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五日,經歷過幾天的陰雨綿綿,天空難得的放晴了,天朗氣清,擡眼看去遠遠的一片白雲飄在天上,後面是天藍色的背景色。
平日裡再怎麼練習,手都磨出繭子了,到了這一天,她的手還是會控制不住的顫抖。
林小雅站在後臺,緊閉着雙眼,一遍一遍的在心裡默唸:深呼吸深呼吸……
可催眠了自己好半天,那顆心還是砰砰砰的直跳,像是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似的。
一扇門之外,是一片寬闊的舞臺,以及震撼人心的琴聲。有人站在那扇門旁邊一個一個的念名字,宣佈順序。
房間裡面的人分散着,人不多,年紀小一點的大概才十二三歲,臉上的表情老成的像是看破紅塵一般,還有些坐在凳子上,閉着眼睛在桌子上面亂按,應該是把桌子想象成了感情,正在練習。
林小雅環顧了一眼室內的人,怎麼那些人看起來一點都不緊張啊?應該是準備的足夠充分吧,石頭說這一次的鋼琴選拔賽有兩位全國冠軍參賽,一位是前年的冠軍,一位是去年的冠軍。她打量着室內每個人的表情,視線最後停留在最裡面的那個角落裡。
角落裡面有一張椅子,一個人坐在上面,還有一個人靠牆站着,因爲隔得有些遠,她看不清。不過應該就是那兩位吧,她雖然之前沒見過,可直覺這種東西是說不清的。
偌大的空間裡,除了偶爾的敲擊聲,竟沒有其他的雜音。
她還在藉着打量別人,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忽然,一絲琴音傳進了耳朵裡,她渾身驟然緊繃,腦袋猛地扭向那扇通往舞臺的後門上,像是能通過那扇門,看到此時舞臺上的人一般。
這首曲子,和她的……一毛一樣!
她現在的尷尬,和別人撞衫時的尷尬只多不少。其實在感情大賽中,出現這種曲子重疊的情況也不少見,畢竟限定了曲目和作曲家,可大家都會盡力避免選到相同的曲子,畢竟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專業級別的選手在彈兩首不一樣的曲子的時候,可能別人的評價是——各有千秋,可如果兩個人彈的是同一首,那麼總得有個好壞得分出來。
林小雅現在腦子裡只有三個字——怎麼辦?!
撞衫界流傳着一句話——撞衫不可怕,誰醜誰尷尬。林小雅本來就緊張,乍一聽這位幾乎沒有什麼彈錯的地方,幾乎都想樓荒而逃了。
正在她迷茫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手突然被人攥住了,冒冷汗的掌心覆蓋着一層溫暖乾燥的觸感。她嚇得不輕,一回頭,恰好看見正朝着自己笑吟吟的石連傑。
她喘了兩口氣:“你不說要先走的嗎?怎麼又回來了?”剛剛石連傑把她送了過來,和她說了兩句就說要走上午還有個會議什麼的,這是怎麼了?會議取消了?
石連傑把她那隻手也握在了掌心,放在胸前吹氣,又一個勁兒的搓。林小雅本來沒感覺冷的,被他這麼一搓,才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冷的像是冰塊一般。
好不容易等林小雅的手恢復了溫度,他才放了下來,沒有放,攥在手心裡。
“怕你緊張啊。”
林小雅的眼裡一瞬間像是化開了一汪春水般,嘴角止不住的上揚,卻又擔心着那邊的會議:“要不然你先去吧,現在才上位,遲到不好的。”
“不過是一個會而已,哪裡有你來得重要?”石連傑勾了勾嘴角,笑得漫不經心,手指撥了撥林小雅眼前的碎髮,動作溫柔的讓人心裡一暖。
林小雅臉瞬間就紅了,垂着腦袋半天沒說話,可在她害羞的時候,周圍過分安靜的場面好像提醒了她什麼,她腦子裡炸了一聲,她擡頭,就看見幾乎所有人都注視着他們這裡,視線直接的毫不加遮掩。
她的臉,更紅了。
她有些心急的去推石連傑:“要不然你先走吧,我現在差不多不緊張了,待會兒我比賽完了直接回來就是了,結果不是還有幾天才能出來?”
“你臉紅什麼?”石連傑用手捏了捏林小雅高溫的臉蛋,掃了她一眼。
林小雅臉紅的更加徹底了,內心都快炸裂了,使勁在石連傑後腰上掐了一把。知道臉紅說出來幹什麼?周圍那些人隔着些距離看不見,現在也知道她臉紅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些什麼,兩人的行爲實屬正常,可心裡還是覺得各種不好意思。
好在石連傑也識相,也沒再堅持,任由林小雅的兩隻小手推在自己後背,慢吞吞的往前走。他就是在粗神經,也知道小姑娘這幅作態是怎麼了。他雖然活的肆意,可小姑娘還在乎啊。
兩人走出後臺,林小雅看見門口那兩個保安,纔想起家屬是不允許入內了,剛要問石連傑是怎麼進去的,可看保安對他那副點頭哈腰的模樣,話又吞了回去。
其實她覺得石頭吧,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活的太肆意了。這門口的保安,應該是他打點過得吧?估計還不止這麼點,一個正軌的組織裡能破壞規矩,除了後面有關係,已經沒什麼其它的解釋了。
“那我走了?”
“嗯,”林小雅點了點頭,對着他揮手,“開車小心些。”
等看着車屁股消失在視線中,她才轉身回準備室。
因爲是初選,所以地點選擇的比較小,大家都是集中在一起的,等晉級了之後再選拔一次,後面都是在比較正式的場合,沒人都有單獨的休息室。
大家的注意力已經不在她身上了,注意到有人進來了,也只是擡頭看一眼,然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林小雅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情已經完全被石連傑給打亂了,正往裡面走的時候注意到有人從通往舞臺的那個門出來,還有一個進去。
心裡頓時跟明鏡兒似的。那位剛剛下臺的,應該就是和她選了相同曲目的人,可她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金髮碧眼,應該是外國人,臉上沒什麼表情,整個人看起來比較冷淡。
外國的小孩基本都會彈鋼琴吧。林小雅腦子裡才冒出來這個想法,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就算人家從小就彈鋼琴,那也不能作爲退縮的理由啊!
等了沒一會兒,又有人換下來了,不過表情……看着和之前那些都不太一樣啊?
也是個姑娘,一臉興奮的不能自已的朝着林小雅右側方走了過去,步子還比較快,而她的木線落在一個另外一個小姑娘身上。
林小雅眨了眨眼,回想剛纔的琴音。曲子比較簡單,沒什麼特別秀技巧的地方,更何況……就是這麼簡單的曲子,她都彈錯了好幾處!
這麼想着,她的視線順着那個女人重新看了過去。
有那麼值得高興嗎?難不成是被家裡逼着學鋼琴的,所以打算拿一個很垃圾的成績回去辣眼睛?
“我給你說!我剛剛看見那誰了!”
林小雅在這邊瞎操心,乍得聽見這麼一句話有些反應不過來?什麼看見誰了?難不成是自己很欣賞的鋼琴大師?不是說初賽只有一半的鋼琴師嗎?怎麼還有大碗來?
那邊不是很配合的問了句:“看見誰了?”
“……!就是……就是那個!你前段時間特別喜歡看的那個電視劇的男主角,好帥啊!簡直帥出天際!路轉粉啊!剛剛在上面彈鋼琴,就是因爲多看了幾眼那個,彈錯了好幾個地方呢!”
對方翻了一個白眼:“擺脫,你是不是看見撞臉怪了?再說這是鋼琴!你見過那個演員沒事跑鋼琴大賽來玩兒嗎?”
那姑娘說不清,又手舞足蹈的比劃:“就是那個……不信你待會兒自己去看……就是叫什麼來着……”
“158號,林小雅。”
站在那扇門前的女人開始叫林小雅的名字,她連忙擡腿過去,在門合上的那一剎那,她隱約聽見剛纔說話的那個女孩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發出清脆的響聲,堅定的說道:“,我想起來了,他叫……”
林小雅看着那扇緊閉的門,站了幾秒,聽到舞臺上的主持人正在報幕,才轉身走了出去。
許是因爲之前聽話只聽到了一半,胃口被吊了起來,她從走上舞臺,倒和大家鞠躬的時間,一直都在看評委席,最後視線在最左邊往右三個那裡停了下來,明明是側臉,根本看不怎麼清楚,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她定定的看了幾秒,腦子裡冒出來一個奇怪的想法——果然是林森。
林森並沒有看見臺上的她,低頭在看手機,應該是在處理些什麼事。
她說不清什麼感覺,感覺人都有些飄忽,那顆安靜下來沒一會兒的心臟又開始狂歡了,她轉身朝着放在舞臺最右邊的鋼琴走了過去,手腳有些顫慄的坐了下來,手指慢慢放在鋼琴鍵上,之前被壓下來的緊張,忽然一下子就又躥了出來,滌盪着她心裡的每個角落。
她甚至連按都不太敢按,害怕手一滑,這些日子的辛苦,就白費了,更害怕別人對自己失望。
不知怎的,她突然轉頭,看向那個特定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