馬鞭落下,車輪咕嚕咕嚕地轉了起來,一行人就踏上了去都城的路。
一路上,途徑的幾座城池,珠玉發現雖然經過戰火的洗禮,但並不荒蕪,善後工作做得很及時。戰時的破壞也不是很大,可以想象出當時情勢一面倒的樣子。白逸軒治軍也嚴謹,手下從不燒殺搶掠,攻佔下城池後與百姓相安無事,更得了人心。
“我看你,總覺得有哪裡不對……”黛眉這幾日和珠玉幾乎同吃同住,終於察覺了點異常。
“嗯。”珠玉也知道近身的人是瞞不住的,此事小喜也知道,“我懷孕了……開戰之前懷上的,六個月了。大約是比較瘦小的孩子,我的肚子比常人的小一些。”其實珠玉並沒有把話說完,之前白逸軒生死不明,戰事也沒有結束,她不願因這孩子節外生枝,也不想分他的心,便刻意小心地稍稍纏腹,着寬大冬衣。
黛眉滿臉驚喜:“這麼大的喜事!我怎麼從不知道?如此真是雙喜臨門啊!這小傢伙是個福星啊!我摸摸看——”她很好奇地湊上去,摸了摸珠玉的肚子,卻沒有也沒感受到,顯得很失望。
“這麼喜歡,你回頭自己懷一個。”珠玉打趣道。
“我倒是想啊——”黛眉苦着臉,她才和吳天歌成親沒幾日,他就出徵了,她哪來的機會?不過還在吳天歌對她也算寵愛有加,這次戰事結束了,不怕以後沒機會。想到這裡,黛眉的面上又重新掛了上燦爛的笑意。
兩人圍繞珠玉肚子裡的小生命又研究了好幾日,這一行人眼看着也就到都城了。所謂近鄉情更怯,兩人進城的時候都感受到了。
與珠玉不同,黛眉一下城,就直奔吳天歌暫時落腳的將軍府了。而珠玉還要坐馬車趕一段路進宮見白逸軒。
“娘娘終於來了。皇上一早就讓我在這裡等着。您的貼身侍女由這位掌事姑姑先帶下去幫你收拾一下寢殿吧。”一入宮,等在那裡是竟然是武。武這次隨白逸軒出征,此番論功行賞,他定是少不了的重臣。衆人又都知道武是白逸軒的親信,派他來,更體現了珠玉在白逸軒心目中的分量。
“有勞了。”珠玉微微頷首示意,衝身旁的小喜笑笑。
“娘娘
請跟我來吧。”小喜離開後,武側身讓了讓,領着珠玉往前走,“皇上在紫宸殿等着您了。”
紫宸殿,就在不久前那裡住的還是高旭啊!不知道高旭現在被軟禁在何處宮殿。
珠玉一面跟着武,一面思索着,沒有注意到迎面走來的一隊女子。
“許珠玉!許珠玉——你居然還活着!我要殺了你!還我的恩寵!還我的孩子!”出人意料的,那隊女子中有一名綠衣女子突然大喊着向珠玉撲來。
“娘娘小心!”好在武眼疾手快,擋住了那女子,“還不快把她帶走!傷了娘娘你們誰也擔待不起!”
“諾!”押送這隊女子的兩名老嬤嬤急忙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了那女子,想要拖走她。那女子卻不知哪裡的力氣,硬是和兩邊僵持着不肯離開。
珠玉仔細一看,竟然是寧姬!另外的幾名女子,她也覺得有些面善,大約都是高旭之前寵幸過的姬妾與宮娥,只是唯獨不見如夫人和小佩的身影。時隔六年,若非當年熟悉之人,珠玉無論是從氣質還是身形上都有了些許變化,理應是認不出來。可沒想到才一入宮便碰到寧姬這位故人。
“娘娘?哈哈哈——你一個亡國夫人,怎麼又成娘娘了?!”寧姬的聲音尖銳。
這寧姬口口聲聲,似乎說的都是多年前就失蹤的許夫人啊!
“本宮當年在國都時,曾聽說有一姬因爲得罪了許夫人而失寵,後又失子,便認爲也是許夫人所爲。此後便瘋瘋癲癲,見到與許夫人容貌稍有相像的女子便把其當做許夫人撒潑。想必就是此姬了。”珠玉笑得沉穩,彷彿並未受驚,把這個謊說得自然而然,讓人信服。她不知道武跟在白逸軒身邊是否自己的真實身份,但給出一個說法,不僅是給他聽,也是給在場的衆人聽的。
武雖然早已知曉此事,卻仍然做出“原來如此”的表情,接着衝嬤嬤揮揮手:“行了,你們快把她們帶走吧,別在這裡礙眼!”
“我沒瘋——我沒瘋!你這個妖婦!妖婦——”寧姬的叫囂聲越來越遠,珠玉輕輕吐出一口濁氣來。還好寧姬是這瘋瘋癲癲的樣子,否則真不好交代。看來以後得更小心了。
這段小ch
a曲很快有驚無險地過去了。珠玉一路上只是亦步亦趨地跟着武,很好地掩藏了她對皇宮的熟悉程度。畢竟她現在的身份是吳天歌的妹妹,一個臣子的妹妹,入宮次數少之又少,不可能對皇宮太過熟悉。
“這就到了。您進去吧。我就在外面守着。”武在紫宸殿門前停住了腳步,回身給珠玉讓開路。
“娘娘這邊請。”珠玉再次點頭,由守在門邊的宮娥帶了進去。
一步,兩步,三步……珠玉清清楚楚地知道從殿門到寢室內的距離,可這一次她覺得這段距離太長了,她甚至想要超過前面宮娥緩慢的步子,可她不能。
“皇上,皇后娘娘來了。”宮娥通報道。
白逸軒正負手站在窗前,此時聽聞,轉過身,他與珠玉的目光便膠着在了一起。
“都退下吧。”白逸軒沉聲道。
“諾。”宮娥們應聲魚貫而出,寢殿內只剩下珠玉和白逸軒兩人,可兩人卻遲遲沒有向彼此走近,甚至連動都不曾動一下。唯有目光,牢牢地抓着對方,彷彿盯着看上千年萬年也不會膩。
還是白逸軒最先出聲:“怎麼這麼看我?才半年不見,就不認識我了?”
“你不是也一樣嗎?”珠玉輕聲反問。
一聲長嘆,白逸軒大步上前,將珠玉攬入懷中,用修長的手指梳着她的青絲,緩緩問:“可嚇到你了?”
珠玉知道他指的是文城被圍攻一事,於是點點頭,悶聲說:“我從來沒想過,你會有事。我嚇壞了。”她很誠實,此時此刻她只是一個妻子,丈夫出了意外,她會驚嚇會哭泣會絕望,與其他女子無二。
“但我知道你能做到。”白逸軒沉笑兩聲,“託你的福,我現在好好站在你的面前呢。”
珠玉被他逗笑,但又氣他這無所謂的態度,嗔怒道:“這種事情也能用來說笑——”
“以後不會了。以前覺得生在這世道,人如螻蟻,生死自有天命。但現在覺得螻蟻且偷生,爲了你,我也得好好活着。”白逸軒將珠玉擁得更緊了些。被圍困在文城中的這些天,他想過死,他不害怕死,可當他想起那個還在王宮中等着他的女子,他就捨不得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