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童高中狀元的事,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尤其是那些與他有切身關係和利益的人,更是徹夜未眠的想着對策。
牡丹園,偏院東側廂房。
李嬤嬤見自家姑娘自從聽到外面傳回來的消息後,一雙黛眉擰成了麻花,沉着臉一言不發的坐在臨窗上,盯着窗外發呆。
這都一下午了,連手指都不動一下,彷彿泥胎雕塑一般。
她是三孃的奶孃,比誰都瞭解自己奶大的孩子,一看鄭三娘這般糾結的模樣,她就知道姑娘遇到大難題了。
端上一盞燕窩粥,李嬤嬤柔聲勸道,“三娘,蘇氏的堂哥中了狀元,其實也沒有什麼嘛,趙家不是那寒門窄戶的,也不是那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家,斷不會這般短視,你也不必太過擔心。”
“唉,嬤嬤,你不懂,”鄭三娘長長的嘆了口氣,扭過頭,揉了揉僵硬的頸子,道,“如果只是一個狀元,我自是不怕。不過,坊間早就有流言,說是今上想指蘇童做駙馬……
嬤嬤,你且想想,若蘇童真的尚了公主,連帶着蘇家也會水漲船高的添了身份,趙家——”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心裡的擔憂則越來越重。
鄭三娘來到趙家的時間並不長,但多少也瞭解到這個家族有多勢力、多現實。
想想吧,如果蘇童成了駙馬,那蘇姨娘便是公主的小姑子,別說皇家了,就是普通的官宦千金,也不想自己的小姑身份太低。
趙家呢,一直以來都想盡辦法與朝廷、皇家拉近關係,以維護儒商會和自家的利益。如今有一個能與公主成爲姻親的機會,他們豈能放過?
而蘇姨娘只是個妾,在大周,是沒有跟小妾的家人論關係的道理。若要抓住與皇家攀親的機會,趙家只能將蘇姨娘扶正。
扶正?
這可是鄭三娘心心念念謀劃了許久的目標呀,如今眼瞅着趙太太對她越來越喜歡,趙天青對她越來越器重,她自認爲距離趙二奶奶的位子只差一步之遙,卻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紕漏。
“……這個,”李嬤嬤跟着鄭三娘這麼多年,一直被鄭三娘視作心腹,除了她是鄭三孃的奶孃外,更是因爲老人家的精明。
李嬤嬤聽完鄭三孃的話後,稍加思考,就猜出了她擔心的什麼,低頭想了想,道:“三娘,我知道你怕蘇姨娘會借堂兄尚主的機會,翻身壓到你頭上,成了二少爺的正妻。
不過,你別忘了呀,現在的二少奶奶還是王氏女,趙家想無端休妻,那也要看看王家和李家答應不答應。”
李嬤嬤說的話,鄭三娘早就想到過。她苦笑着搖搖頭,“嬤嬤,你別忘了,王七娘對這個二少奶奶根本就不在乎。沒準兒,她還感謝蘇氏的這番折騰呢。”
鄭三娘可是經歷過去年的那場鬧劇,當時李家大老爺毫不猶豫的提出‘義絕’,她就猜出王七娘對趙家和趙天青失去了信心,意圖與趙天青分離。
她甚至猜測,若不是爲了幾個孩子,王七娘根本就不會分產別居,而會直接和離。如果趙家主動提出,或許正中人家的下懷呢。
等等,孩子?
鄭三娘驀地想起了什麼,眉間的鬱色一掃而空,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意。
竹園,西廂房。
紫蘇小心翼翼的拿銀筷子蘸了一點湯汁,放在鼻端聞了聞,又用舌尖微微舔了下,沒有發現什麼異味後,這纔拿起湯匙,小口小口喝着粥。
“喲,紫蘇姐姐吃着呢。”門口傳來一個嬌媚的聲音,紫蘇擡起頭,只見二少奶奶從青州帶回來的通房紫雲,穿着一身八成新的粉白襦裙,笑吟吟的站在門外,“小妹剛得了一支上好的人蔘,想着姐姐生產的時候需要進補,便帶了來,還望姐姐不要嫌棄。”
“呵呵,妹妹如此關心我,我感謝還來不及,哪裡會嫌棄,”紫蘇放下調羹,對身邊的小丫頭使了個眼色,“愣着幹啥,還不請紫雲姑娘進來?”
小丫頭忙答應一聲,幾步來到門口,將紫雲迎進門
紫雲從身後小丫頭的手裡接過一個紅綢包袱,將包袱放在炕桌上,掀開紅綢子,露出一支擀麪杖粗細的人蔘,推放在紫蘇面前:“來,姐姐,這可是我鄉下的親戚從進山打獵的獵戶手裡得來的,正經的野山參,比鋪子裡賣的強多了。”
紫蘇跟着王綺芳管過幾天家,也算是見多識廣,拿眼瞟了幾下,見人蔘上鬚子什麼的都很齊全,便笑着點點頭,“果然是好東西,姐姐就謝謝妹妹了。”
“哪裡哪裡,咱們都是二少奶奶的人,理當親近纔是。”紫雲雙手支撐在炕桌上,身子往前探了探,覷了眼紫蘇的臉色,點點頭:“恩,不錯,姐姐的氣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哎呀,要說起咱們二少奶奶呀,還是向着咱們自己人。這不,她現在不在府裡,還想辦法保全你,呵呵,姐姐,如今你有蘇姨娘這般善良、仁厚的人照顧,定能母子平安咧。”
善良、仁厚?
切,說笑話呢吧。如果這位蘇姨奶奶善良仁厚,那麼不亞於讓老虎去吃素呀。
根本不可能!
紫蘇也算是和蘇姨娘打過幾年的交道,自是知道這位少姨奶奶不是心慈手軟的主兒。
聽了紫雲言不由衷的話,紫蘇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嘲諷。
只是,她和紫雲關係並不好,她沒必要給紫雲說什麼掏心窩的話。點點頭,紫蘇柔聲道:“是呀,多虧了蘇姨奶奶,我和肚子裡的孩子才一直好好的。”
“呵呵,就是就是,”紫雲也知道,她平時和紫蘇沒有什麼往來,如今剛一見面就說些敏感的話題,根本就別想得到人家的真心話,即使她奉上了厚禮。
不過,紫雲本來也不是想探聽禁蘇的真心話,一想到‘家裡’那位的吩咐,她笑得愈加親暱,用關切的語氣說,“只不過,蘇姨奶奶馬上就要扶正了,等她當上咱們的二少奶奶,再收回家裡的庶務,可能就沒有時間照顧你了呢。到時,姐姐可一定要‘小心’呀。”
“扶正?二少奶奶出了什麼事嗎?蘇姨娘怎麼會扶正?現在不是鄭姨娘在管家嗎?”
這些日子紫蘇一直謹慎的呆在自己的屋子,除非萬不得己,向來不敢輕易邁出院門,自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如今見紫雲說得鄭重其事,她被嚇了一跳,二少奶奶千萬不能出事呀——不是她多麼關心二少奶奶,實在是,只要二少奶奶在,鄭姨娘和蘇姨娘便不敢太過放肆,自己和孩子纔會安全。若二少奶奶不在了,自己再生了兒子,那她們母子可就礙了某些人的眼,處境也會危險起來。
“怎麼,你還不知道呢吧?”紫雲等的就是這句話,她又向前靠了靠身子,壓低聲音說,“蘇姨娘的堂哥中了狀元,也得了皇上的青睞,準備把公主嫁給他呢。姐姐,你想呀,一旦蘇姨娘的堂哥當了駙馬,趙家還不趕緊把她扶正?”
“那、那王家和李家?”
紫蘇聽了紫雲的話,嚇了一大跳,她真沒想到十來天沒出門,外面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
“哎呀,一頭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小姑,一頭不過是王家的分支,要你是太太,會選誰做兒媳?可憐孫少爺和兩位小姐呀,很快就要與父母分開咯!”
與父母分開?什麼意思?
是不是說,趙家想休掉二少奶奶,還是讓二少奶奶與二少爺和離?
可是不管哪種結果,對自己和孩子都沒有好處。若二少奶奶被休掉,那小新哥兒的嫡長孫身份便打了折扣,也就沒有人擋在她的兒子面前,這樣一來,她和兒子豈不危險了?!
“哎呀,姐姐,你臉色不太好,要不要我去稟了鄭姨娘,勞煩她給你請個太醫來瞧瞧?”
紫雲如願的看到紫蘇慘白了臉,忙站起身,故作關切的連聲問道。
“我、我沒事,就是、就是有些累了,”紫蘇木木的搖頭,然後無力的對紫雲說,“妹妹,我這會兒身子有些沉,就不留你說話了,慢走哈!”
“哎哎,既然姐姐身子不舒服,妹妹就不叨擾你了,”紫雲邊說邊朝外走,“姐姐好生歇着吧,等我得了閒,再來瞧姐姐!”
“好,妹妹慢走,”紫蘇禮貌性的站起來,將紫雲送到門口,吩咐小丫頭,“來人,送紫雲姑娘回去!”
待紫雲嬌俏的身影慢慢遠去後,紫蘇滿臉沉思的走回了自己的屋子,腦海裡則不斷的分析着紫雲說的每一句話。
……
“阿嚏!阿嚏!”
王綺芳進了空間,剛換上粗布衣褲準備幹活,鼻子一癢,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揉了揉鼻頭,她喃喃自語,“唔,一想二罵三惦記,我打了兩個噴嚏,那就是有人在背後罵我咯?嘁,誰呀,這麼無聊,沒事罵我幹麼?”
“主人,你絮叨什麼呢?”
小乖見王綺芳進來,便知道她是來收拾糧食,一想到美味可口的飯菜,它屁顛屁顛的跑到王綺芳身邊幫忙。
結果,這位姑奶奶,啥活還沒幹呢,就嘟嘟囔囔的說什麼有人罵她。
“沒事,就是、就是……”王綺芳突然愣住了,張大嘴,不置信的看着前方的兩棵樹。
原來,王綺芳跟小乖拌嘴的當兒,很隨意的掃了眼空間,卻意外的發現那棵她從花盆裡改種到菩提樹旁邊的優曇花倏地變高、變繁盛了。
只見那棵鬱鬱蔥蔥的花樹,原本一尺高的枝幹,彷彿被打了激素一般,噌噌的竄到了兩三米,枝葉也多了不少,暗綠色的葉子密密麻麻的擠滿了枝頭。再仔細看過去,王綺芳發現,幾個乳白的圓點兒點綴在一片綠色之中。
更讓王綺芳感到詫異的,則是諾大的樹冠上籠罩着一團濃濃的霧氣,遠遠望去彷彿仙境裡的仙樹一般。
禁不住抽了抽鼻子,王綺芳再次驚訝的發現,她距離那棵優曇花樹這麼遠,卻還能清晰的聞到那股濃郁的芳香。
“就是什麼呀?”小乖個頭矮,它並沒有發現王綺芳臉上的異常,見王綺芳說着說着就站在一旁不動彈了,疑惑的問,“喂,你又怎麼了?”
“小乖,你、你看到那棵優曇花樹了嗎?就是開着乳白大花朵的樹。”
“看到了呀,本龍子又不是瞎子,這麼大的一棵樹我怎麼會看不到。”小乖鄙夷的翻了個白眼,仰起頭,終於看到王綺芳滿臉的驚毫,便撇撇嘴,不屑的說:“不是吧,主人,不就是一棵優曇花樹嘛,我在天界的時候,經常看到咧。哎,不對呀,這裡又不是天界,怎麼會有優曇花盛開,難道金輪王又要現世了?”
說着說着,小乖也滿臉的沉思,抱着小爪子和王綺芳一起發呆。
“你也知道,‘優曇花開,三千年到,如來下世,金輪王現’的傳說?”王綺芳想到趙嬤嬤說的故事,皺着眉頭問道。
“當然聽說過,不過,現在距離上一次開花才區區幾百年,優曇花不應該盛開纔對呀。”小乖撓了撓腦袋,不解的說道。
“……”號稱去過仙界的某趴蝮都不知道的神仙事兒,她王綺芳區區一凡人怎麼會知道。深深舒了一口氣,王綺芳決定還是當鴕鳥比較好,“嗐,管它呢,只要優曇花不妨礙我的空間,不影響我的生活,不管它是金輪王現世,還是銀輪王現世,都和我沒有關係。”
“切,那什麼和你有關係?”
某趴蝮對空間主人的這種不求所以的性子很不滿,再次用鄙夷的眼神掃了王綺芳一記。
“當然是面前這片荒地與我有關係啦,”王綺芳見小乖賭氣的樣子很可愛,屈起手指叩了它的頭頂一下,滿意的看到它皺着臉叫疼後,這才指着面前一大片未開墾的草地說,“唔,若是這塊地能自動耕地、自動播種、自動澆水……成熟後,自動收割該多好呀!”
“拜託,現在是大白天,不要睜眼做夢好不好?”
小乖對某女人的異想天開很是無語,連鄙夷的氣力都木有了,乾脆噗通一聲趴在地上,閉上眼睛涼涼的說道。
“不、不是,小乖,你、你快看,我這不是、不是做夢吧?”
王綺芳結結巴巴的指着面前的場景,不置信的問着小乖。
“恩,什麼做夢?你見到鬼啦,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我、我沒有眼花吧,”小乖嘟嘟囔囔的吐槽,只是,當它懶洋洋的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發生的一切後,也結巴起來,肉嘟嘟的小爪子一指前方,“這土地真的自動翻土了?”
只見面前的草地上,有一架隱形的耕犁,正飛速的犁着地。耕犁閃過的草地,塵土、草屑飛揚、露出與旁邊草地截然不同的黃土地,比王綺芳用手工墾出來的那幾條歪歪斜斜的地壟強多了。
“對、對呀,這怎麼可能?”王綺芳呆呆的看着那架隱形的耕犁一排排的犁着地,“小乖,你掐我一下,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在做夢,哎呦喂——你,你還真掐呀。”
王綺芳呲牙咧嘴的揉了揉小腿肚的肉,橫了某趴蝮一眼。
“明明是你要我掐的嘛,不過,你既然覺得疼,那就不是夢咯!”
小乖被眼前的場景吸引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草地被一條一條的犁成耕地。
“不是夢,真的不是夢,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綺芳也被吸引住了,目光跟着那架隱形的耕犁,一排一排的滑動着。
說話間,草地迅速的被犁成了一壟一壟的耕地。
這時,又讓王綺芳驚訝的場景出現了,只見她堆放在地頭的一大麻袋麥種,突然被一個隱形的人捉了起來,飛到犁好的地壟旁,麻袋的底部像被剪了個小口,沿着一排排的地壟,嘩啦嘩啦漏着麥種……
犁地、撒種,蓋土,澆水……
王綺芳和小乖傻傻的站在地頭,看着面前的草地,由一片綠油油的雜草地,變成了上好的耕地,不一會兒,又變成了冒出嫩芽的麥地。
“厄,看來我的願望實現了,”伸手摸了摸嫩嫩的麥苗,王綺芳終於明白了眼前發生的一切,興奮的說道:“哈哈,佛祖保佑呀,空間終於升級到能自動播種、收割的級別咯。”
王綺芳這裡又蹦又跳的慶祝空間的最後升級,那邊蘇姨娘也在慶祝着堂哥的美夢成真。
“太好了,今上終於賜婚了,”蘇姨娘將手上的信箋看了一遍又一遍,嘴裡更是不住的嘮叨,“……本月二十六完婚,也就是說,從四月二十七開始,我就是公主的小姑咯?”
“哎呀,恭喜蘇姨娘,賀喜蘇姨娘呀!”
彷彿迴應蘇姨娘的話一般,她這裡話音剛落,院子裡便傳來一個婆子的聲音。
“誰呀?去看看?”
蘇姨娘愣了下,她聽着聲音耳熟,卻又一時想不起是何人的聲音。
“不敢勞煩姑娘辛苦,老奴自己進來啦,”婆子諂媚的聲音由遠及近,不一會兒的功夫,便見她進了門,搶先一步跑到蘇姨娘身前,屈膝行禮道:“老奴給蘇姨娘請安。”
“郭媽媽?”蘇姨娘看到來人竟是太太身邊的陪房,慌忙站起來招呼道,“您怎麼來了,是不是太太有事吩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