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貴的辦事效率很高,前後不過兩個時辰的當兒,他就將王漪芳交給他的差事辦完了。
“大少奶奶,簽了死契的奴婢和家工小的已經將她們分開安置在第二進的倒座裡。其中,家丁共十三人,小的暫時把他們分作三班,每三人一班輪換着看守門戶。”李貴說道這一點的時候,小心翼翼的擡起頭,似乎在等待王綺芳的表態。
王綺芳聞言,滿意的點點頭,誇獎道:“嗯,做得好,我剛纔都沒有想到,幸好你是個辦事周到的。對了,既然安排的人看守院落,那不能手無寸鐵呀。唔,我記得雷霆那裡好像有幾柄未開刃的腰刀,待會兒我讓人給你送過去,你分發給那些值班的家丁。這腰刀雖然沒有開刃,但也比空着手強呀。”
“是,小的明白。”李貴見大少奶奶對他的辦事能力很讚許,心裡暗喜,繼續回稟道:“簽了活契的僕婦一共二十九人,其中十八人想留在府上,剩下的十一人說是放心不下家裡,想回去看看。不過他們都表示,自己只是臨時回家一趟,並不是就此不在咱們這兒幹活了,所以,這月錢他們都不想領。”
王綺芳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什麼。
李貴合上手上的huā名冊,有些遲疑的問道:“只是,今天下午坊門前就來了士兵把守,許進不許出,這些人若是離開,恐怕也沒有這麼容易呀。”
王綺芳挑了挑眉梢,問道:“這個問題你給那些要離開的人說過嗎?他們都是怎麼表示的?”李貴眉間的結節更大,不解的搖搖頭,道:“小的說了,但那些人都哭着喊着說,不管坊外發生了什麼,他們都要回家看看,還說平康坊是富貴坊,形勢都這般緊急,他們都住在貧民區,如今那裡還不定怎麼個亂法呢,所以無論如何他們都要走。”
王綺芳暗道,果然如此。說實話。起初她提出將府內的僕婦分流開來時,並沒有想太多,當她去書房寫完密信後才猛然想起,在她家的後院裡,那四個宮婢是明面上的釘子,但暗地裡呢?要知道前些日子王綺芳大張旗鼓的選了不少僕人進府,這其中就沒有對手摻進來的眼線?!
呵呵,如果說沒有,王井芳自己都不信。
所以,讓沒有籤死契的僕婦自己選擇是走是留,沒準尼還真能炸出幾個釘子來呢。
這不,聽到李貴的好心勸阻,只要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去冒這個險,頂着風頭去跟把守的兵士講道理。
還有,普通人聽到主家主動給她們結工錢,哪個不是高高興興的接下來,誰又這麼傻把到手的銀子往外推。更何況外面的時局這麼亂1
誰都無法預測接下來會發生神馬事,萬一自己離開後主家跑了呢,他們的工錢找誰要?!
聽了李貴的轉述,王綺芳心裡更加確定,這十一個人肯定都有問題。只是不知,他們都是誰派來的。
李貴見王綺芳滿臉沉思的模樣,硬將嘴裡的話嚥了回去。
正巧被王綺芳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追問道:“怎麼了?還有什麼事?”
“是這樣,小的按照您的吩咐,將我屋裡的以及幾位嬤嬤都遷到了主院,只是小的並沒有找到孫嬤嬤,問了伺候她的小丫頭才知道,說是孫嬤嬤出城去看望一位故友了,要三四天才能回來,您看”
說實話,李貴很爲孫嬤嬤擔心,京城發生了政變,四門緊閉,京郊也好不到哪裡去。聽外頭的人傳言,三公主的一萬娘子軍已經集結在城外,分別駐紮在京郊的幾個村子上,另外,還有十六禁衛軍也在大規模的調防,京城外面兵來兵往、摩擦不斷,早就亂成了一鍋粥,那些住在村子裡的百姓也都慌忙攜家帶口的外出逃命了。
孫嬤嬤這是去訪友,還不定遇到什麼事呢,若是遇到三公主的娘子軍倒還罷了,可若是遇到什麼兵痞子或者叛軍,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呀。
王綺芳也想到了這些,她眼中閃過一抹憂色,無奈的嘆了口氣,道:“這件事我知道,孫嬤嬤之前跟我請過假,只是我這兩天的事情太忙,就把她給忘了。唉,這會兒京城的城門全部關閉,孫嬤嬤就是想回來也進不了城呀。”
早知道會這樣,王綺芳說什麼也不會同意孫嬤嬤一個人出門訪友,好歹也給她安排兩個護衛隨身保護。
“大少奶奶也不必太多擔憂,孫嬤嬤向來仁善,菩薩也定會保佑她平安。”李貴見王綺芳一副擔憂且後悔的模樣,忙勸慰着。
王井芳點點頭“但願吧。對了,今天可有人來拜訪?”
李貴垂下眼皮想了想,道:“沒有。不過方纔小的進正院的時候,正巧遇到東跨院的四個宮女,她們說有急事出門,小的想着您的吩咐,隨便問了兩句,便讓她們出去了。”心裡卻忍不住鬆了口氣,這四位姑奶奶可算是走了,府裡住着這麼幾個人,他看着都彆扭。
“嗯,只管讓她們去”王綺芳聽到這個消息並不驚訝,本來嘛,整件事都是她一手策劃,的,如今出了結果,只能證明她的計策成功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李貴想了想,決定還是把這件事說出來“今天早上的時候,後院那五六個孩子也出門了,打頭的五斤說,是小
少爺讓他們出去半點兒事,一會兒就回來。正巧他們出去的時候,看守坊門的禁衛軍還沒有到,所以並沒有引起什麼衝突。不過,小的剛纔去後院問了問,他們至今都還沒有回來。”
“五斤他們幾個?還說是小新哥兒讓他們出去的?”王綺芳聞言,眉頭皺了起來,忍不住暗自擔心:不對,五斤在說謊,從昨天起,小
新哥兒就一直被她留在正房,連院子都沒有出去過,怎麼會吩咐五斤做事?可是他爲什麼撤謊?經過這些年的相處,王綺芳絕對相信五斤他們對自己的忠心,也確定他們不會做傷害她們母子的事但今天他爲何寧肯說謊也要跑出去?!
想溜出去玩玩兒?
更不可能五斤原本就是個早熟的孩子,又被雷霆他們悉心調教了三四年早就變得異常穩重成熟,雖然年紀纔不過十五六歲,但做事情來比成年人還要有分寸斷不會在這種緊張的形勢下跑出去玩鬧。
“嗯,當時他是這麼說的,小的原本以爲他們只是出去轉轉一會兒就回來,也就沒有及時向您回稟,結果都是小的疏忽了要不,小的帶兩個人悄悄去打探下他們的消息?”
李貴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沒想到不過半天的功夫,京城的形勢會變得如此緊張,一想到五斤他們幾個十幾歲的孩子被攔在外面,街上又兵荒馬亂的,隨時都有可能遇到危險,他多少有些愧疚和不安。
王綺芳沉思了片刻,搖搖頭,道:“不用了五斤向來機警,他們又是在京城長大的,對這裡的三教九流都非常熟悉,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再說了,現在外面這麼緊張,你想出去也出不去即使出去了也很難再進來。罷了,你還是先看好家裡吧,五斤他們,我再想其他辦法。”
李貴忙答應一聲又向王綺芳彙報了些瑣碎的小事,見王綺芳沒有什麼吩咐的這才恭敬的退了出來。
“娘,是不是外頭出大事了?”
元娘端着個托盤,慢慢的從外面走進來,小心的將瓷盅捧給王綺芳,擔心的問道。
“嗯,昨夜太子逼宮了,京城現在被太子系的人馬控制了起來。”若是按照王綺芳以往的想法,在她知道京城政變的那一刻,她就會把孩子們都藏到空間裡,讓小怪守護着,決不讓孩子們受半點兒傷害。
但是,自從上次被楊大奶奶點醒後,王綺芳也意識到,有些時候,也不能把孩子們保護得過了頭,讓他們沒有任何危機感,這對他們的成長並不好。
另外還有一點,王綺芳也在努力適應着沒有空間的日子。如果一遇到事就藏到空間裡,她也好,孩子們也罷,永遠都得不到教訓和成長。
有些時候,讓孩子們適當的接觸下外面的世界,也不是一件壞事。
所以,王綺芳並沒有故意隱瞞,反而一五一十的把這兩天的辜情簡單的給元娘說了說,並謹慎的提醒女兒,京裡接下來可能還會更亂,外頭的那些兵勇也有可能會闖到家裡……
最後王綺芳誠懇的跟她商量“你爹要忙着俠客盟的事,家裡只有咱們母子四個,母親還要處理家務,弟弟和妹妹還小,元娘可不可以幫母親好好看着他們?”
“嗯,當然可以。母親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看着弟弟妹妹,不讓他們亂跑,更不讓別人傷害他們。”
自從回到京城後,元娘就一直跟着孫嬤嬤學規矩,已經許久沒有跟弟弟妹妹單獨呆在一塊了。更不用說照顧他們、保護他們。說實話,元娘是個有長姐情懷的人,很想看護幼小的弟妹。如今好容易再次得到這樣的機會,她心裡別提多〖興〗奮了。
再加上,元娘也總想着幫母親分擔些什麼,現在總算能幫上一點兒忙,這對於她來說,也是不小的鼓勵呢。
“好,娘就知道小丫是個懂事的乖孩子,快去吧,看看小新哥兒他們在做什麼。”
王綺芳滿意的拍拍小丫的頭,笑着衝着裡間兒點了點頭,讓小丫進去跟弟弟妹妹玩兒。
目送小丫離去,王綺芳見四下裡沒人,便來到東間的淨房,把小乖放了出來,簡單的跟它說了說目前的形勢,最後懇求道:“元娘他們三個的安全我就拜託你了。”
小乖撇撇嘴,暗自腹誹道:哼,我就知道是這樣,有事纔想起我,沒事就把我一個獸丟在空間裡。不過,埋怨歸埋怨,小乖還是分得清主次,他拽拽的點點頭“沒問題,有我在,別說一個人,就是一隻蒼蠅也甭想接近三個孩子。
王綺芳訕訕的笑了笑,補充道:“小新哥兒他們身邊有下人,你、你不能讓人看到要暗中保護。”
小乖瞪大眼睛似有不滿,過了一會兒纔有氣無力的應道! “好吧,我會藏好不被人發現。” 真是的,還以爲又可以跟孩子們好好玩玩兒呢,沒想到卻不能現身,嘁,不能露面,它還玩兒個口呀。
又跟小乖說了不少好話,王綺芳這才擺平了這隻彆扭的龍子。
經過王綺芳的一番安排,和李貴的堅決執行。整個李家頓時安靜了許多,下人們都規規矩矩的呆在二門以內,門房也只留了個俠客高徒看守,大門緊閉,如果不走進來查看,外面的人很可能當李家是座空宅。
李家安靜了,京城卻更加熱鬧了。
李靖天預料的沒錯,太子剛剛接管了京城的防務,便開始進行大清洗,政變的第三天一大早。全副武裝的兵士們便開始行動起來,如狼似虎的衝進坊間抄家、抓人:鄭家,依附鄭家的崔家,還有其他幾個死忠的福王黨都被一網打盡,不分老幼、不分男女,一律被繩子幾個捆成一串兒,關押起來。
當然,家主、成年的男丁,以及反抗者,都被當場誅殺。
被抄家的那幾戶家門附近,血流了一地,哭聲震天。
政敵被殺死了,福王也被打落懸崖難逃一死,太子很滿意。但唯一讓他感到不安的是,一向中立的三公主竟然不見了,接着又傳來消息,說是三公主集結了上萬的娘子軍趕赴京城,準備秦王救駕。另外,鄭家的老狐狸也不見了,就在他發動政變的前一天離開了京城,而這個重要的消息,他安插在鄭家的眼線竟然不知道。
沒能找到兩個重要的人物,讓太子總覺得不對勁,但現在他已經殺進了皇宮,絕無退路,只能悶頭走下去。
呼~~鄭家殺光了,靜薇那個小賤人也被追殺得落荒而逃,一個人連孩子都不顧的逃出了公主府,想必很快就會被抓住,至於其他的小
嘍吧們也都清理乾淨了,禁衛軍和駐京的幾個大營也都落在他的手裡,大事已經成了一大半,接下來就是“請。父皇禪位了。
“混蛋!真是個無君無父的混蛋!”
九公主氣得在公主府裡只轉悠,從昨天夜裡開始,她的府門前就圍了大批的千牛衛,將她軟禁在了府裡,任憑她怎麼叫罵、怒吼,甚至拿出今上賜給她的烏金馬鞭,守門的副將也不肯放行。
這一刻,她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q知道三姐姐說的對,她就不該只顧着和皇兄賭氣,而應該跟着三姐姐一起撤離京城。現在好了,堂堂九公主成了階下囚,生死都掌控在別人手裡,這、這讓她如何不驚慌、不失控?
“九兒,你別罵了,還是想想咱們該怎麼辦吧?!”
九駙馬眼底閃過一抹異彩,陪着笑臉湊到九公主身邊,細聲細語的問道。
“怎麼辦?我怎麼知道?現在那個兔崽子抓住了皇兄,估計正想辦法逼皇兄禪位呢。我跟他的關係又不怎麼樣,真若是等他當上皇帝,
哼,我和你都沒有好日子過。”九公主一說起這件事就鬱悶,她明明和太子關係並不好,怎麼還會落得個太子黨的名聲。
想到這裡,九公主忽然回過頭,直勾勾的盯着九駙馬,灼灼的目光就像探照燈,一寸寸的審視着自己的丈夫。
“怎、怎麼了,公主,難道我、我哪裡不妥?”被人這麼死死的盯着,饒是九駙馬心裡有準備,也還是被嚇得驚出了一身冷汗,結結巴巴的問道。
“你告訴我,文淵社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個姓楊的,你的同窗,他又是誰的人?”九公主想到了某種可能,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向九駙馬逼近兩步,沉聲問道:“他是鄭家的人,對不對?哦,不,應該說他是靜薇那個死丫頭的人,對不對?”
九駙馬瞳孔猛地一緊,但還是忍着沒有說話。
九公主圍着屋子亂走了兩圈,最後又折回來,幾乎趴到九駙馬的臉上,咬着牙問道:“或者說,你原本就是鄭家的人,嗯?”
九駙馬愣住了,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半眯起來,沉思了許久,最後終於笑了開來,臉上也沒有了那種謙卑,而是帶着些許狂狷,點頭道:“九兒果然聰穎過人,沒錯,爲夫確實是鄭家的人,文淵社也一直暗地裡幫鄭家拉攏人才。”
“爲什麼?稱明明知道我討厭鄭家,討厭鄭貴妃,你還跟他們混在一起?多久了?文淵社成立不過十年,難道你們已經勾搭了十年?”
九公主見九駙馬毫無愧色的承認了,恨得她揚起了馬鞭,真想一鞭子抽死這個沒用的東西。
“就是因爲你”九駙馬臉上充滿了怨毒,控訴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九公主手裡的馬鞭,自嘲的笑道:“想我也是大家的公子,如今卻活得如此窩囊,府裡但凡是個有臉面的下人都敢給我臉色看。說得倒好聽,九駙馬,哈?駙馬?你九公主的附屬品!武九娘,告訴你,我不服!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