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倉惶而逃(1)
入夜,藍子逸批閱密函,鳳紅鸞靠在軟榻上看書,房間靜靜。
一隻信鴿飛落,藍子逸取下信箋打開看了一眼,面色大變。
鳳紅鸞擡起頭,“怎麼了?”
藍子逸回頭看了鳳紅鸞一眼,抿脣不語。鳳紅鸞感覺不對,扔下手中的手走到桌前,當看到信箋上傳回來的消息身子一震。上面寫着:雲少主和玉王在郾城相遇,動了手,雲少主重傷昏迷。信紙的末尾寫着時辰正是申時二刻。也就是她收到藥方之時。攥着信紙的手扣緊,雲錦本來就身受重傷,如今再和玉痕動手,後果該有多種可想而知。
“公主不必擔心,弄花既然傳回來書信定會性命無虞。郾城離這裡三百里地。子逸這就啓程去郾城。”藍子逸道。
鳳紅鸞點點頭,她如今身體連葉楓城都出不去,只能子逸去。
“子逸定將雲師兄帶回來,公主放心吧!如今墨師兄醒了,不得不防。我已經將葉楓城各處布了兵,這所別院外也設了陣,但是墨師兄不是別人,若是想來即便這些也擋不住。公主切勿掉以輕心。”藍子逸囑咐了一句,見鳳紅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在院中對弄蘭吩咐,“三千隱衛防守這個院子,我不在期間任何人不準踏入這裡。”
“是!”弄蘭應聲。
藍子逸點了百名隱衛跟隨,不出片刻打馬出了葉楓城向郾城行去。與此同時,西涼邊城也駛出一隊人馬,玉子墨也向着郾城而去。
弄蘭稟告玉子墨也去郾城的消息,鳳紅鸞站在窗前手攥着信紙沉默不語。子墨定然也收到了雲錦和玉痕交手的消息。雲錦從來都是不會讓自己吃虧。即便吃虧了也要找回來。玉痕定然也受傷不輕。
直到天幕劃下黑紗,一輪月光劃上天際,鳳紅鸞一直站在窗前。弄蘭實在忍不住開口:“公主,您上牀休息吧!藍世子去了雲少主定會無恙。”
鳳紅鸞站着不動,擺擺手,“你去睡吧!我還不困。”
弄蘭見勸不動她,只能退了下去。
子夜十分,鳳紅鸞僵硬地轉身,腿有些麻地向牀上走去。剛走了兩步忽然有所感覺一般回頭,當看到院中桃樹下立着那抹白衣如雪身影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直到眼睛酸澀,才恍然如夢一般閉上,再睜開那人依然在,她顧不得心口疼痛,擡步向外跑去。
珠簾因爲她急促闖出門發出清脆悅耳的碰撞聲。
數日不見,雲錦清瘦得不成樣子,玉顏蒼白,體魄孱弱,眉眼疲倦,白衣染了一身風塵,整個人似乎要化爲月光飄遠一般。若不是這張風華無雙的容顏,幾乎讓人認不出來。
鳳紅鸞停住腳步,有千言萬語,觸到他沉靜的目光忽然沒了聲音。酸澀地看着他,半天才發出聲,“你……回來啦!”
雲錦瞥了鳳紅鸞一眼,一言不發地轉身向外走去。
鳳紅鸞已經快一步地抓住他的胳膊。
“鬆開!”雲錦聲音微冷。
鳳紅鸞搖搖頭,不但不鬆,五指緊扣,她日日腦中心中想的都是他,在聽說他和玉痕動手昏迷感覺所有的血液都停止了,如今他就在眼前如何能讓她鬆手?
“你不鬆手是想讓我將你的手砍掉嗎?”雲錦聲音一沉,“鬆手!”
鳳紅鸞搖頭,鳳眸蒙了一層水霧,緊緊盯着雲錦的臉,數日以來擔心終於尋到了歸屬,她發覺她愛他要比自己想象的深,不知何時他在她心裡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想拔除也拔除不去。她心中比誰都清楚,但分有一種可能,玉痕絕對會殺了雲錦,所以,她怕。
“鳳紅鸞!你以爲我處處縱容你,你便能如此將我的心喂狗,不知所謂,不知好歹?你以爲在我的眼裡,你的命重要還是五萬兵馬重要?你以爲比起你和玉痕見面動手,我會在乎那五萬兵馬?”雲錦的眸子隱了一層冰光,有一絲凌厲破冰而出。
鳳紅鸞垂下頭。這些她從來就知道,但身不由己!
“內腹空虛,全身經脈結受損,險些武功盡廢,性命堪輿。這就是你給我的愛?”雲錦冷冷挑眉。凌厲中含了滔天的怒氣。
鳳紅鸞擡頭看着雲錦,眸光泛上粼粼波紋,如空濛山雨後的遠山輕霧。
“別拿這種眼神看着我!”雲錦撇開臉,玉顏踱上了一層霜色,“你還有心?明明知道我最在乎什麼,卻是一次次不知悔改。你拿我的心當什麼?供你如此作踐?嗯?”
鳳紅鸞沉默,在他的質問下語枯詞窮。她爲他爭取的,從來都是他不在乎的。就如在藍雪那次她不負責任的私自做決定分手,就如奪回那五萬兵馬保持時局導致重傷。
“你如此有本事,還要我何用?鬆手!”雲錦甩開她。
鳳紅鸞搖搖頭,有幾分倔強,有幾分委屈,手指扣緊,潔白的衣袖被她攥出褶痕,她看着自己緊扣的手指,低低道:“不鬆!”
“別以爲我會原諒你!鳳紅鸞,你從來都自以爲是!”雲錦不看她。
鳳紅鸞身子一震,夜晚清涼的風直直透入她心口,她感覺自己灼熱的血在一瞬間凝固成冰。她是從來都自以爲是!的確是!但是……這一句話有多傷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緊攥着他袖口的手鬆了一分,但隨即又鼓起勇氣緊緊抓住,啞着嗓子道:“我好不容易將你盼來,彆氣了好不好?”
雲錦身子細微地一顫,冰冷的眸光忽然破裂。
鳳紅鸞忽然感覺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她不停地說着鬆開,滾開之類的,而這個人卻是如她此時一般固執地不鬆,那個時候她無心,這個時候他氣急。何其相像?嘴角扯出一抹淺笑,如初雪映了朝陽。
雲錦撇開臉,臉色陰沉地看向不遠處一株桃花。
鳳紅鸞也順着她目光看去,只見那株桃花承載了午夜的霜色和月色散發着剔透的光,就如這人的容顏,清雪風華,如映了月光。她上前一步,將他身子緊緊抱住,將頭埋進他的懷裡,聞着闊別多日的玉蘭香沾染着濃濃風塵氣息,她聲音暗啞:“我知道錯了,只是情非得已。我明明知道不該將自己置於危險,但偏偏在明明知道的情況下習慣做最有利的考量。下次,我……”
“你還想再有下次?”雲錦回頭看着她。
“沒有了,你以後就在我身邊好好看着我如何?”鳳紅鸞轉移話題,“你不是重傷昏迷了嗎?爲何回來了?子逸聽說你重傷去郾城接你了,你可曾見了他?”
雲錦皺眉,“他何時走的?”
“你沒見到子逸?得到你昏迷的消息子逸就趕去了。如今走了有近四個時辰。”鳳紅鸞鬆開雲錦,臉色微變。他如今的樣子令她一見就知道定是情報無誤,他和玉痕交了手,否則若是雲山受傷到如今四五日,他絕對不會如此不堪。
雲錦眸光眯了一下,擡步向屋內走去。
鳳紅鸞拽着他衣袖不鬆,抿着脣看着他,一雙眸子如江南的雨霧。
“爺倒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學來我的本事了?”雲錦吐出兩個字,“無賴!”
鳳紅鸞怔了一下,雲錦哼一聲,擡步繼續向前走去,她反而被他拖着走了兩步,才垂下頭,嘴角微微勾起,心情甚好地道:“就是跟你學的,近墨者黑。”
“爺給你好臉色了是不是?”雲錦挑開簾子,駐足在門口不進去,斜着眼睛瞅鳳紅鸞,“敢上房揭瓦了?”
鳳紅鸞也顧不得有多少隱衛在看,重新抱住雲錦,在他耳邊輕聲道,“我想你了!”
雲錦身子一震,鳳紅鸞敏感察覺他呼吸有片刻的紊亂,嘴角在他懷裡扯開。只聽雲錦清冷的聲音微啞,“鬆手!”
鳳紅鸞不鬆,她是女人,可以臉皮再厚一些吧!可以服軟吧!可以……身子忽然被用力推開。她擡眼看着雲錦,雲錦冷着臉看了她一眼,她心頭一涼,腳忽然離地,她睜大眼睛,雲錦不看她,抱着她進了屋。
珠簾晃動,黑霧和弄蘭都鬆了一口氣,心照不宣地吩咐隱衛都躲遠了些。
直到被放在牀榻上,鳳紅鸞臉才後知後覺地染上紅霞,迎上雲錦有些灼熱的目光,她低聲道:“沒關門!”
“爲何要關門?”雲錦挑了挑眉。
鳳紅鸞一怔,“難道不睡覺?”
“誰說我要睡覺?”雲錦落下簾帳,將她隔絕在簾帳內,轉過身向着桌前走去。
鳳紅鸞怔怔地看着雲錦,只見他坐在了桌前,提起筆寫着什麼,真沒有要睡覺的意思。難道她誤會了?那他將她放到牀上算是怎麼回事兒?她盯着他看了半響,見那人頭也不擡,仿似屋內沒她這個人。她淡淡笑了一下,閉上了眼睛。
許久,雲錦聽到簾帳內均勻的呼吸聲,嘴角微彎,對着外面吩咐,“打水,沐浴!”
“是!”弄蘭立即帶着人輕手輕腳地將浴桶搬進來。順帶關上房門悄聲退了下去。
“將這幾道命令傳下去,不得有誤!”雲錦摺好幾封信紙,遞出窗外。
“是,少主!”黑霧接住令函,退了下去。
雲錦站起身,向着簾帳內看了一眼,落下簾幕,轉身進了屏風後。
屏風後嘩嘩水聲傳出,水汽從屏風後彌散進簾帳內,鳳紅鸞閉着眼睛睜開,似乎可以想象那人立在水中,如玉丰姿,如月清華,就像倒影水天一色中的白玉蘭,一眼傾城。她盯着牆壁有些出神。
“過來,侍候我沐浴!”雲錦似乎發現她醒來了,沉聲吩咐。
鳳紅鸞想也不想推開被子坐起身,如聽從指示一般赤着腳走向屏風。手剛要挑開簾幕忽然頓住。腦中響起他的涼涼的聲音,他說:鳳紅鸞,你從來就自以爲是!腳底的涼意騰地蔓延至心口,如一盆涼水潑下,她瞬間寒徹骨。
她爲他做了許多,在他的眼裡都是自以爲是嗎?
那日他私自決定摔門而出一言不發地回了雲山;她一夜寒毒折磨與子墨周旋後在霞峰嶺險些葬生在三長老設下滾雷石火箭埋伏;她殺了掌刑堂四大長老奔波趕去雲山在青山屏障下看着雲山之巔上演一夜大戰卻無能爲力;後來相距咫尺之距卻不得已奔波來到葉楓城,拼盡全力奪回被玉痕折損的那五萬兵馬,之後對西涼和東璃經濟掌控,夜夜不能寐。
當三長老的埋伏和火龍吞噬而來,他可知她已經認爲自己必死,那時候何等絕望下殺了三大長老?當十面埋伏的破空之音和玉痕交鋒之時他可知道她心底對死亡前所未有的懼怕和恐慌?他可知道他隻身回雲山周旋,後來又去西涼周旋,她焦灼不安,恨不得插翅跟去?他可知道她最想的就是跟在他身邊即便再危險也心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