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采菁被他看得心裡發毛,不過面上並沒有顯露出半分不自在來,淡定笑着點點頭:“我是。愛睍蓴璩深夜打擾,辛苦你了,大爺。”
“知道辛苦你還來。”小老頭一點兒都沒客氣,沒好氣的抱怨了一聲,便大模大樣的指使起她道:“你來,我家主人要見你。”
文采菁一臉意外:“見我?現在?爲什麼?”
小老頭面上的表情看着愈發不耐煩起來:“我怎麼知道爲什麼,我又不是我家主人,讓你去你就去,說這麼多幹什麼?深更半夜,我家主人好心收留你們,就算不爲什麼,你去道個謝也是應該的吧。”
除了文采菁,周圍幾個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起來。別說現在還不是深更半夜,就算真是深更半夜,打擾了他,確是他們不對,他可以不讓他們進門,如今既然已經進了門了,進門是客,就算不給好臉色看,說話也該有點分寸纔對吧,太失禮了旒。
文采菁面上的表情平和多了,略一沉吟便點頭應了:“那就勞煩大爺你帶路吧。”老頭說的不錯,就算去道個謝也是應該的。
文懷璟不放心:“姐,我隨你一塊兒去。”
文采菁正要點頭,一旁那小老頭又不樂意了:“不行,你不能去,我家主人只說了要見這位夫人,沒說要見你。哦”
文懷璟原本就不太好的心情頓時更添了幾分不虞:“放心,你家主人就是想見我,我還不樂意隨便讓人看呢,我就在外頭等着,不會讓你家主子見上的。”
小老頭卻是堅決不肯:“不行,我家主人說了只見這位夫人,就只能這位夫人跟我走,其他人只能留在這邊的客房,不能到處亂走,要是驚擾了我們府上的女眷,你們可是擔待不起的,你要不樂意待就走人,沒人攔你。”
“臭老頭,你不要……”文懷璟火冒三丈,要上前理論,被文采菁一把拉住了。
“別衝動。”文采菁面色微沉,瞪了他一眼,說,“人家好心借屋子給咱們住,你不許給我惹事兒。”
“可是二姐,”文懷璟不服氣,也很擔心她,“你一個人過去太危險了,誰知道他們懷的什麼心思。”說着,不愉的瞪了那小老頭一眼。
那小老頭可是個炮仗脾氣,一點就着,一聽這話可不得了,急吼吼便叫罵了起來:“臭小子你這話什麼意思?誰懷心思了?今個兒可是你們自個兒求上/門來的,我們可沒求你們留下,不願住就滾。”
“滾就滾,你當我……”文懷璟也惱了,脫口而出,不過話沒說完,就被澹臺興哲一把拉到了身後。
“不好意思,老人家,我們少爺脾氣有些急,還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跟小輩一般見識。”澹臺興哲陪着笑向那小老頭道歉說。
伸手不打笑臉人,看他笑臉盈盈的模樣,那小老頭頓時也不好再說什麼,不悅的冷哼一聲,看着文采菁道:“夫人請吧。”
文采菁點點頭,安撫了一下兩個小的,又叮囑澹臺興哲他們好好照看好兩個小的,才隨着小老頭走了出去。
小老頭走到門口,卻突然又停了下來,轉頭冷冷瞥了一眼屋子裡頭的人,向留下伺候的小丫鬟吩咐說:“去煮些薑湯來給客人喝了驅驅寒,還有,不要忘了再準備些熱食。”
小老頭的一番吩咐讓人都不由一詫,隨即回過神來,看向那小老頭的眼裡更多了幾分感激。原來是個嘴硬心軟的。
“謝謝你了,大爺。”澹臺敏敏感激道。
小老頭哼了一聲:“來者是客,深更半夜也沒什麼好吃的,你們就將就着用一些吧,別好心當成驢肝肺就行了。”最後一句很明顯是對着文懷璟說的,說着話,他還不忘一眼狠狠瞪向文懷璟。
文懷璟只覺臉上“哄”的一下似是燒了起來,很不好意思,很快走出來,深深向那小老頭拱手一揖:“謝謝大爺你的招待,剛纔多有得罪,還請大爺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介懷。”
小老頭只哼了一聲算做答覆,便提着燈籠,帶着文采菁走了。
沿着百轉千回的迴廊走了大概兩盞茶工夫,小老頭才帶着文采菁停在了一間屋子裡,走了這麼久,這是文采菁發現的唯一一間還亮着燈的屋子。
小老頭已換上了一臉謹慎的模樣,上前小心翼翼敲了敲門:“爺,我已將那位夫人帶來了。
“讓她進來。”屋子裡頭,一個低沉的男聲道。
聽着這聲音,文采菁眉頭微擰。屋子裡的男人雖然故意壓低了嗓音說話,不過聽着總感覺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小老頭應了一聲,很快推開門將文采菁讓進了門,不過他自己並沒有進去,待文采菁進了門後,便將門關上,轉身疾步走了,一邊走着,還一邊不住擦着腦門上的汗珠,口中還不住喃喃自語:“還好,還好,爺這差事總算是辦妥了……”接着,他便去了廚房。本來早已熄了火的廚房這會兒又生起了火,爐上正煮着一大鍋薑湯,一個廚子正在竈臺上忙活着,打雞蛋煮麪條。
小老頭進了廚房後,便直奔那鍋還在煮的薑湯,掀開鍋蓋,看着裡頭已經煮的冒起了小泡的湯汁,用勺子攪了攪,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半個巴掌大小的紙包,打開,將裡頭包的滿滿的一包白色粉末都倒進了薑湯,仔仔細細了攪勻了,一邊攪着,嘴邊一邊還勾起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口中喃喃自語:“今晚,保證讓你們睡個好覺……”
下完藥,小老頭蓋上鍋蓋,等了片刻,待裡頭的薑湯煮好,很利索的先盛了一碗,放上托盤,端走了。
再說文采菁,進了屋,一看到桌邊坐着的那個人便不由傻眼了。
“怎麼會是你?”
屋裡坐着的不是別人,正是上次她在徽州曾經見過的,並且特意放慢行程,不想再跟他遇上的鄭四爺。
鄭四爺的臉色看着不大好,屋子裡放了好幾個炭盆,已經很暖和了,可他身上卻還裹着層層疊疊的衣服,好像很怕冷似的。
看到文采菁,鄭四爺蒼白的臉色浮起一抹淡淡的笑,站起身,做了個請的手勢:“文二姑娘先請坐吧……”文采菁一臉狐疑看着他,猶豫了一下,才緩步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在這裡?這宅子是你的?”
鄭四爺笑着點點頭:“和縣地方太小,都沒合適安置的地方,反正我來經常在北蠻跟京城之間跑來跑去的,就直接在這裡建了座宅子,用起來也方便,這裡又清靜,景緻也好,時不時的還能過來一陣休息休息。”
“可是你怎麼還會在這裡?算時間,這個時候你該到京城了纔對?”文采菁微微皺眉,疑惑不解的說着,之前好不容易纔壓下去的那股不安又冒了出來。這事兒看着可有些不大對頭。
鄭四爺笑笑,反問她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就比你早走一天,你也纔剛到和縣,爲什麼我就不能還在和縣?”
“當然不能。”文采菁斷然說道,“我帶着兩孩子一路走走停停的,前後加起來,和你相比可差了不止一天的行程。”說着,她微微眯了眼,審視的目不轉睛盯着她看了片刻,遲疑着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因爲我病了,”可是不等她把話說完,鄭四爺便截過話頭,說着,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還狀似痛苦的咳了兩聲,擺出一副很是無奈的模樣道,“路上沒小心,一不留神着了涼,起初倒是也沒什麼大礙,想着熬兩天就過去了,沒想到熬到這兒就沒能撐住,一倒下就能起來,養了好幾天,這纔好了些許。”
“原來是這樣。”文采菁一臉恍然,點着頭說着,心裡頭卻依舊將信將疑。這事兒看着是不是太巧了些了?
沉吟片刻,她便又看向鄭四爺,問:“不過,四爺怎麼知道今晚來借宿的是我們?還執意要見我?”是意外?還是預謀?
“其實……”鄭四爺正要說,不料喉頭一癢,便又是一陣猛咳。
文采菁看他磕的面色通紅,一副很是痛苦的模樣,也不由微微皺了眉,很快拎了桌上的茶壺倒了杯熱水給他。
鄭四爺接過茶杯,大口多喝了幾口茶,面上痛苦的神色才稍緩和了一些。
“謝謝……”放下茶杯,他感激的看着文采菁道了一聲謝,才繼續道,“其實,起初我也不知道來的是你們,不過一聽老胡描述的你身邊那個興哲的模樣,就大概猜出來了。想見一見姑娘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二姑娘一聲,一路上遇到兩次,也算是咱們的緣分,二姑娘你也不用客氣,隨便住。老胡那個人脾氣雖然不大好,不過是個面冷心熱的,心腸還是不錯的,若說了什麼不中意的話,你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文采菁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外頭忽然又響起了敲門聲。
“誰?
”鄭四爺問。
“是我,爺,老胡,我幫夫人送薑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