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措手不及(1)
飯後，藍澈沐浴換衣梳洗一新，黃袍加身，眉目內斂，又恢復以前的模樣。
鳳紅鸞看着藍澈，面含微笑，心下感嘆，才僅僅一年，這個孩子就已經長成了大人。張揚不再，頗顯沉穩，如今氣色雖然不是太好，但也不損他的尊貴非凡。
“姐姐，你有什麼想法？我們該如何做？”藍澈打理妥當，回身看着鳳紅鸞。
鳳紅鸞沉思了片刻，道：“傳言畢竟是傳言，沒有任何憑據可依。所以，明日早朝我在朝堂公佈你是我的親弟弟，與雲族沒有任何關係，這樣的話，傳言不攻自破。”
藍澈蹙眉，“姐姐，這樣行嗎？我明明不是……”
“父皇這些年可未曾拿你當親兒子？你以爲鄱陽王、青郡王、南懷王那三位老王爺能不知道你不是父皇親生？但父皇傳了你皇位，三位老王爺這些年沒在你面前露出蛛絲馬跡，就是默認了你是父皇的孩子。所以，你就是父皇的孩子，就是藍雪的皇上，不是也是。”鳳紅鸞沉聲道。
藍澈抿脣。
“只有此法最爲簡單有效。朝臣和藍雪子民不過是被傳言影響，要個說法而已。如今我給出說法，最有說服力。”鳳紅鸞道。
藍澈袖中的手攥緊，認真地看着鳳紅鸞，忽然道：“姐姐，你有沒有想過你來繼承皇位？你什麼都強過我，那樣……”
“想都別想！我還想着好好活幾年呢！”鳳紅鸞臉一黑，斷然否決。
“女子爲帝又不是史上沒有先例，幾百年前前朝就有一位鳳女帝執掌天下。也不是不可，據聞那位鳳女帝也不喜朝堂，時常扔了朝局出去遊玩，將朝堂扔給她的皇夫，但她在朝期間天下太平，國民富裕安樂，極爲受百姓愛戴。姐姐若是爲帝的話比她做得更好……”藍澈眼睛晶亮。
鳳紅鸞臉更黑了幾分，“不可能！你好好做你的皇上，別想些亂七八糟的。”
藍澈臉色黯了下來，“其實我早就找過父皇幾次，想讓父皇將皇位傳給你，那樣你就會……”
“那樣我就會陪你待在藍雪了是不是？”鳳紅鸞好笑又好氣，“我就是一個小女人，沒什麼野心，我最想的就是和雲錦白頭偕老，找個誰也不能打擾我們的地方過尋常的日子。若是沒有我，雲錦爭天下爲的可能是雲族祖訓，也可能是和玉痕一爭高下，但如今有了我，雲錦爭這天下爲的不過是給我們的將來謀十丈方圓，可以在這十丈方圓裡爲所欲爲，不受別人左右。”
“換句話說，我們兩個啊！所求不過是一處安榻之地。”鳳紅鸞看着藍澈，正色道：“所以，將你的想法給我收回去。這藍雪就是你的。”
藍澈皺眉，“其實你若是當這皇帝，也不影響啊，反正如今你們也脫不開身，你登基名正言順……”
鳳紅鸞瞪了藍澈一眼，打斷他的話，起身下了牀，擡步向外走去。
“姐姐，你幹嘛去？”藍澈正說着，看鳳紅鸞離開，一驚，連忙拉住她。
“回家！省得在這聽你胡說。”鳳紅鸞頭也不回，甩開藍澈。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我不說了，你陪我在這待着，別走。”藍澈立即告饒，“我只是怕事情沒這麼容易，那尊玉佛定會拿這件事情大做文章……”
鳳紅鸞停住腳步，看了藍澈一眼，想了一下道：“這樣吧！讓孫福公公去鄱陽王、青郡王、南懷王府傳旨，請三位老王爺進宮。再命人去左右丞相和左右將軍府傳旨，傳左右丞相和左右將軍也進宮。我們商量了一下。畢竟這藍雪朝堂上，三王和這幾人如今是舉足輕重的。只要穩住了朝局。到時候再給百姓們吃一顆定心丸，玉痕想要大做文章應該也不會有太大事情。”
藍澈點頭，對外面吩咐道：“孫福，去鄱陽王、青郡王、南懷王、左右丞相和左右將軍府傳旨！着三位老王爺、左右丞相和左右將軍即刻進宮。”頓了頓，有補充道：“御書房覲見！”
“是，皇上！”孫福應了一聲，匆匆走了下去。
鳳紅鸞想着玉痕既然出手，自然不會讓她輕易救了藍澈和藍雪，這件事情的確不能大意。那個人的心思和手段從來就令人不敢小看。
藍澈見鳳紅鸞不走鬆了一口氣，拉着她擡步向外走去，“我們現在就去御書房等着，姐姐，你不知道，只要你跟在我身邊，我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就像是你說的，誰都沒辦法選擇給你生命的那個人，但我們有辦法選擇自己應該做的事情，父皇既然選了我，將這江山給了我，藍雪就是我的責任，我不能因爲自己不是父皇親生就放棄自己和藍雪。”
“嗯！”鳳紅鸞點頭，跟着藍澈擡步。
“所以，那尊玉佛有什麼招數和手段儘管來吧！小爺不怕他。”藍澈全身似乎燃起了鬥志。恨恨地道。
“不是小爺，是朕。”鳳紅鸞笑着提醒。
藍澈臉色有些不自然，“知道了！是朕。”
鳳紅鸞笑笑，藍澈不再說話，二人向御書房走去，一路上宮女太子跪地請安，皇上公主的喊個不停，死寂一般的皇宮似乎剎那有了生機。
紅衣等人跟在二人身後，看着藍澈拉着鳳紅鸞的手，紅衣想着這事兒不能告訴少主，否則少主知道鐵定吃錯。
御書房藍澈的玉案上堆了高高的奏摺，藍澈看到奏摺皺了皺眉，鬆開鳳紅鸞的手，指了指後面的軟榻道：“你去坐下休息，他們要等一會兒纔到。”
“嗯！”鳳紅鸞走到裡面的軟榻上躺下。
藍澈坐在玉案前，翻看這幾日的奏摺。時而蹙眉，時而抿脣，大多數時候面無表情。
鳳紅鸞看着藍澈，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工作的時候最令人賞心悅目。雲錦批閱密函時慵懶隨意，神色漫不經心，玉痕處理事情時雅緻尊榮，似信手拈來，藍澈不同於雲錦和玉痕，而是另有一種特點，細緻認真，精緻的眉眼因爲專注而散發着淡淡的光。不用再假以時日，如今的卓然風采便可以與那幾人比肩。
鳳紅鸞突然有種吾家有男初長成的感覺！不由得會心笑笑，想起今日還沒給雲錦寫信，於是下了軟榻，坐在藍澈一旁，執筆寫信。
藍澈擡頭看了鳳紅鸞一眼，當看清她提筆的內容就知道在做什麼，撇了撇嘴，不予理會，繼續處理自己的事兒。
鳳紅鸞將滿滿十頁紙密密麻麻的信寫完封好，遞給外面的紅衣送走，見三王和那幾人還沒到，便回身坐在藍澈身邊，見他纔看了一小半奏摺，便翻開沒看過的幫他看。
這一看才知道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嚴重得多。幾乎藍雪所有的州縣都被傳言覆蓋。可以想象整個天下如今都在傳藍澈不是藍雪國主親子的傳言。而各個州縣和百姓在這種傳言下受到了影響，要求皇室和藍澈給個說法。更甚至有聯名上書要求將此事事實昭告天下。
這些奏摺的日期都是在她來藍雪之前遞上來的。她今日到藍雪之後並未有朝中的奏摺遞上。也就是說朝中如今都是持觀望狀態。或者是說藍雪上下如今都知道她回國，都在等着她給一個說法來穩定朝局和民心。
鳳紅鸞放下奏摺，想着古代皇權至上。繼承人必是皇室子嗣，除非特殊情況下皇上無力生子，纔會在宗室中選繼承人繼承，但那也只是從小就培養的繼承人。也是皇室血脈。但如今藍澈是雲族血脈，但卻做藍雪的帝王，這種算是古來僅有的大事。藍雪如今這種陷入波動的情形算是正常。
“姐……”藍澈看着鳳紅鸞，想說什麼。
“沒事！你從出生就做太子，藍雪上下一致認可。不是說抹殺就抹殺的。如今你是皇上。父皇有旨意昭告天下你登基爲帝，也不是誰說不是就不是的。”鳳紅鸞給藍澈一個安定的眼神，“等三位老王爺和左右丞相、左右將軍來了再做對策。”
藍澈點點頭。
“皇上，兩位丞相、兩位將軍到了。”鳳紅鸞話落，孫福的聲音在御書房外響起，“三位老王爺如今在路上，不出片刻就到。”
藍澈端正坐姿，威儀開口：“宣他們進來！”
“臣等叩見皇上，吾皇萬歲，拜見公主，公主千歲！”四人進來，恭敬地跪拜。
“四位愛卿免禮！”藍澈輕輕一揮袖。
“謝皇上！”四人起身，分文武職位站立兩旁。
藍澈看向鳳紅鸞，鳳紅鸞並沒看他，而是低頭想着什麼，他回頭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奏摺，對四人道：“四位愛卿想必知道朕傳四位前來的意思。關於外面的傳言，四位愛卿有何想法？”
四人聞言擡頭看向藍澈，又眸光齊齊掃過鳳紅鸞，相互對看一眼，由左丞相文瀾開口，恭敬地道：“臣等入朝爲官不過是不想自己所學埋沒，也爲藍雪子民謀求一個太平安定。關於傳言，臣等沒有任何想法。全憑皇上和公主意思而定。”
鳳紅鸞忽然擡頭看了四人一眼，嘴角微勾。這四人沒讓她失望！
那四人也正看鳳紅鸞，當觸到她如水的眸子和那一張容顏露出的溫暖笑意，齊齊惶恐地垂下頭。
藍澈不高興地瞥了鳳紅鸞一眼，沒事笑什麼笑！
鳳紅鸞輕咳了一聲，正色道：“皇上是我父皇親自宣旨選定的皇位繼承人。聖旨可是做不得假。無論傳言真假，我父皇已經不在，皇上就是這藍雪的皇上。不乏有心人別有心機發布這種傳言來做文章，以亂我朝綱和子民。所以，還需四位大人鼎力相助，穩定朝綱。”
四人齊齊恭敬地應聲，“公主所言極是，臣等四人定竭盡全力助皇上控制朝局。”
“嗯，如此甚好！”鳳紅鸞點頭。
這四人的品貌和才學她自然清楚。而朝中大部分官員如今都是去年的秋試和她當初駙馬大選選拔出來的年輕官員，藍雪朝堂因爲這些新鮮血液注入而改變了一番風貌。大部分都是清流之風，只要這四人表態，全力相助，藍雪朝局穩住不在話下。最難的不過就是穩定藍雪百姓的心了。
“皇上，鄱陽王、青郡王、南懷王三位老王爺求見！”孫福聲音再次響起。
藍澈從鳳紅鸞臉上收回視線，“宣！”
“臣等叩見皇上，吾皇萬歲，拜見公主，公主千歲！”三人邁着步子顫着身子進來，免除跪拜之禮，只是躬身見了個禮。
“三位老王爺免禮！”藍澈擺手，對孫福吩咐，“給三位老王爺看座！”
“多謝皇上！”三人直起身，看了鳳紅鸞一眼，依次落座。
“關於傳言之事，三位老王爺可有想法？”藍澈開門見山。
三位老王爺聞言齊齊看向鳳紅鸞，鳳紅鸞坐着不動，面色清淡，三人又看向藍澈，藍澈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三人對看一眼，鄱陽老王爺斟酌着開口：“不過是傳言而已，只要皇上臨危不亂，朝野上下一心，傳言不足畏懼。”
“不錯！都說了是傳言！自然是別有用心者想讓我藍雪大亂製造的計謀。皇上切勿中計。”青郡老王爺也緩緩開口。
南懷老王爺也立即表態，“皇上是不是先皇的血脈先皇能不清楚？皇上有先皇的聖旨，已經登基爲帝，就是我藍雪的一國之主。皇上萬勿受傳言影響。”
鳳紅鸞嘴角再次勾起，這三人還不糊塗！
藍澈面色稍霽，溫聲問道：“那三位老王爺看此事該如何處理？”
“臣等老了，這還要看皇上和公主的意思！”三人又看了鳳紅鸞一眼，見她面色含笑，心裡齊齊一嘆，齊聲道。
鳳紅鸞看着三人，此時接過話，溫和詢問：“依我看以我的名義昭告天下，藍澈是我弟弟無疑，制止這傳言，穩定朝局民心，三位老王爺意下如何？”
“臣等以爲甚好！”三人垂下頭，似乎早就料到會是如此。
“四位大人呢？覺得此舉是否可行？”鳳紅鸞看向左右丞相和左右將軍。
“臣等以爲此舉可行！公主聲明威望足以令藍雪萬民安定。”四人立即表態。
“那好！既然三位老王爺和四位大人都是與皇上和我一樣想法，那此事就如此定了。明日我陪同皇上一起早朝。昭告天下，處理此事。”鳳紅鸞一錘定音。
“吾皇聖明，公主聖明！”幾人齊齊恭維。
鳳紅鸞覺得這恭維聲雖然是她愛聽的，但實在沒什麼意思，又道：“明日三位老王爺也一同上朝吧！如今特殊時期，藍雪應該上下一心，三位老王爺雖然歸隱，但子逸、白灼、楚楓三人不在，總要有人代表三王府坐鎮。就辛苦三位老王爺明早再跑一趟了。”
“臣等爲藍雪效忠，應該的，公主客氣了！”三人點頭。
鳳紅鸞不再說話，該說的她都說了。而這七個人心照不宣地配合，那就沒必要再說了。看向藍澈。
“既然如此，辛苦三位老王爺和四位愛卿了。此事就這麼定了。退下吧！”藍澈擺擺手，雖然他覺得明日之事定不會如此順利，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也要一招一招的接。
“臣等告退！”三位老王爺起身，左右丞相和左右將軍四人行了告退禮，齊齊退了出去。
走出御書房老遠，鄱陽老王爺回頭看了一眼，輕輕嘆息一聲，“若公主登基的話……”後面的話說了一半，壓回了口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