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堅固的牢籠其實真的不是什麼銅牆鐵壁,有時候只是一道門,那緊緊關上的門,讓你能看到四周風景如畫,卻看不到外面的一切,有時候連飛進來的麻雀都會無緣無故就在半空失蹤。
白沐炆坐在池邊,端坐執筆,一行一行書寫流利,偶爾會擡頭朝遠處的天空看一看,但並不會很久,又低頭抄寫。
“殿下,歇息一會兒吧。”身邊伺候他的小太監進宮還未幾日,入宮前大名叫奉武,宮裡人都喊他小五子,諧音武字。前幾日主事的公公來傳話,卻不想竟然被遣來伺候大皇子,只是有些奇怪,這大皇子雖然被皇上留在宮中替皇太后抄寫祈福的經文,但也着實奇怪了些,每日除了來送飯的,什麼人都沒有。
白沐炆擱筆,對身邊這個小太監笑得很溫和,“好啊,那我們去後院摘些花,菩薩前供的花得換了。”
小五子點頭,扶坐久了的白沐炆起了身,他進宮前就聽說大皇子和氣得很,這幾日果然是這樣的,對他一個下人也從不大聲說什麼。
“殿下,這裡的花開得都不錯,今日是不是該選白竹了?”
白沐炆淺笑,這小五子果真是進宮不久,連太后最喜愛白竹,宮中雖多白竹卻無人採擷,而這小太監竟然不知。他防他算是防的透透的,不給他一絲機會。
“好啊,就選這白竹吧。”
聽了這話,小五子上前去挑了,不停的問白沐炆是否合適,白沐炆只點點頭,任他挑選,太后不捨這白竹,但他偏要摘了,因爲菩薩愛。若是菩薩真愛,那應該聽得進他這幾日來的禱告,禱告她千萬別魯莽而來。
“哎呀,你這缺心眼的奴才!”皇帝跟前的主事的太監李公公不知從何處而來,進了後院恰好看到小五子
正在採白竹,一隻腳就猛的踹了上去,顧不得在白沐炆麪前,就破口罵了去,“誰讓你動這後院的白竹的?太后娘娘最是心疼這塊的白竹!”
小五子一臉委屈,聲音顫顫的看向白沐炆,“殿下說就選這白竹去供奉菩薩……”
“我方纔說的是不能選白竹去供奉菩薩,許是他聽差了。”白沐炆依舊笑得那麼溫和,而對於小五子來說這樣的溫和卻讓他頓時心如冰窖,明明不是這樣的,方纔他摘白竹時,殿下還朝他點頭說好。
“你這刁鑽的奴才,還沒學會規矩,竟敢誣陷大殿下,來人啊,拖下去打個五十大板!”
“李公公,小五子聽差了,我方纔在想事也未能及時阻攔,就不要責罰得這麼重了。”
“還是大殿下菩薩心腸,難怪着聖上器重殿下,只讓殿下一人爲太后抄經祈福,這太后娘娘昨日還與聖上說近來精神好多了,還是菩薩聽到了殿下的真心!”一頓奉承之後,李公公對跪在地上直哆嗦的小五子說:“五十大板就算了,這個月的餉銀扣了,還不謝大殿下恩典?”
小五子聽了跪在地上直喊着謝大殿下恩典,不經意間擡頭看到白沐炆那溫和的笑臉,只覺得心中一驚,從前只覺得那是菩薩般的慈善,可如今他看不懂了。
“還不退下?在這裡礙眼!”李公公踹了小五子一腳,小五子連滾帶爬的跑了,而白沐炆站在那裡依舊是溫和的笑容,沒有去看那個孩子一眼,他還小,還要在這裡生活很久,應該及早相信,和善並不存在於此。
“老奴來是奉了皇上的口諭,請大殿下移步承和殿。”
“我還有一卷經書未抄寫完畢,不知皇上何事召見?”白沐炆不慌不慢,他自然知道在這個他身邊的人面前,他的沒
一言一行都會被報告於那個人,而他絕對不能讓那個人知道他此時心中的焦急與慌張。
李公公笑了笑,“殿下心中有太后娘娘這是好事,老奴多個嘴,也算不得是多緊急的事,只是臨蘇那邊來人了,點名就說要見大殿下,聖上怕失了和睦,只有先請殿下過去商議一下,經書一事回來再抄寫,菩薩也是能諒解的。”
臨蘇那邊來人了,聽了此話白沐炆還是沒忍住眉頭稍動了一下,見李公公一直盯着自己看,立刻開了口,“莫不是臨蘇新冊封的太子來了?”
“殿下如何料到的,正是!”
“前些日子出使臨蘇,與當時還是三皇子的太子一見如故,交談甚歡,曾約定來大渝一聚,沒想到他是個守信之人。”
李公公一臉原來如此的樣子,白沐炆追問,“他已經進宮了?我穿着如此隨意怕是失了禮數,公公且等我片刻……”
“殿下莫急,才收到拜帖沒幾日,人該是才入境,要到晉城還需幾日,貼上提了殿下,所以皇上再三思量纔來讓老奴請殿下過去商議,畢竟來的是臨蘇的太子殿下。”
“皇上一片苦心,那我洗漱一番便去面聖。”
“不急不急,殿下且慢慢來,老奴殿前有事,先行一步覆命。”
送走了李公公,白沐炆看到一向伺候自己的人就站在那門外,心中才緩緩鬆了一口氣,臨蘇虞昭明,爲何此時來晉城?
不經意擡首,遠處隱約可以看到什麼,像是紙鳶……
那一年,他被父皇禁足,闖不進來的她,便在宮殿外放起了紙鳶,上面那幾個大字如今他還記得,“三更吃肉……”
那時候並不知道被禁錮是這麼恐怖的事,而如今的紙鳶,莫非又是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