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雲皺了皺眉:“琉璃……”
“我不是要逼你把一切都說出來,”端木琉璃淡淡地打斷了他,“因爲我的背後也有很多秘密沒有告訴你,而且只怕永遠都無法告訴你。我也知道隱瞞或許比坦白對我更好,可是在這件事上,我仍然希望你能說實話。”
“琉璃,我說的都是實話,”楚凌雲的目光很溫暖,“我介意你跟別的男子生死與共,但我不能因爲這種介意就讓你害死藍醉,所以我會盡快想辦法,在保住他性命的前提下解掉這個法術。”
端木琉璃滿意地點了點頭:“嗯,這纔是我想聽到的,也是你該有的態度。不過你一向都是隻憑自己的心意做事的,怎麼這次這麼在乎藍醉的性命呢?”
楚凌雲笑笑:“因爲他對你畢竟沒有惡意。”
這一句真的不是實話,但他不會告訴端木琉璃真正的原因,至少現在不會。
暫時看不出什麼破綻,端木琉璃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你一定要快些想辦法。不過如果耽擱的時間久了,藍醉的血會不會跟我的血融合在一起,以至於令法術無法解掉了?”
“不會,”楚凌雲搖頭,“藍醉的血在你體內自成一體,無論任何時候都可以放出來,只不過藍醉也會死掉就是了。”
端木琉璃放心:“那就好,那你快去想辦法吧。”
楚凌雲點了點頭:“我會的,不過今晚藍醉闖入並且對你施了法術我才覺察到,這也給我提了個醒,足以說明琅王府的防衛還是不夠森嚴,必須繼續加強到可以攔住藍醉這樣的高手。你先睡吧,我去想辦法。”
等他離開,端木琉璃才擡起手看着自己手心的傷口,越想越是眉頭緊皺:要藍醉爲了守護她折損壽命,她做不到。但眼睜睜地看着藍醉死,她更做不到。
出了房門,秦錚立刻迎了上來:“王爺,怎麼樣?”
楚凌雲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眸子更是從未有過的深沉:“盟魂血咒。”
“什麼?太過分了!”秦錚吃了一驚,繼而咬牙切齒,“王爺,你有沒有幫王妃把這個法術解掉?”
楚凌雲搖頭:“沒有。”
“爲什麼?”秦錚萬分不解,“解掉這個法術並不只有那個唯一的法子,你明明知道,爲什麼不……”
“別再說了,”楚凌雲突然打斷了他,夜色下,他的眸中閃爍着深沉的光芒,“秦錚,你知道我只是想證明一些什麼。”
秦錚瞭然,卻是萬分擔心:“可是王爺,萬一到了最後,出現了你最不希望看到的結果……”
“那也是我的宿命,”楚凌雲淡淡地笑了笑,“秦錚,你明白我,我一直在等待的是,我最不希望的結果之所以沒有出現,是因爲它本來就不會出現,而不是因爲我的阻止。何況,我信得過琉璃。”
“這我知道,”秦錚點頭,微微嘆了口氣,“我是怕你信不過自己。”
楚凌雲仰頭看着深邃的夜空:“我只擔心我並不是琉璃真正在等的那個人。”
秦錚毫不猶豫地點頭:“你一定是,我相信。”
楚凌雲笑笑,什麼也沒說。
對於解掉血咒一事,端木琉璃比任何人都着急,所以第二天一早吃飯的時候她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凌雲,你想出辦法來了嗎?”
“沒那麼簡單的,”楚凌雲微笑着搖了搖頭,“如果辦法那麼好想,怎會連藍醉這個血族之王都不知道?”
端木琉璃無比失望,但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眉眼瞬間垮了下去:“好吧,那你快點想,我不想讓藍醉出事。”
楚凌雲笑笑,不置可否:“盟魂血咒對藍醉的身體傷害極大,你不打算去看看他嗎?”
端木琉璃略一遲疑:“有這個打算,怕你會介意。”
楚凌雲依然微笑,語氣卻很認真:“我沒那麼小氣。他失了那麼多血,三兩天之內怕是恢復不過來,何況在這個世界上,他只有你這一個親人了。秦錚,去備些補品。”
靖安侯府離狼王府的確不算遠,即便步行也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到。不過這座王府雖然大得有些嚇人,但裡裡外外卻一個人影都沒有,安靜得令人發毛。
既然無人通報,兩人便直接入內。雖然府中的房間多得令人眼暈,但是憑藉着端木琉璃對氣息的格外敏感,兩人還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了藍醉休息的地方。
到了門口,楚凌雲把補品交到端木琉璃的手上:“我想他現在怕是不太願意看到我,你自己進去,我在外面賞賞風景。”
你還真有興致,端木琉璃看他一眼,也不勉強:“好,我馬上就出來。”
楚凌雲笑笑,一個人沿着長廊溜溜噠噠地向遠處走去。端木琉璃看了他片刻,才擡起手輕輕敲了敲門:“藍醉,我進來了。”
門內沒有人應聲,端木琉璃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在賭氣,便乾脆一推門走了進去:“藍醉,我……”
“琅王妃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王妃恕罪,”一個冰冷的聲音隨即傳來,“只不過寒舍既無好酒好菜,也不曾婢僕成羣,慢待了王妃,實在過意不去。”
端木琉璃抿脣,擡頭看時才發現藍醉就斜倚在牀頭,身上蓋着一牀薄被,面色蒼白如紙。幸虧雖然如今已是冬天,窗外卻不曾飄起雪花,否則只怕連雪花都比不過他臉色的蒼白。
看着那冰冷而孤傲的眼神,端木琉璃微微嘆了口氣:“我……”
“要叫王妃失望了,”藍醉立刻打斷了她,“雖然我已經絞盡腦汁,但暫時還沒有想到解掉法術的辦法,王妃若實在等不得,便不必顧慮我的死活。”
說完他扭頭向裡,居然不再理會端木琉璃,彷彿將她當作了空氣。
端木琉璃也是高傲慣了的,不過這次她多少有些理虧,居然不曾掉頭而去。走到牀前落座,她淺淺一笑開口:“我不過就是說了一句‘你很過分’,至於氣成這個樣子?你不顧我的意願強行給我施了法術,如今竟然還甩臉子給我看?你是不是覺得你是血族之王,就可以隨意主宰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意願和生命?”
“我沒有這樣想,”藍醉刷的回頭,“我說過血族就只剩下你我兩人,說什麼王不王?”
“種在骨子裡的東西,怎麼可能說改就改,”端木琉璃依然淺淺地笑着,她還是從前那個淡雅如荷、溫婉如玉的女子,“雖然你口口聲聲說已經無所謂,但在潛意識中,你仍然把自己當作了高高在上的王,而我不過是你的臣民,你想如何處置我隨你的高興,我根本沒有反對的權利,一旦反對,便是大逆不道、其罪當誅。”
見她一再曲解自己的心意,縱然藍醉本性冰冷,從不輕易動怒,卻依然氣得雙手握拳,原本蒼白的臉上也浮現出兩朵奇異的紅暈:“琉璃,你是專程來氣我的嗎?還是你覺得把我氣死比因爲強行破解法術而死更仁慈?”
端木琉璃笑笑,並不因爲他的怒氣改變一貫的溫潤:“不,我只是想看看你究竟是高高在上的血族之王,還是冰冷無情的蝙蝠公子,又或者只是依然會關心我的朋友、大哥。”
藍醉怔了怔,看着她脣角那絕美無雙的笑容,攥緊的雙拳終於慢慢的放開了:“在你面前,我從來不覺得我是高高在上的血族之王。難道你不覺得,你的態度比我還要高傲得多?”
端木琉璃微笑:“不生氣了?”
藍醉移開視線:“我沒那麼傻,被你氣死太不划算。”
端木琉璃點頭:“好,那麼我們平心靜氣地談一談……”
“你先告訴我,”藍醉打斷她,“你如此排斥盟魂血咒,只是因爲你認爲自己可以保護自己,完全不需要?”
“當然不是,我沒那麼自大,”端木琉璃搖頭,“我若不知道真相或許還好些,但只要一想到你會因此盛年而亡,你憑什麼認爲我會心安理得?”
藍醉皺眉:“我說過很多次了,我是心甘情願,而且身爲血族之王的後裔,守護你是我的天職。如果狼王能夠保你萬無一失,我何必多此一舉?”
端木琉璃很有些無奈,因爲同樣的話她已經說過了:“那天晚上我之所以會受傷,不是因爲凌雲保護不了我,而是我自己的失誤。”
她那天晚上的事複述了一遍,重點強調如果她及時打開機關,根本不會有事,楚凌雲早就把把一切想得十分周到了。藍醉靜靜地聽着,末了才勾了勾脣角:“總之你的意思是說我根本就是自作多情。”
端木琉璃搖頭:“凌雲說如今我們都處在漩渦的中心,處在風口浪尖,所以任何保護對我而言都不是多此一舉。我只是想說,你根本沒有必要這麼辛苦也沒有責任爲我做這麼多……”
“你錯了,我有,”藍醉笑了笑,雖然笑容蒼白而冰冷,“你若不是唯一的血族人,我根本不會做這一切。”
關鍵就在於我不是啊,這一切我受之有愧。端木琉璃也懶得再去徒勞地否認:“我不知道怎麼說你才能明白,雖然你一直認爲我是血族人,但我的生死依然不是你必須揹負的擔子……”
“我沒有當那是擔子,”藍醉又笑了笑,不過眼中已經浮現出一絲溫情,“我覺得那是一種享受。”
端木琉璃一愣:“嗯?”
“琉璃,站在我的立場上爲我想一想,”藍醉看着她,語氣出奇的溫和,“過去的二十多年,我一直揹負着血族的仇恨,所以我是活在仇恨之中的,我唯一要做的事情,或者說我認爲自己活着唯一的意義就是爲血族復仇。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一切都是一場鬧劇,血族和東越皇室之間的仇恨也已經徹底了結,那麼你能不能想象出我現在處在什麼樣的狀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