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真相都已經揭開,琰王府那邊究竟會有怎樣的動靜這邊的衆人自然無心理會,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能治好邢子涯的病,他們做的一切纔有意義。
於是第二天一早,相關人等便起了牀,各自去準備。誰知就在此時。正在大廳用餐的幾人卻看到邢子涯來到他們面前站定,雙手抱拳說道:“多謝狼王、狼王妃的收留,我該走了。”
他這個舉動顯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連楚凌雲都不由愣了一下:“你說什麼?走?”
“是。”邢子涯點頭,“打擾了許久,我該離開了。”
“子涯,你胡說什麼?”秦錚早已竄了過來,“王妃還不曾爲你做開顱術,你這樣走了豈不是死路一條?”
“我知道。”邢子涯淡淡地笑了笑,“我就是去等死的。”
此言一出幾人更是不解,秦錚滿臉匪夷所思,甚至擡手掏了掏耳朵:“你確定你已經睡醒了嗎?我怎麼覺得你在說夢話呢?”
邢子涯又笑了笑,神情平靜:“師兄,我知道我這樣說你會覺得我瘋了,可是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覺得這開顱術不做也罷。”
“可是爲什麼?”秦錚忍不住叫了起來,“你不是已經明白事情的真相了嗎?那還跟我們鬧什麼彆扭?”
邢子涯搖頭:“正是因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當年我有眼無珠,中了琰王的詭計,一直誤會了你那麼多年,對你諸多傷害,更重要的是我也因此一直跟在琰王身邊,替他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傷害了很多不該傷害的人。既如此,我必須用我這條命向他們贖罪,還做什麼開顱術?”
秦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搖頭說道:“可那不是你的錯,你並不是故意的……”
“這不是理由。”邢子涯打斷了他,“師兄,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是無知和愚蠢不是我犯錯的理由,更不是我可以任意傷害別人的籌碼。所以你不覺得患了腦疾是上天給我的懲罰嗎?是上天要我爲自己犯下的過錯承擔後果,所以我不需要做開顱術。”
秦錚頓時目瞪口呆,想不到他胡思亂想了一夜,居然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嘆了口氣她,他試圖讓他改變主意:“子涯,你不要這樣想,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這與上天的懲罰根本沒有關係。若是照你這麼說,世上所有生病的人都是受到了上天的懲罰不成?或者我這樣說:一切都是琰王的詭計,他犯的錯不是應該更大嗎?上天爲何不去懲罰他,讓他患腦疾呢?”
倒是不曾這樣想過,邢子涯不由愣了一下,接着依然搖頭:“那我就管不着了,總之我必須爲自己犯的錯付出代價,師兄不必爲我擔心。我會找個地方安靜地等死,就算是向那些人賠罪了。”
說着他轉身就走,秦錚急了,一把抓住了他:“子涯你不能走!總之無論如何我必須治好你的病!”
邢子涯皺了皺眉,想要掙脫,但他的功力本來就不如秦錚,再加上重病在身,掙了幾下沒有掙脫,只得淡淡地說道:“你若要強行爲我治病,我自然反抗不了,但即使你救活了我,我也一樣可以自裁,所以你何必費這些功夫?”
秦錚頓時有些無計可施,立刻回頭向兩人求救:“王爺,王妃,快想想辦法呀!”
楚凌雲放下碗筷,淡淡地笑了笑:“放開他。”
秦錚愣了一下,但還是聽話地鬆開了手,並且堵在門口,等待着楚凌雲下一步的指示。
楚凌雲站起身,慢慢走到了邢子涯面前,眸中閃爍着冷銳的光芒:“你說你想找個地方等死,好向那些曾經被你傷害過的人贖罪?”
他的態度其實還算溫和,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邢子涯卻突然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壓力迎面而來,幾乎令他承受不住:狼王的氣勢果然不是蓋的。
勉強支撐着點了點頭,他的語氣倒是十分堅定:“是,狼王也知道,爲了皇位我替琰王做過很多不該做的事,是應該付出些代價的。”
楚凌雲笑笑:“你也說是爲了皇位之爭,那便不存在什麼該做不該做,只不過大家各爲其主而已。還有如今你已經知道是誰策劃了所有的一切,難道你不想出這口氣麼?”
“想。”邢子涯老老實實地點頭,“可是想又如何?難道我還能殺了他?所以不如找個地方等死算了。”
居然連楚凌雲都無法勸他改變主意,秦錚大急,可是不等他開口,楚凌雲突然挑脣一笑:“好,既然你死意已決,我可以成全你。”
不等衆人明白他的意思,他突然刷的擡手,一把掐住了邢子涯的脖子,並且迅速用力,邢子涯只來的及感到一股冰涼貼上了自己的咽喉,窒息的感覺頓時排山倒海一般涌來,好不難受!
秦錚傻了眼,立刻一聲尖叫:“王爺!”
“秦錚!”端木琉璃跟着一聲大叫,並且刷的竄過來攔在了他的面前,笑容中含有深意,“凌雲是怎麼做事的,你不知道嗎?”
秦錚愣了一下,頓時明白了什麼,果然頓住了腳步,靜觀其變。
這一切邢子涯都已經來不及理會,因爲他感覺到楚凌雲彷彿真的要將他掐死,還在不斷用力,他已經很難將空氣順利吸進體內。因爲窒息,他的意識漸漸開始遠離,視線也模糊了起來,覺得原本近在咫尺的楚凌雲彷彿已經遠在天邊,只能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影而且連這個影子也越來越遠……
原來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還真是有些糟糕呢!可以活着的時候,他並不覺得如何,但是如今要死了,他反而突然覺得極不甘心,想要好好活下去,愛他該愛的人,恨他該恨的人,做他該做的事!
而且此時他突然覺得,既然終歸是要一死,他連死都不怕了,爲什麼不在臨死之前做完他最想做的事,至少去找琰王算一筆賬,向他討回他欠自己的一切,至少也可以死的瞑目一些吧?
可惜這一輩子沒有機會了,只好等來生……
他的意識就在這一刻徹底喪失。原本以爲此番已經到了陰曹地府,可是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聽到耳邊傳來充滿驚喜的聲音:“子涯,你醒啦?”
是誰?怎麼是秦錚的聲音?難道他也到陰間來陪自己了?
晃了晃腦袋,他慢慢睜開了眼睛,下意識地問道:“我在哪裡?”
看到他終於清醒了過來,秦錚才徹底放了心,苦笑一聲說道:“不必擔心,方纔你在哪裡,此刻你還在哪裡,纔剛剛過去了一盞茶的時間而已。”
什麼?邢子涯愣了一下,意識進一步迴歸,眼前的一切也重新變得清晰起來,才發現自己的確仍然在方纔的大廳裡,只不過已經坐到了椅子上,而秦錚就俯身站在他的面前,正滿臉關切的看着他。
揉了揉腦袋,他不解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我沒有被狼王掐死嗎?”
秦錚立刻搖頭:“王爺根本沒有想過掐死你,只是想讓你明白一些事情而已。”
邢子涯又是一愣,擡頭看向了楚凌雲:“琅王,你……”
楚凌雲揹負着雙手,臉上的神情有些清淡:“我問你,剛纔以爲自己死定了的時候,你想到了什麼?”
聽到這個問題,臨死之前腦中所有的念頭頓時重新浮現了出來,邢子涯自覺地說道:“不甘心,我想活。我以爲靜靜地等死是最好的選擇,可是當死亡真的逼近,我卻發現我想活下去,若是就這麼死了,我不甘心!”
楚凌雲淡淡地笑了笑:“千古艱難唯一死,你連死都不怕,難道還怕活着去向那些人贖罪嗎?還有,你以爲死亡是最好的贖罪方式?你不覺得只有活着,才能盡你所能爲他們做些什麼?你也說要向欠了你的人討回一切,死了怎麼討?你該不會也相信死後真的可以化爲厲鬼吧?”
邢子涯這才明白他的苦心,眼中已經浮現出明顯的感激:“多謝狼王!”
“不必。”楚凌雲仍然淡淡地笑着,“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死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想贖罪可以,那就盡你所能幫那些被你傷害過的人完成心願,這樣比給他們一具冰冷的屍體有用得多。”
邢子涯沉默,片刻後眼中的光芒已經閃爍着一抹堅毅:“是,我明白了!”
楚凌雲突然詭異地笑了笑:“你剛纔說沒辦法向欠了你的人報復,其實不對,你有辦法。”
邢子涯頓時有些驚喜:“什麼辦法,還請狼王明示!”
楚凌雲依然笑得詭異:“欠了你的人是誰?”
邢子涯滿臉不解:“琰王。”
“嗯。”楚凌雲點了點頭,“那麼當初他設下那個局,以及如今想要借開顱術直接殺了你,是爲了防止什麼?”
邢子涯沉默片刻,臉上漸漸露出一絲瞭然:“哦……”
“明白了是嗎?”楚凌雲笑了笑,“我告訴你,想要給他最好的報復,未必一定要殺了他,而是要讓他看到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結果,或者讓他失去他最是經不起失去的東西,他纔會生不如死。”
聽到他的話,邢子涯便知道自己並沒有領會錯誤,卻突然嘆了口氣:“可是這種事並非我一個人說了算的,就算我想讓他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結果,不是也得得到狼王的允許嗎?”
楚凌雲眨眨眼:“我若不允許,方纔爲何跟你說那麼多?難道說廢話不浪費口水嗎?”
邢子涯頓時滿臉驚喜,早已雙手抱拳單膝跪地:“請狼王收留!”
楚凌雲笑笑:“起來吧。我把你交給秦錚,你總該放心了。”
這才明白他的意思,秦錚的驚喜更是超過邢子涯,早已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多謝王爺!”
沒錯,楚凌歡做的一切就是爲了防止邢子涯投入楚凌雲的麾下,成爲他的強助,那麼對他最好的報復,就是如此讓他看到邢子涯果然成了琅王府的人,嘔死他!
這種事狼王他老人家一向做得得心應手,而且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