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面色淡然,卻透着一股狠辣,江浩知道他手中有人命,所有根本不會在乎,見高遠,略略搖了下頭,說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着示意阿東,遞給江浩只槍,悠悠說道:“慢慢玩。”
江浩接過槍,並沒有多餘的表情,走到被打的男子面前,兩個不經意間熟悉眼神的碰撞,胖子突然大笑起來,含糊怒吼道:“來呀,爺陪你們玩個痛快。”
高遠看了下江浩,江浩揚起一個笑,跟以往一樣,只是沒人知道他咬破嘴角,那裡的血腥味,與空氣中凝結的化不開的味道似乎一樣,讓他透不氣,他穩穩的舉起槍,他知道這時候不能露出一點破綻,否則他和眼前的這個男人將毫無機會,他不知道此時沈洪是什麼表情,他無暇顧及其他,深夜被安排這種工作,是沈洪的信任,還是根本在懷疑他,有意試探,又或者還有別的什麼原因就更不清楚,但這不是最糟糕的情況,而是這個被自己頂住腦袋的胖子,江浩的腦海中閃過各種各樣衝出重圍的想法,只是看樣子胖子似乎知道自己是誰,卻無意配合,江浩表面還是平靜如初的說道:“你如果想痛痛快快的,就說出來,說出來會好過些!”
“哼!爺爺就是警察,怕啊,我告訴你,爺的兄弟都是警察,以後爺爺敢擔保,你們這些人渣不會有好日子過,來呀,有什麼好招乎的,來啊!爺爺的兄弟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江浩聽得懂胖子在說什麼,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江浩似乎仍然在心裡盤算着什麼,心中不時的閃過無數的念頭,如何幫其脫險,他不想放棄一絲希望,卻又無力動手。他手裡只有一支槍,距離沈洪也有一段距離,江浩的腦海中不斷掂量着如何才能帶着已經無法憑藉自己的力量站起來的胖子離開這鬼地方。
高遠催促道:“手軟啊。”
江浩將槍向下移了下,打中胖子的肩膀,胖子哼了聲,惡狠狠的看着周遭的人,像是在告訴江浩,一定要記住這些人,記住他們,一個都不能放過。
胖子傷得很重,甚至連支撐起自己的力氣都沒有,他掙扎着怒吼道:“繼續啊,再來啊,我一個字都不會告訴你們,哈哈哈,想知道誰是臥底嗎,我告訴你,他是,他是,他也是。全部都是哈哈哈,動手啊,王八蛋,動手啊!”
江浩似乎看到了胖子的乞求,看到了他必死的決心,似乎終於明白自己剛纔可以安然離開的原因,心中萬般痛楚不忍,或許今夜沒有胖子的出現,那麼現在被人用槍指着的人可能就是他自己。
胖子冷冷的說道:“我今天是走不掉了,但是你們記住,早晚有一天你們這般人渣會被拉去槍斃的哈哈。”
胖子有意識的眯了下左眼,那是他們在學校打牌的時候,常常用的隱蔽信號,就算是張銳也未必發現得到,就好像沒個宿舍四個人,每三個人就有一個羣,輸贏到最後看的是運氣,而這時候胖子輕輕眨了下眼,更像是眼部的痙攣,這是隻有他和葉明宇一夥的時候纔會用,當時的意思是牌很差,自己先走!
胖子猛得站起身死死的握住江浩的手,吼道:“來呀,怕啦,來啊。”
江浩怔怔的看着胖子,看着他堅定從容的目光,那一雙眼竟然連淚水都不敢有,他死死的咬緊牙,胖子突然大笑起來,終於還是扣動了扳機,在江浩腦海中盤算着如何離開的時候,他猛的握住了江浩手中的槍,隨之應聲倒地,臉上還揚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所有的事情發生的如此突然,如此之快,江浩甚至還沒來得及多看他一眼,就算在洪天集團相遇,就算那樣熟悉的目光,他都未曾與胖子有過一絲接觸,直到今天,就在剛纔,他痛恨自己爲什麼那麼無能爲力。
幾個小時前,胖子似乎也找到機會跟江浩做同樣的事情,只是胖子並不知道他早已經開始引起某些人的懷疑,只是剛巧江浩也選擇了這一天,而且早過胖子進了沈洪的辦公室,胖子也是企圖在公司找些資料,在這之前他無意中得到單飛要來營海的消息,並向上級做了彙報,可是卻不知道自己早已引起了阿東的懷疑,而今天無意見看到更加鬼祟的江浩,對於這張熟悉的臉龐,胖子也有過懷疑,可是他卻從來沒有得到過江浩的一點回應,加上之前上司給他的報告確定了江浩與葉明宇無關的信息,他在不在懷疑。只是他在今天才確定了一些想法,如果不是被發現,他一定會在事後找那傢伙好好聊聊,他到底是怎麼死而復生的。
沈洪與阿東,及其手下爲抓叛徒,雖然沈洪和阿東是以胖子爲目標,但因爲江浩先胖子一步行動,險些被發現,幸好胖子暗中吸引了他們的注意,江浩才得以逃走機會。
沈洪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冰冷,看了眼胖子的屍首,淡淡說道:“收拾一下,別留什麼麻煩。”
高遠嗯了一聲,叫阿東和兩個手下處理屍體。又對江浩說道:“行了,沒什麼事兒,等會送你回去,阿金這死小子,真會偷懶。”
江浩露出一絲冷冷的笑意,說道:“是得回去看看他了,否則醉死在家裡我還要替他收屍。”
高遠拍了下江浩的肩膀,說道:“你也喝了不少吧,這味兒可夠大的,行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江浩點了點頭,看着他們將胖子的屍體拉走,他很想去送送胖子,只是他怕再在這多呆一分鐘自己就會崩潰,他的胸口悶着口氣,整個身體像是要燃燒起來,江浩終於體會到,臥底的生活原本就如此殘酷。
江浩一路上與高遠有說有笑,似乎兩個都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並不覺得殺人有什麼問題,他們的生存環境告訴他們,必須要適應這樣的生活,黑暗、兇狠、殘忍、冷血、甚至是殺戮,適應之後便成了這種生活中必要存在的一部分,習以爲常,甚至覺得理所當然!但是此刻,江浩心已經被撕開了,他不知道怎麼走上樓,怎麼回到房裡,怎麼拿起酒,無味的灌進肚子裡,可是他不醉,他睡不着,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是胖子血肉模糊的樣子,他想大聲哭,想大聲叫,卻沒有力氣。他搖晃着走下樓去,撥通了一通電話,坐在路邊,大口大口的喝着酒,看着幽幽的路燈,眼淚不自覺的落下,當夏俊峰來到樓下,看到一塌糊塗的江浩着實被嚇了一跳,他把江浩扶上車,他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但是問清楚事情真相一定不能在這裡。
江浩一隻手扶着頭,靠在車窗上,模糊的說道:“他跟我做了同樣的事情,他死了!”
夏俊峰聽聞,猛得剎車,問道:“什麼?什麼事?誰死了?”
江浩看着夏俊峰,帶着一絲無奈的苦笑,問道:“胖子!王凱是不是你的人?”
夏俊峰搖了搖頭,說道:“剛纔到底出了什麼事?”
江浩似乎想讓自己平靜下來,他的一隻手不停在後腦與臉之間摸索,可是他的聲音在顫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又像是極力的組織語言,低聲說道:“其實,高遠和阿東一直在查公司裡的內鬼,今天我才知道,把單飛來營海的消息泄露出去的人不只是我,還有胖子,當初我在洪天集團見過他一次,我真的以爲他是因爲電腦玩得好,因爲不想做警察,我不知道他是......他們一直在找這個人,今天抓到了。”江浩黯然說道:“胖子,是他,他跟我做同樣的事情,如果今晚沒有他,走不掉的那個人可能是我,死的那個人可能是我!”
江浩不自覺得抹掉眼淚,將從洪天集團離開到再次回家這短短的幾個小時裡發生的事情告訴給夏俊峰,他的語氣毫無溫度,甚至有些冰冷,可是夏俊峰還是能感覺到他燃燒起來的怒火。
夏俊峰死死的抓住方向盤,他不知道現在應該說些什麼,是責怪江浩沒有事先通報,還是應該安慰他失去兄弟。
“阿浩,這件事已經說明了沈洪依然不是很相信你,如果說當初在泰國雷震那件事是情非得已,而且他是個DU-販,而今天他就是有意試探,他要看着你親手殺人,而且這個人是警-察,他是在確定你的身份。”
江浩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狠狠的說道:“人我都幫他殺了,總可以相信我了吧,他還想我做什麼!”
夏俊峰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但是,你執行任務的時候必須要跟我彙報你的行動,這次的事情事發突然,但是你依然有時間和機會告訴我,我會處理。”
“如果我當時告訴你,你一定會阻止我去,到時候可能兩個人都前功盡棄了。”
“可是你知道這有多危險,不管他是試探你,還是已經發現了什麼,今天死的人就是你,我可能連你的屍體都找不回來!”
江浩揚起一邊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說道:“這不就是臥底的生活嗎!”
看了看江浩,依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夏俊峰說道:“阿浩,如果你現在說不行,我想辦法。”
江浩收起眼淚和情緒,堅定的說道:“我不會讓胖子枉死的。”
“你不能帶着個人仇恨去工作,這樣太危險了,你休息一下,我按排你見心理醫生。”
“不需要。”
“你如果帶着這種眼神回到沈洪身邊,下一次,我就真的要去找你的屍體了!”
江浩閉上眼睛,休息片刻,夏俊峰也沒再說什麼,他知道現在勸說無用,如果強行把江浩招回來更是適得其反。
“放心吧,這麼多年,我早就知道應該怎麼面對這些東西,也早就有了這個準備。如果胖子的事情有什麼消息,記得告訴我。”說着江浩下車離開。
江浩並不知道胖子的屍體被如何處理,他短期內也沒辦法去打探,而夏俊峰仍然有些擔心,他決定還是按排他見心理醫生。夏俊峰看着江浩的背影,有些心疼,若不是當年強行打斷了他原本的生活,他也不用經歷這些。
人生軌跡不一定是按你喜歡的方式運行的,有些事就是這樣,你可以不喜歡,但不得不做,有些人你可以不喜歡,但不得不交往,當遇到那些自己不喜歡卻又無力改變的事時,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忍過寂寞的黑夜,天就亮了,耐過寒冷的冬天,春天就到了。練就波瀾不驚的忍耐,再艱難的歲月,也只不過是浮雲。
江浩必須回到沈洪身邊,收起所有的情緒,繼續做那個得力的手下,最忠心的門-徒,然而,愈發強大的信念在支撐着他,一步步靠近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