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婦聽了,心中歡喜,原來以爲這些貴人高高在上,知恩未必能感恩,如今看來,這個孟嬤嬤也沒有那麼壞,於是農婦的話匣子又打開了。“不用客氣,就幾步路而已。嬤嬤你幾時想去,吱一聲就是了,我隨傳隨到。”
“那買什麼東西,還要嫂子你參詳參詳,你知道的,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人家喜歡什麼。貿然上門,只怕人家以爲我們的心不夠誠。”孟嬤嬤又笑着問了幾句。“那陸家公子的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平日裡都喜歡什麼?”
“唉,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陸公子也是苦命人。”農婦深深嘆息道:“他爹給他娶了三回媳婦,沒有一個能長命,外頭的人都說他克妻,好人家的女子,都不願意嫁給他。”
景王妃心口一片苦澀,難道說,就連王爺這兩個字提起來也是禁忌嗎?他才過世多久,這世人就已經將他忘了差不多,如今自己只是隱晦提了一句,孟嬤嬤卻不肯讓自己說下去。
景王妃吃了一口碧粳粥,本來是通體舒暢,聽了嬤嬤的話,卻發現自己沒有了胃口。將粥擱到一邊,景王妃冷着聲音道:“有什麼話,你直接說吧。”
景王妃靠在牀柱上,點了點頭,然後對孟嬤嬤道:“辛苦嬤嬤了。”
孟嬤嬤笑着應了,她當然還要多住幾日,景王妃都成了這樣,怎麼趕路?
孟嬤嬤瞄了一眼景王妃的神色,見她臉色極其陰霾,可見心情不好,就連忙道:“奴婢沒有別的意思。”
“那怎麼不找人化解了?”孟嬤嬤笑着道,“聽說有得道高人,是可以化解這樣的命格,除非他命中註定無妻無子。”
景王妃在屋子裡聽見了,不由嘆息,這樣好的人,卻配這樣的命格,實在是太可惜了。
景王妃低頭望着面前的碧粳粥,對她來說,錦衣玉食的生活習慣已經是融入血液裡,就算在尼姑庵裡,她情願餓着,也不願意吃那些粗麪,也因爲這樣,父母隔三差五就往尼姑庵裡捎東西。如今想來,師太不要自己,也就是這個原因。自己吃不了苦,守不了佛門的清規戒律,到頭來,不但誤了自己,也誤了他人的修行。“等我身體好點了,我就走。”
農婦見孟嬤嬤這樣說,心裡甜絲絲的。她生在烏龍鎮,長在烏龍鎮,最喜歡的,就是別人誇她的家鄉好。“嬤嬤,那你可得多住幾日,沾點福氣,興許,還能延年益壽也不一定呢。”
景王妃豎着耳朵聽着外頭的動靜,眼睛一直盯着頭頂上的橫樑。農婦和孟嬤嬤接下來說的都是東家長西家短的,並沒有再說起那陸公子。沒有多久,她的眼皮漸漸沉了,跟着,她就睡了。
景王妃閉上眼睛,“你覺得他像王爺,是不是?”
孟嬤嬤聽了,微勾嘴角,這不過是一些江湖騙子裝神弄鬼罷了,哄哄這些愚昧的村民也就是了,哪能當真啊?若是這烏龍鎮真有黑龍,怎麼不見它出一個皇帝來?“原來這烏龍鎮竟這樣大的來頭,倒是我見識淺薄了。”
孟嬤嬤聽到王爺兩個字的時候,嚇得魂飛魄散,急忙跑到窗口前仔細看了幾眼,幸好,這窗口和門外都沒有人。“夫人,這兩個字你以後不要再提起了。”
孟嬤嬤鬆了一口氣,她真的怕景王妃爲了一個相似的人,留在烏龍鎮不走。這個鬼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我也是聽來的,至於全不全,真不真,我就不曉得的。聽那些高人說烏龍鎮以前有條黑龍。這陸家公子的小命,就是靠着這條黑龍的龍氣養着。一離了這烏龍鎮,他就活不過半個月。當初,這陸公子娶第三房的媳婦時候,就跟着媳婦回去省親一趟。那媳婦的孃家離烏龍鎮也不遠,可不知道爲什麼,這陸家公子在半路上就病倒了,差點連小命都保不住,你說這奇怪不奇怪?”農婦邊說,邊指手畫腳。
孟嬤嬤一早就煮了碧粳粥,燉了一碗雞蛋羹,端到景王妃面前道:“夫人,你吃幾口吧。”
裁幻總總團總,。等天亮的時候,景王妃已經恢復了神智。
孟嬤嬤察覺到景王妃的神色不對頭,就上前安慰道:“夫人,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不要再想了,人要向前看,而不是向後看的。這陸公子,雖說長得有點像姑爺,可他畢竟不是姑爺。”
孟嬤嬤的眼淚卻簌簌落了下來,道:“夫人,委屈你了,這樣的地方,實在是找不到像樣的東西。”
夜裡,景王妃發起高燒來,幸虧孟嬤嬤和丫鬟寸步不離守着一夜,這燒就漸漸退了。
農婦聽了,覺得和孟嬤嬤找到了話頭,就跟着道:“就如嬤嬤你說的,尋常人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會找得道高人來化解。可這陸家前前後後也找了好幾個高人,都說沒有辦法化解,還說,這陸公子是不能出遠門的,更不能上京的,這一上京,這小命一準不保。”
孟嬤嬤被農婦的話勾起了興趣,道:“怎麼會有這樣奇特的命格?”
孟嬤嬤盯着景王妃,她是不是多想了,沒有人清楚,可她能感覺到景王妃的一些細微的變化,比如,這些日子,景王妃發呆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奴婢是多想了,但是奴婢所思所想,都是爲了夫人你好。這個地方,窮鄉僻壤,呆幾日功夫是沒有問題,時間久了,奴婢怕你的身子受不住。”
景王妃何嘗不知道這陸公子只是和丈夫相像的人罷了。“嬤嬤,你多慮了。”
走出了門口,孟嬤嬤長長吐出一口氣,嘴角帶着一絲淺笑。
農婦見她高興,就上前道:“你之前不是和我說起過,送什麼東西到陸家合適?我思來想去,最好是做點饃饃和燒餅送去。”
孟嬤嬤聽到饃饃兩個字的時候,眼裡閃過一絲不屑,這兩樣吃食,也就尋常人家才稀罕。“既然你覺得好,那就做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