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獄,陰森森而摻雜着各種異味,空氣裡亦是犯人的嚎哭與伸冤聲,每一個入了牢獄裡的人都會爲自己喊冤,一心求饒着。
季清蕪一踏進這牢獄裡覺得黑森森的,特別陰冷,有種悚然驚駭的感覺在全身流轉着。那些接連不二的喊冤聲,一直在耳畔迴旋着,心裡在打着鼓。
在這裡關押着的都是朝廷重犯,即使誅了他們九族亦不解朝廷的心痛之快啊。
而祈天塵被關押至於此,皇上可真的動了肝火,是垂死掙扎了許久才下了這個旨意?
而她此刻能爲他所做的就是解開他心中的那個結。
那些牢犯,見了有腳步聲緩緩傳進耳畔裡,身子騰地撲倒在牢門,一手緊緊地抓住牢門的木柱,一手死命地向行走在中道的人招搖着手,口裡吐出冤枉之辭。牢獄監管不耐煩地吐了口唾液,抽起腰間的長皮鞭一個狠勁,那一鞭便落在了鬧事的犯人身上,夾帶着監管的厭惡聲,“明兒就問斬的人了,還費那麼多口舌作甚?”
那一鞭無比的響亮,抽打在身上一定會很痛吧?囚衣上瞬間映出了一條赤紅顯眼的血跡,隨着犯人的一聲慘烈的痛喊聲,季清蕪整顆心都懸了起來,原來牢獄裡的生活確實如此的觸目驚心。
監管皮笑肉不笑的轉身哈腰向高貴的澈王妃季清蕪賠個不是,“奴才斗膽教訓這些罪犯,驚嚇到了澈王妃,還望澈王妃別往心裡去。”
季清蕪掃了一眼眼前這個面黃肌廋,身上還散發着陣陣寒酸味的監管,倒抽一口氣,有點兒擔憂道,“凡是進了天牢的罪犯都是同等待遇?無論出生貴賤?”
監管突然想起了,或許是自己剛兒鞭打罪犯引起了季清蕪的擔憂,他應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可是老祖訓條。”
“啊!”一聲自不遠處傳來的驚呼聲,這把聲音聽起來是那麼地熟悉,不由來地捂住心臟,蹙眉聽着那聲音。爲何心裡會是一陣陣的鑽痛?
“這聲音可是大王爺的?”季清蕪咬住煞白的脣瓣,不安地問着。
監管毫無怠慢地道,“是。”
心裡迸出一聲極其憤怒而驚慌的聲音,“混帳!那可是大王爺,輪不到你們這羣狗奴才這麼放肆地對大王爺動用刑法!”那不是出於她自己的,她錯愕地睜大眼前看着前方。
而自己亦不受控制的往前飛撲過去,在關着祈天塵的牢房停下,只見兩個獄卒手持皮鞭,一下一下地鞭打着祈天塵。
祈天塵出生高貴,生來沒有受過半點的挫折與傷害,這般的皮肉之苦,他奈何忍受得了?季清蕪眼眶微熱,急忙地喝住了兩個心狠手辣的獄卒,“住手!”
在這個充滿酸楚味的牢獄,居然響起了一聲夾帶着憤怒的甜美聲音,
獄卒立刻頓住了手上的動作,怔怔地回頭,監管身邊站着一位高雅美麗的美人兒,從監管對着她點頭哈腰的份上,他們亦猜測出了不少,這個美人兒,來頭不小。
監管急急地罵了聲,“狗奴才,還不趕緊給澈王妃請安。”他急忙上前就是給兩個傻愣着的獄卒一人一記。
季清蕪無視獄卒的行禮請安,眼睛直直地凝視着那個被綁在十字架上的祈天塵,只見他的嘴角處溢着血跡。頭倒向一邊,雙手也是無力地垂落着,若不是雙臂被麻繩緊緊地纏着,以他這模樣一定會直接栽倒在地。
他眯起那隻獨眼,冷冷地睇了一眼季清蕪,從嘴裡沁出一聲冷哼,“你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嗎?”
他的身上佈滿了長長的血痕,血肉模糊,頓時刺傷了她的雙眼,季清蕪感覺到了喉間泛起了一陣血腥味,隨而她的身子像是受了什麼巨大的衝擊,身體內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衝擊着她的身子,似乎要破身而出似的。
果然,在聽到祈天塵這句沒了情感沒了激情的聲音後,她的身子一軟,力不從心,搖搖欲墜地跌向一旁,而她還有牢獄裡的獄卒,眼珠都是瞪得圓碌,看着從澈王妃的身上飛出的一抹身影,直奔被綁在十字架上的祈天塵身上,緊緊地擁住他的身子,一雙顫抖着的雙手輕輕地撫上那令人生畏而心痛的傷痕,緩緩地喚着祈天塵的名字,“天塵,天塵……”
季清蕪驚愕,怎麼演起了聊齋的故事橋段!眼前所看到的,不敢承認。
那雙顫抖着的雙手而後是向上移動着,直至捧着他的臉頰,痛苦地看着他,悽苦地緩緩道,“天塵,蕪兒不知我若是與你分離,會將你傷得如此之深,當初我若是能堅持住,就不會發生這等事情,天塵,你得好好地活着。蕪兒不在你身邊,你可得好生照顧自己啊……你也放下仇恨,這事情不怨澈王爺,更與眼前那女子無關。他們都是無辜的。只怪我們身在權貴之家,男歡女愛,由不得自己任性。
從你的眼中,我讀出了你的驚恐與疑惑。對,你的蕪兒已成了一縷陰魂,早於不在人世間,我只是一直隱藏在原本的身子上不肯出來,因爲我一旦出了,陰府的鬼神必會將我帶走,我不捨得走,我捨不得爹孃,我更是捨不得你,是我負了你。
可是當我看到你這般痛苦不堪,這麼怨恨我的時候,我心懼如焚。蕪兒打從和天塵相識後便是一心一意地待你,即使是嫁於了澈王爺,我也只是忍辱負重,任由他百般羞辱折磨,爲的就是爲你守身如玉。”她將頭深深地埋進了他的衣襟裡,痛苦地在他的身子上蹭着。
她一直說着,生怕在陽間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她不能讓他怨恨她一輩子,不可以,她是那麼地愛着他,戀着他,念着他。他卻毫無知覺,
一直誤會她變了心,許了他人。
“這個世上的怪事真的很多,我明明已經死去了,可是卻奇蹟般地活過來。可笑的是,活過來的是自己的身體,並不是自己的魂魄,身子的主人換了一個魂魄。而我這一縷陰魂卻不肯回到陰曹地府裡,我真的不願意離開這人世間,還有你。”她說得煽情,說得轟轟烈烈,似乎是將平生的積壓全吐槽而出。
祈天塵聽得淚流滿面,不可思議地望着伏在他身上異常冰涼的身子,悲壯地嘶喊着。
“蕪兒,我的蕪兒。我不准你走,不準。”他的心裡痛苦地喊叫着,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他不相信,不相信他的蕪兒好端端的爲何會是陰間的一縷陰魂?怎麼可以這般待他?
給他知道了事實,他又能爲她做些什麼?他的心很痛很痛,都怪自己不爭取,都怪自己曾經的軟弱,害了彼此。
她緩緩地擡頭,在他的眼睛裡尋找着自己,苦笑道,“天塵,蕪兒今世不能與你廝守一生一世,但願來世可以與你再續前緣。
無論你變得怎麼樣,變成什麼樣子,茫茫人海中,蕪兒一定可以認出哪個是你。因爲蕪兒已經將你深深地記在心裡,蕪兒是不會忘記你的。”
獄卒們面面相覷,牢獄裡的這一幕,讓他們全身毛骨悚然。
而跌坐在地上的季清蕪胃裡一陣泛酸,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心裡也是震撼無比。她居然一直附體在她的身上,一直都在。胸口一陣胸悶,劇烈地乾嘔着。
此時祈天塵和真正的季清蕪,就好像是一副古時悽美而浪漫的愛情畫面。
看着她的身子逐漸地變得透明,季清蕪惶急了起來,急急叫道,“蕪兒,快,快回到我的身子裡,若不是的話,你真的會灰飛煙滅的!”季清蕪再也不怕什麼鬼神了,見着蕪兒這般不顧犧牲自己,亦要給祈天塵一個交代與屬於他們的結局。她被這份感情感染了,她亦想幫助他們,她只能喚住蕪兒!
祈天塵的眼睛裡也流露着惶恐而絕望的光芒,大喊,“不!”他很想掙脫身上的枷鎖,將她緊緊地揣入懷裡,緊緊地護着她,不讓她從自己的眼前消失!
他只能徒勞地叫喊着。眼睜睜地看着懷裡的人兒的身體一點點地褪去。
“蕪兒!即使是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我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此世無緣,那就讓我們到陰府裡做一對陰府夫妻吧。”在懷裡的人兒離他而去的那一瞬間,他告訴自己,終結自己的生命,隨她而去。
這悲壯而感人淚下的一幕,剛好被匆匆趕來的冷峻男子看入了眼裡,他長長地嘆着氣。他甚吃驚,他甚惶恐,眼前的一切,繚亂了他的神智與呼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