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成義對遼東清軍還是很熟悉的,其主要戰力來源於兩個方面,一個是關外八旗,另外就是科爾沁蒙古。
關外八旗起源於滿清入關後留守的關外旗營,後滿清與朱明、合衆國大戰,後方又有山西、陝西的反清起義,爲了加強軍隊,只能通過爲八旗包衣擡旗的方式增加軍隊,僅永曆五年,便是擡北京周邊的漢、蒙包衣兩萬,這批人平定山西叛亂後,裹挾了幾十萬山西百姓出關,加上遼東留守的關外旗營,漠南遷徙來的土默特蒙古人,形成了關外八旗。
關外八旗又被叫做新八旗,卻主要是漢人,少量的滿洲權貴和蒙古人,包衣多是山西掠民和直隸移民,後又從朝鮮遷徙衆多,十年發展起來,遼東人口重新超過百萬,巔峰時有三萬五千精銳,配合科爾沁的騎兵,不僅負責維護滿清在關外的統治,遼東海防,還負責彈壓朝鮮戰場,應對合衆國在永寧方向的進攻。
當然,如今的關外八旗早已沒有了以往之鋒銳,十幾年來在永寧和朝鮮與合衆國、朝鮮叛軍作戰,又要面對特遣營等大量北洋戰區小部隊在海岸線上的突襲,早已是損折頗多,如今順治親征,更是調走關外八旗兩萬精銳,科爾沁等外藩蒙古也被抽調嚴重,遼東的清軍,雜七雜八加起來也不過三萬,還分佈在大大小小的據點裡,可以說,如今合衆國海陸兩軍可觸及之處,遼東最爲虛弱。
更重要的是,遼東是滿清最後的退路,只要佔領了遼東,滿清退無可退,唯有一死。
“關於攻打遼東,你有什麼好的想法嗎?”李明勳問道,實際上,他已經近二十年沒有登上永寧了,對遼東也不熟悉。
“您準備給卑職多少軍隊呢?”裴成義問道。
李明勳想也不想,說道:“你的第六軍自然歸你指揮,還有遼東沿海島嶼的駐紮軍隊,北洋戰區可以爲你提供一些特戰力量和艦隊、運輸船隊。”
“足夠了。”裴成義說道。
第六軍是以永寧行政區所部軍隊組成,原本只有一師兩旅,卻是一個甲等師兩個騎兵旅,只是成軍之後,進行了擴充,但是裴成義原本是參與山東大決戰的,未免麾下部隊擴充影響戰鬥力,他只是抽調了部分軍官和老兵,配合山東本地招募新軍,組成了三個旅,慢慢再行調整。
按照李明勳給的編制,除了他的第六軍的一師五旅,還有海洋島駐紮的一個陸戰隊旅,加上一些特遣部隊,陸戰兵力就超過了三萬,兵力是絕對夠的。
“卑職以爲,關鍵第一步還是大部隊登陸遼東。”裴成義說道。
第六軍不僅有幾萬兵,戰馬、駑馬等馬匹超過兩萬五,還有大量後勤人員和設備,這樣規模龐大的軍隊,可不是隨隨便便等登陸的,至少需要一個港口,可問題就在於,遼東沒有什麼堪用的港口。
在滿清遼東水師興盛的時代,也曾在旅順和登萊大建港口,遼東與山東水師藉助港口掌握了渤海制海權,還曾一度出戰海洋島和朝鮮沿海,但隨着山東大戰一起,合衆國從陸地攻佔膠東半島,滿清遼東水師和山東水師早就撤了,未免合衆國利用港口登陸,清軍破壞了所有港口。
登州港是被裴成義疾馳拿下的,破壞不甚嚴重,早已投入使用,可旅順港不同,不僅港口碼頭被焚燒一空,就連旅順城都完全被拆掉了,當然了,如今天寒地凍,有港口也難以使用。
遼東卻也不是再無港口,還有一港便是位於渤海灣深處的牛莊港,這卻是一個內河港,位於遼河內部,而且還是遼東水師的誕生地,滿清在那裡有造船廠。
若是攻擊牛莊港,卻是要受到清軍渤海內兩支水師的夾擊,這兩支水師若是避戰,陸軍也不能冒險率大批軍隊進入渤海。
“卑職以爲,我大軍在山東鏖戰,清軍對沿海防範肯定嚴密,貿然登陸怕是不美,不如與永寧駐軍南北夾擊,清軍對北面防禦一向疏忽,若抓住機會,必可獲勝。”裴成義說道。
李明勳略略點頭,心道這確實是一個機會,也就答應下來,說道:“左右渤海尚未開化,便依你所言行事吧。”
裴成義起身謝過,走出了作戰室,這是他第一次單獨承擔方面作戰任務,只要大功告成,那便是邁向了高級將領的行列,裴成義心中哪裡不激動,回到軍部,便是開始籌措作戰計劃,很快提交併且得到許可。
半個月後,赫圖阿拉。
天色昏暗,北風略過鬆林,嘩啦啦的響動不停,雖然松脂的香味讓巴特回憶起了自己的故鄉,但是在徹骨寒風之下,一切都是那麼的無情,天空昏暗,卻不是要下雪的模樣,地面的一片黑一片白,那是大風把積雪吹到一旁,巴特俯身在馬背上,在赫圖阿拉前往寧古塔的道路上前進着。
巴特是被裴成義從北洋戰區特地要來的,這個精壯的蒙古漢子出身漠北車臣部落,在十年前加入陸軍,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裴成義的部下,裴成義對他的能耐很清楚,卻也知道他無心文化,所以前途渺茫,這次讓他加入麾下,便是許了保舉的願望。
事成之後,保舉爲上校旅長。
巴特咂摸着這句話,寒風吹進脖頸,全身冰寒:“孃的,這上校不好弄喲。”
十天前,巴特帶上幾個驃騎兵營的老弟兄,在海軍的協助下於遼東半島東海岸登陸,七個人,二十匹蒙古馬,向興安要塞出發,興安要塞就是當年李明勳攻陷寧古塔城後修築的寧古塔要塞,只是因爲滿清又重修了寧古塔,爲了避免稱呼上出現問題,改名了興安要塞。
“阿貴,阿貴!”巴特喊着自己的弟兄,見他在這嚴酷的天氣裡依舊挺胸擡頭,不由的有些羨慕,心道:“我這是怎麼了,十年前從漠北來的時候,我不也是這般嗎,難道在漢人的花花世界裡墮落了嗎?”
“停下吧,天快要黑了,宿營。”巴特說道。
“頭兒,我受得住。”阿貴說道,阿貴是一個滿漢混血,早年是赫圖阿拉的奴隸,殺了滿洲主子,帶着戰馬去了興安要塞,纔是加入了驃騎兵營。
巴特道:“你受得了,馬匹受不了。”
拜阿貴對道路的熟悉,二月初的時候,巴特這支小分隊就是穿越了長白山區,進入了興安要塞附近,沒有人凍死在山裡,但是也損失了絕大部分的馬匹,只有四匹馬馱着僅剩的糧食和兩個病號來到了興安要塞。
要塞的半月堡上,砰砰砰響起了三聲槍響,震懾巴特這羣不速之客,巴特撓撓頭,嘟囔道:“還是那麼的摳,孃的,用三眼銃這種老玩意警告。”
“哪裡來的狗東西,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嗎?下馬,跪下,要不然老子這門大炮可是要噴出三百枚鐵彈,把你們掃成碎肉!”城牆上,一個軍官手裡提着火把,怒喝道。
巴特示意所有人下馬,但是沒有跪下,他們丟掉了所有武器,巴特舉着雙手走到城門前,摘掉帽子,露出光溜溜的腦袋:“老子不是清兵,是受北洋戰區差遣來的使者巴特,我這裡有北洋戰區和統帥部開具的公文。”
“放屁,老子還有元首大人給的虎符呢,再不老實,老子弄死你。”守將罵道。
巴特越聽越感覺這人說話聲音熟悉,問道:“是不是奧巴兄弟,我是你的老兄弟巴特啊。”
“孃的,老子認識的巴特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休要扯淡,跪下!”奧巴在城頭大喊,他正是這座要塞的守備司令。
巴特越聽越氣,罵道:“奧巴,你這個蠢貨,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這個使犬部的老東西,赫哲人中的老狐狸,當年你就是給元首送了幾隻哈士奇犬,才被提拔起來的,老東西,快快開門!”
奧巴這纔信了大半,這事知道的人並不多,他連忙下了城頭,開門走出去,打量了一下巴特,哈哈一笑:“還真是你啊,我以爲是寧古塔那邊派來賺城的呢,來快些進來。”
興安要塞依舊是合衆國面向滿清的前線,二十年也沒有變,這裡有一千人規模的職業守備部隊,還收留了大量的僱傭軍,女真人、山北野人、蒙古人、朝鮮人還有日本人,應有盡有,讓軍隊規模超過了兩千人,裝備也很不錯,在夏秋集結,永寧駐軍以此爲基地,襲擊周邊,冬季便是與下游的三姓灘要塞一起守望相助,那裡地盤更大,所以主力軍隊還是以那邊爲基地的。
原本巴特要奧巴配合自己行動的,但是聽聞永寧行政區副長官李德燦在三姓灘,便是連忙派人請他來了,第二天,李德燦風塵僕僕的到了,見到巴特,他激動的問道:“巴特,是不是要我們永寧配合北洋戰區在遼東的軍事行動?”
“您......您怎麼知道?”巴特認識李德燦,合衆國的老人了,曾經擔任過濟州軍管區的長官,阿海回到大本營接任執政官之後,雖然派遣人人員前往永寧主政,但還需要一個熟悉永寧的人,而參與開拓永寧的李德燦便是最好的人選。
“是真的?實在是太好了!”李德燦揮舞着拳頭說道。
巴特拿出公文,說道:“這裡有統帥部和北洋戰區的命令,分別蓋了元首印璽和司令長官印,您看。”
李德燦接過公文,詳細看了起來,公文的內容很簡單,要求永寧行政區和三姓灘、興安兩個要塞組織一支精銳的軍隊,交給巴特指揮,在三月之前成軍,前往遼東,執行軍事任務,至於什麼任務,涉及機密,沒有說明。
“是山東戰場取得大勝了嗎?”李德燦問道。
“沒有,山東尚在鏖戰之中,但元首命令裴成義將軍率領第六軍光復遼東。”巴特老實說道。
李德燦大笑道:“我便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
李德燦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邋遢怯懦的朝鮮奴隸了,他的視野從全局出發,便是知道,合衆國取勝之後,一定會經略遼東,而永寧行政區則可以爲其提供軍隊、馬匹和部分糧草支援。
“我可以給你兩千騎兵和兩千步兵!”李德燦說道。
“竟有這麼多軍隊?”巴特感覺難以置信,要知道,此時的永寧已經爲陸軍抽掉了第六軍了,這才兩年光景罷了。
“軍隊是我去年便調遣過來的,原以爲會在今年或者明年配合主力進攻,牽制朝鮮和寧古塔方向的清軍,卻不曾想有了大用處,但兵馬尚且不齊備,這四千人中有部分是僱傭軍。”李德燦說道。
巴特說道:“人數太多也不盡然是好事,千里出擊,補給太難了。”
從寧古塔到赫圖阿拉,千里山路,沒有多少部落,到了赫圖阿拉境內,纔有關外八旗的莊屯,而且規模也不足以支撐大軍行動。
“除了四千匹戰馬,我可以爲你提供三千匹駱駝,兩千頭馴鹿。”李德燦認真的說道。
“您的意思是,以這些駱駝和馴鹿做糧食嗎?”巴特問道。
“當然,從興安到赫圖阿拉,根本走不了大車,也沒有水路可走,唯有這些長了蹄子的走獸可以前進,除了糧食,這邊是我爲你準備的後勤補給。”李德燦說道。
“如果抽調過甚,永寧方向空虛,豈不是給敵人可乘之機?”巴特問道。
李德燦鄭重說道:“只要遼東光復,永寧就沒有什麼事不能捨棄的了,寧古塔清軍若無遼東支援,便是會不戰自潰的。”
巴特重重點頭;“好,既然李長官早有計較,那我便不多言了,立刻集結兵卒和馬匹,儘早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