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安沐陽見面後,沈嘉芫顯然安心了許多。按照他的反應推敲,根本就沒有死而復生那一說,他許是還不知曉“慕婉”不日將回京的事。
然而,二爺所說的,又是怎麼回事?
費解的回到齊乾公府,先去見過了齊陸氏,與她說了會話,道了些在安襄侯府的事。
自嫁過來後,沈嘉芫便覺得傳言有誤,齊陸氏這位婆婆很是和藹,不端架子不刁鑽,即便有時候會過問她們夫妻間的事,也都是點到爲止,且不會亂加干涉。
她挺喜歡這種感覺的,私下和她相處起來也隨意得多,只是回回見到溫氏,她總是畏手畏腳的模樣,若非問她,是絕對不主動開口的。
沈嘉芫不明白,溫氏爲何會對齊陸氏這樣畏懼。
回墨染園的路,撞見了三爺齊天信。
“嫂嫂這是方從母親過來?”
“嗯,三弟這是?”
前路被人堵上,即便不太想理睬他,卻也不能做得太過,只是打過招呼後後退了幾步。
“姨娘身體不太好,母親慈愛,特允小弟過去探視。”
他的手裡還拎着兩包類似補藥的東西,滿臉堆笑,殷勤的湊到沈嘉芫跟前,討好道:“聽說嫂嫂身子這幾日也不大好,小弟前幾日得了株百年人蔘,待會讓人送過去,給嫂嫂補補身子。”
方還爲他的孝心感動了幾分的沈嘉芫當下蹙眉,搖頭疏遠道:“不必勞煩三弟,只是偶有不適,不要緊的。”
這位小叔子雖然喊她聲嫂嫂,但兩人年紀相仿,且男女有別,瞧他那眼神,讓人渾身不自在。
沈嘉芫步子側邊,微福了身淡淡道:“三弟既是給姨娘送藥·還是莫耽誤了,我院子裡還有些事,先行一步。”繞過他就踏上旁邊的小徑。
齊天信倒沒追上去,只是撓了撓頭·轉身看了那抹身影許久。
香薷和香蕾似乎也察覺到了三爺的無禮,回院後輕聲嘀咕道:“奶奶,三爺他······”
只是話未說完,被被沈嘉芫給制止了。
有些事,心裡明白即可。
“禍從口出。”
這種事,她也不能與齊天佑說。夫家的日子挺平靜安逸的,進門也還沒多久·若傳出些什麼不乾不淨的話,總歸是於她不利。
“奶奶回來了?”
她正吃着茶,許媽媽就自外走了進來,她仗着是沈嘉芫的孃家乳母,根本就不要人通傳。
沈嘉芫擱下茶盞,衝她點了點頭,“媽媽有事?”依舊是客客氣氣的。
目前最要緊的,還不是與蔡氏如何周旋·畢竟到底出了閣,那裡是孃家,沈嘉芫不會撕破臉皮。而她既然想着法要控制自己這屋裡的事·派人時刻監視着,自己也不阻攔。
待等心底不安的那件事有了着落後,再好好的收拾她。
“倒也沒什麼,就是想着今兒奶奶出門,老奴沒跟着,擔心您在外不適應。”
沈嘉芫不動聲色,輕言輕語的回了她:“不過是去姑姑府裡走走,能有什麼事?”
“奶奶說的是,姑太太素來疼愛您,是老奴多慮了。”許媽媽訕笑着·忍不住又湊上前去,“不知奶奶在侯府可見着了表少爺?”
“媽媽問的是哪位表哥?”
沈嘉芫好整以暇的望着她,暗道蔡氏對自己還真是關懷備至啊,昨兒方提點着要自己去剷除前年遣到莊子上的兩個婢子,今兒又來旁敲側擊這個。
難不成,她還真見不得自己安定片刻了?
許媽媽倒是被問的有幾分僵硬·不過也是瞬間,馬上就恢復了常色,“自然是大表少爺和三表少爺。奶奶是知曉的,過去就屬他們在伯府走動,老夫人也總念得緊。”
“三表哥在學堂,只見到了大表哥和二表哥。”
沈嘉芫也不細問,答了她的話好笑的望着她,面色不動,半晌方添了句:“還與姐夫說了好陣子話呢。”
這聲“姐夫”,是刻意說給許媽媽聽的。
自然,也想讓蔡氏明白,自己已經不是任由她搓揉的那個女孩了,她分得很清,過去喜歡仰慕的大表哥,如今是自己的姐夫。
故而,不用擔心她會出什麼狀況,最好也別尋思着替她製造狀況。
許媽媽點點頭,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外面就傳來婢子的聲音,“二奶奶,三爺使人送了東西過來,說是先前許了給您的。”
她的眉頭,下意識的皺了起來。
“奶奶,三爺他怎麼突然……”
其實,許媽媽真正想問的是,送的是什麼東西啊?
沈嘉芫知道她的意思,沒有絲毫遮掩,迎了她的視線答道:“是棵人蔘。”
東西既然送來了,沈嘉芫也沒矯情着說些什麼送回去的話,只是喚來香蕾,吩咐道:“我進府這麼久,都沒去拜見過路姨娘,先前還是聽三爺說了才知道她身子抱恙。你去庫房裡挑些補身的,替我走一趟。
”
路姨娘,即是三爺齊天信的生母。
“是的奶奶。”
許媽媽滿含深意的看了眼她,沒有再語,只是那雙圓溜溜的眼珠子轉個不停。
日落西山,齊天佑回了院子。
聽到動靜,沈嘉芫走到門口迎他,替丈夫除了身上的披風,關切道:“這會子還有些寒,二爺在外要多注意身子。”
“嗯,我曉得。”
沈嘉芫跟着他進內室,伺候他換了身衣裳,從香薷手中接過茶吹了吹方遞到丈夫眼前,“吃杯熱茶,暖暖身子。”
齊天佑右手接過,左手卻握住她欲收回的小手,在其掌心輕輕捏了捏,臉上帶着笑意抿了口,“屋裡有個人,日子就是舒坦。”
沈嘉芫雙頰微紅,用了力欲抽回手,卻被對方方拽到懷裡,聽得頭上傳來個悶哼的笑意“這樣子,暖得更快。”
“瞧你這話說得,好似過去府裡如何虧待了你似的。”
“過去雖有丫頭們,但如何能與你相?”
他調笑着仲手環到她的腰上,聲音略有疲憊,微帶歉意的問道:“何時回的府?我原是想早些去侯府接你的,但出城耽誤了些時間,等到的時候,他們說你已經離開了。”
她揚起腦袋,吃驚道:“你去過安府?”
“嗯”齊天佑點點頭,“順道過去,想瞧瞧你還在不在。”
似有什麼化成汩汩暖流淌進她的心裡,沈嘉芫不由主動抱住了他的腰肢,“在外奔波了一日,可覺得乏?”
“娘子這是在體貼爲夫麼?”
他好看的眉宇舒展開來,沈嘉芫突然有些失徵,只覺得這樣靜靜相守過日子也是極好的沒有前世的爲難,沒有那種非要律身律心的痛苦。
她的心情較昨晚輕鬆了些,偎在他的身上柔聲的與他說話,“不是說還能再休沐幾日的麼,怎麼這樣辛苦?”
“不是公事。”
齊天佑笑了笑,解釋道:“午前沛言尋我,我陪他外出去的。”
她的後背不可抑制的直了直,用盡可能平緩的聲音接道:“哦,原來是將軍尋你。”
“是啊。”
因爲昨夜已經透露過,齊天佑絲毫沒有隱瞞妻子的意思,事後連他都覺得有些匪夷,原來信任如此簡單。
“阿芫過不久,沛言也要成親了。”
“成親?”
她雙瞳睜大,離開他的懷抱好的問道:“將軍他,與誰成親?”
他替她撥弄了下額前的碎髮,語氣寵溺:“傻阿芫,除了她還能有誰?”
沈嘉芫全身繃直,吱唔着說道:“可是、可是她······”
死了,慕婉死了,還怎麼與將軍成親?
她的腦袋突然嗡了一聲,難不成安沐陽騙了她?
“可是什麼?阿芫,你又要說糊塗話了,慕姑娘不過是離開了京城些時日而已。你昨晚的話在我跟前說說就罷了,若讓沛言知道了,看他不跟你翻臉。”
沈嘉芫已經完全亂了,她現在竟分不清到底誰是真誰是假。
“你剛剛陪將軍出城,是去見她?”
她揣着小心,一瞬不瞬的凝視着丈夫。
然而,在對方點頭的剎那,她整個身子都軟了,往後差點撞翻了炕几上的茶盞。
齊天佑的拉住她,語氣溫柔關切,“阿芫,怎麼了?”
“你真的見到了她,見到了慕婉?”
對上妻子這雙緊繃鄭重的眸子,齊天佑似乎才意識到她的失常,並非是單純的好對一個人的好。
於是,他低聲問道:“阿芫,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見她咬脣不語,更是擔憂,“阿芫、阿芫,有什麼是不能告訴我的嗎?你總以爲慕婉不在人世,是從哪得來的消息?”
齊天佑亦不是遲鈍之人,細想昨晚與她提及慕婉與沛言之事後,今日她就去了安襄侯府。因知道妻子與安襄侯夫人關係親好,倒也沒如何多想,此刻細想之下,才發現並非巧合。
慕婉曾是安沐陽的一顆棋子,而過去阿芫又總跟在安沐陽身後……
他突然禁錮住了妻子的雙肩,逼得她擡頭與自己對視,“阿芫,你是不是將我昨日與你說的話,告訴安世子了?”
這語氣,含着懷疑。
沈嘉芫忙搖頭,“沒、我沒有。”
怎麼可能!
但察覺到丈夫眸中未散盡的疑慮,她突然慌了,她不願再做對夾着猜忌的夫妻,她湊上前主動抱住他,無認真的說道:“天佑,我真的沒有將昨晚的談話告訴別人,我是你的妻,這種事情又怎會出賣你?天佑,你相信我……”
越到最後,越透着慌亂。
“別緊張,我信你。阿芫,你別急。”他哄着她,見她情緒稍穩,終日抵不住好,重複的問道:“慕婉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沈嘉芫的話,他終是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