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不要！爲什麼要殺我、我沒有害你！我沒有！”尹雲初大汗淋漓地掙扎着坐起來。
睜眼看時，她還在雲繡宮。
四周燭火微暗，窗外月色皎潔，而且玄帛也沒有守在她身邊，四周只是寂靜一片。外同的侍衛聽到了尹雲初的聲音，早打發了兩個宮婢進來查探情況。
“現在什麼時候了？”
“回公子，已經是二更天了。方纔千公公來傳過話，說皇上大概要三更時分纔來。”
尹雲初翻了個白眼，她問的是時候，又沒問玄帛什麼時候來。不過想想她現在的情形，大概在這些宮人的眼裡，也和後宮那些鶯鶯燕燕的妃嬪們差不多了吧。
想想她有可能擠在一羣女人中間，浪費寶珍的腦細胞鬥智鬥勇，就只爲了搶一個男人晚上爬上自己的牀做運動，她就忍不住一陣惡寒。雖然帥哥小皇帝承諾過可以爲她清空後宮，可他的話能信麼？俗話說得好，男人靠得住，母豬也會爬上樹。
尤其是號稱“皇帝”這種男人，最是薄情寡幸。
搞不好後宮裡的女人是越清越多，最後乾脆丟給她“我清累了”四個字，大大方方地喜新厭舊去了。
“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尹雲初無精打采地揮手趕走那兩個宮女，擁着被子坐在牀塌上看着前面的一盞油燈發呆。那精緻的純金燈盞裡，昏暗的火苗搖曳着的都是風含影清雋的身影和俊美得近乎妖孽的臉龐。
他靜靜地立在那裡對她淺淡地笑着，像靜佇在幽謐的湖上徐徐開放的睡蓮，一身飄然的衣袂潔白勝雪。
不知道她回二十一世紀去的時候，他是不是也是這樣看着她爲她送別？
可能吧。
他好像永遠都是這樣淡淡的樣子，就算是很生氣也不會像別人一滿臉通紅、青筋暴跳。只是一想到他也會這樣看她離開，她的心就會一下一下的刺痛。像是有人拿着繡花針，在她的心上戳一樣。
“如果我能帶走他就好了”尹雲初低喃着把頭埋進胸前的被子裡，眼眶有些溼潤。
想起來半年好像並不算太長，以前在大學的時候還嫌日子過得太快了，好像沒和毛毛她們在宿舍裡呆幾天，又到了期末放大假的日子。可爲什麼現在時間過得這麼慢，她每天掰着手指的熬，纔不過過去了一個月不到的時間？
難道是因爲大錦的時差比較大，大錦一天等於二十一世紀的一年？
尹雲初捧着自己的心口，聲音有些哽咽：“我好像低估了我的承受能力，我好想你，現在就已經這麼想了，以後要怎麼辦？如果我回去之後還會這樣想你的話，我想我會瘋掉的。”
“皇上駕到！”
千公公那亢又尖銳的嗓音突兀在寢宮外響起，嚇了尹雲初一跳。尹雲初剛驚慌地擡起頭來，就見玄帛已經像一陣風般刮到了牀塌前。
“你哭了？”看着她淚光點點並且明顯泛紅的眼眶，玄帛的語氣輕柔，心卻痛了，雙拳不自覺地握緊。
尹雲初吸了吸鼻子翁聲翁氣地說：“沒事，只是做了個惡夢。”
玄帛輕輕扯了扯嘴角，坐在尹雲初身邊用帕子輕輕拭乾她濡溼的眼角：“我還以爲你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會被一個夢嚇到。”
“難道你做夢的時候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嗎？”尹雲初怕他會看出些什麼，假裝賭氣地拉過被子矇頭躺下。
玄帛幽深的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暖意，隨即低頭脫了外衣鞋襪，爬到裡側拖了一隻枕頭過來，動手扯尹雲初身上的被子往自己身上搭。
“噯，你不會又在這裡睡吧？”尹雲初雙手死死地扯着被子，寸布不讓。
玄帛愣愣地看着尹雲初，沒想到有一天有個女人會在牀塌上拽死拉活的跟他搶被子。旋即他便笑了，露出堪比廣告牙模的兩排白牙齒，趾高氣揚地炫耀着他如同從厚厚的雲層中折出來的陽光一般的驚豔笑容。
“最後一次……”他毫無誠意地說
，眼中盡是狡黠。
“書上說，當一個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你說‘這是最後一次’的時候，就代表他已經毫無誠信可言了！拜託，你是皇上，君無戲言啊！”
趁尹雲初辯駁的空檔，玄帛早把被子搶了過去，甚至把尹雲初也拖進了懷裡。他像只貓咪一樣在她後頸間蹭了蹭，找了個最舒適姿勢和她一起窩進了被窩。
“喂！”
尹雲初氣憤地拍了拍玄帛扣在她腰間的手。
“我唱歌給你聽吧”玄帛突然在她身後如是說，聲音輕柔得就像在做夢一樣。
尹雲初傻眼“啊？”，然後想古代人唱歌有什麼好聽的，一句唱得快斷氣都還唱不完。他平時那麼冷酷，肯定沒什麼娛樂細胞，搞不好五音不全，到時候她能不能忍住不吐？
“小時候我很幸運，可以在皇孃的身邊長大。晚上睡不着的時候，皇娘就會唱歌哄我睡覺。那時候我覺得，皇娘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可是父皇只寵了她五年。五歲後，我就再也沒見過我皇娘了，不知道她被埋在宮裡的哪口枯井裡。兩年前我把宮裡的枯井掏了個遍，找到了幾千條人骨，不知道哪些是皇孃的……”
玄帛低低的敘述，聲音柔柔的有些縹緲，和平時的他很不一樣。
尹雲初顫慄了，因爲這後宮的無情，也因爲玄帛心底那些無法撫平的傷疤。如果心裡的傷口可以直觀的向人展示，她想這天下間，沒有比玄帛更觸目驚心的了。
玄帛的頭依然埋在尹雲初的後頸，他抱着她的手甚至都沒有顫抖過一下，彷彿他對這些痛已經習慣了。尹雲初聽見他在背後輕唱着：“洲之濱兮澗水清流，聘之晨兮桑陌悠悠，彼之日月，皎皎而出塵，美兮，美兮，無有我遇……”
他的嗓音十分乾淨和圓潤，樂感也出乎意料的好。不知道爲什麼，聽着他的歌聲，尹雲初覺得一直煩躁的心變得安靜了。她彷彿聞到了桑陌間碧綠的自然氣息，自由而毫無拘束的沉沉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