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輕雲十分不舒服,這樣的目光太放肆了,也太大膽,根本不像是尋常男子看陌路女子的眼神。偏偏此時,她們這一行人還處在危機關頭,容不得她想太多,只能視若無睹,假裝沒有察覺到楊仁無禮的注視。
“這位老爺,這件事與你無關,小民勸老爺莫多管閒事。”那個粗壯的漢子上前對楊仁行禮,然後擺出一個請的姿勢,就是要楊仁走,不許他多留。
楊仁露出了一絲笑,緩緩從馬車上跳下來。今日,他特地穿了一件鴨青色五福捧壽紋的圓領袍子,看上去穩重踏實,就是想給樓輕雲留下一個比較好的印象。“這件事,楊某人今日是管定了。”
那個粗壯的漢子一聽,不屑道:“老爺這是要擋我們的道?”
“山有山路,水有水路,一個婦道人家,閣下何必爲難她?”楊仁是絞盡腦汁想着軍師要自己背下的詞句,“這位兄臺,還請你高擡一手,放了這位夫人,若是有什麼損失,楊某人一力承擔,如何?”
“承擔?”那漢子不屑道,“你能承擔什麼?她撞了人,就該賠命,老子我現在不要她的命,已經算是寬宏大量了,還想怎麼着?”
樓輕雲聽出漢子話裡隱藏的意思,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小臉刷地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活得這麼大,她也不是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有些人專門在路上設局,就是要套她們這種人。輕的是敲詐點銀子,嚴重的都鬧出人命來,偏生這種事情,鬧到公堂裡,也未必能說得清楚。
事過他有。於是,她將目光投向了楊仁,露出了一絲乞求的神色,現在,她也只能靠着楊仁來擺脫這羣村民,不,這羣匪盜。
楊仁見樓輕雲可憐兮兮望着自己,心中頓時生出了一抹豪氣,大聲道:“這件事,老子就管定了,有本事,你放馬過來,難道老子會怕了你不成?”
“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真當自己是英雄啊?兄弟們,上!”粗壯的漢子揮手,就有一羣村民打扮的漢子揮着棒子跟楊仁帶來的小廝打起來。
樓輕雲抱着女兒,往遠的地方站,生怕那些人會傷到自己的女兒。
雙方的人馬差不多,不過,楊仁身邊的那些小廝都有點武藝,漸漸佔了上風。不過是一炷香的功夫,粗壯的漢子領着的那幫人就被打得灰頭土臉的。
那粗壯漢子見勢頭不對,就想逃,楊仁卻不想放過他,給身邊的一個小廝遞了一個眼色,那個小廝立即指揮着幾個小廝包抄那個粗壯漢子。
最後,其他人都逃之夭夭,包括那個躺在地上的小孩和哭泣的婦人,就剩下那個粗壯的漢子束手就擒。
那漢子被反綁着手,押到了楊仁的面前。楊仁伸出腳,狠狠踢了他胸口一下,然後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在那個人的臉上。“什麼東西,也敢在老子面前裝熊,你怎麼不出去打聽打聽。我楊某人是什麼人?也就你們這種下賤胚子,纔敢仗勢欺侮女子。但凡有點血性的漢子,哪個會欺負婦道人家?”這些,都是事先備好的詞,也是事先打算好的戲碼,就是要樓輕雲生出欽佩之意,繼而對楊仁刮目相看。
楊仁罵完之後,就討好似的望向了樓輕雲道:“夫人,你想怎麼處置他?”
樓輕雲望了一眼那個漢子,再望了一眼楊仁,謙恭地行了一禮:“多謝恩公相救,不過這種事情,我一個婦道人家也做不了什麼主,還請恩公見諒。”
那楊仁今日演了這麼一齣戲,就是想借機博得美人芳心,哪能輕易放過這樣逞英雄的機會。於是,他揮着拳頭,狠狠打了粗壯漢子幾拳,然後又在樓輕雲跟前揮着拳頭炫耀道:“夫人,不要擔心,有我在,這幫人是翻不了天的。要是夫人再不解氣,我再狠狠揍他幾拳給夫人出氣,如何?”
“不用了,冤家宜解不宜結,這件事就算了。”樓輕雲心裡浮起了一絲疑惑,按理說,他們是站在別人的地盤上打了人,早就該得了便宜的時候,就趕緊走人才是。
要不然之前走掉的那些人回頭找人報復怎麼辦?畢竟,這些人口口聲聲稱是這邊的村民,想要糾結一幫人回來報復,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可這個楊老爺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難道說……樓輕雲的心口一緊,她不是傻子,有些事情,稍微想想,也能想到一星半點的。
不過,樓輕雲也知道,這件事只是她自己的猜測,並不能做的準。就算是自己猜的沒有錯,也不能拆穿人家。有些事情,裝糊塗比自作聰明的好。
“楊老爺,這次得你出手相救,小婦人實在是感激不盡。不過,今日的日頭都快落山了,我們還需要趕路回家,就不能再耽誤下去。不知道楊老爺仙居何處?如若方便,不妨留個地址,他日,小婦人必定遣家人上門致謝。”樓輕雲一番話說得漂漂亮亮的,讓人挑不出一絲一毫的錯處。jrte。
楊仁聽着軟軟糯糯的聲音,心中十分受用。果然如軍師所說,這天下的女子大都愛英雄,那日在花神廟裡,這個小娘子見了自己就如見了鬼一樣。今日,先是一再行禮道謝,又說登門致謝,怎麼都像是傾慕自己的意思。於是,他咧開嘴笑道:“客氣了,太客氣。我家就住在城西那邊,你只要報上城西楊府,就有人給你帶路的。”
城西?!樓輕雲的腦子裡閃過了一些模糊的印象,不過,她並沒有完全記起自己從哪裡聽來這兩個字,就當是自己胡思亂想。“那小婦人今日先告辭了。”說着,樓輕雲又微微福身行禮,然後抱着女兒重新上了馬車。
楊仁見她要走,心裡癢癢的,恨不得立即夾着她離開這裡,找個僻靜的地方風流快活,偏生軍師的警告一直響在耳邊,讓他不敢輕舉妄動。畢竟,比起樓輕雲來,富貴榮華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