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曜身子頓了一下,側過半邊,看了一眼慕容薰,眉頭微微的挑了挑,“有事,五妹?”
慕容薰點了點,從袖子裡面拿出了一道明黃色的摺子,道:“這是秦王讓我交與你的!”
慕容曜疑惑的接過,“秦王?”,他帶着一絲詢問的一絲看着書桌後面一臉嚴肅的慕容樺,“父親怎麼看?”
慕容樺眉頭緊鎖,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慕容薰,擡起右手輕輕的支起額頭,“秦王的注意打得不錯!”,他又道:“還有吩咐你別的事情嗎?”
慕容薰搖了搖頭,“只是讓我將這道摺子交給大哥罷了!”
慕容樺微微閉着眼睛,沉吟了一下,道:“我最不想的就是將你捲進來,使你成爲那些野心勃勃的宗親們攻擊的目標。也許……該給你找一門好的親事了!”
慕容薰一鄂,笑道:“父親是在說笑呢!”
一旁的慕容曜卻一本正經的說道:“兒子以爲現在的四大家族,皇甫家野心太大,上官家已經強弩之末,唯有厲家低調但是卻不乏實力,爲五妹挑選夫婿,在厲家之中挑選爲最好!”
慕容樺啞然一笑,“我還以爲你早就將你妹妹送給了上官梓宣了!”,他目光帶着冷意的看着慕容曜,“上官梓宣是個不錯的孩子,只可惜不喜歡政事,即使將來也不能給予你幫助,而且你自己也沒有想到薰兒居然能得到秦王與陛下的注視,所以此刻又改變了注意是不是?她應該嫁給一個對你更有幫助的人!”
慕容曜聞言嘴角挑起一抹諷刺的幅度,“爲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父親不是連自己都可以犧牲麼?”
慕容樺一時沉默無言,只是有些渾濁的眸子一動不動的注視着面前那張與年輕時的他有這幾分相似面孔,嘴角抿了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種無形的暗涌在父子兩之間流動。燭火不時“撲哧”一聲炸開。
慕容薰自然是也感受到了這種無形的壓力,她擡眼瞧了瞧慕容曜,想起慕容曜的母親二姨娘,本是慕容樺的青梅竹馬,明媒正娶的妻子。後來,慕容樺爲了權力娶了上官氏,而二姨娘也因此被貶妻爲妾。慕容曜也因此從高貴的嫡子變成了下賤的庶子,這其中的落差,想來這許多年來,早已經在他的心底悄悄的滋生仇恨的種子吧。
“你們先下去吧!”慕容樺揮了揮手,似乎有些疲倦的樣子。
出了書房,慕容曜將門輕輕的合上,看着慕容薰有些冷峻的背影微微笑道:“生氣了?”
慕容薰頓住腳步,回眸涼涼的看着慕容曜一眼,稍稍的太高下顎,語氣如同初春令冰消雪融的春風,輕柔卻依舊帶着淒厲的寒意,“我不喜歡自己的事情被這般的三言兩語決定了,尤其是終身大事!”
慕容曜負手而立,白色的錦服暈着輕盈的月光,越發的顯得玉樹臨風,他的劍眉微微向上揚着,與夜色一般濃黑的眸子卻含着坦蕩的笑意,“我是爲了你好!厲家,的確是一個不錯的歸屬,你日後就知道了!”
慕容薰冷笑着哼了一聲,笑容越發的燦爛,帶着這謾諷之意,“大哥究竟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小妹,大哥自己心裡明白!小妹一向不願意與大哥拐彎抹角的!”,嚥了口唾沫,慕容薰繼續說道:“若是大哥指望着小妹的夫婿日後能夠住大哥一臂之力的話,何不擇個高枝兒!”
慕容曜眸色暗了暗,帶着幾分趣味的問道:“五妹的意思是齊王?”
慕容薰冷嗤了一聲,“大翔最有權勢,最有影響的王爺是誰?”
慕容曜斂了面上的笑意,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慕容薰似乎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他負手在遊廊之上走了幾步,又踱步到了慕容薰身前,表情嚴肅,神色鄭重的說道:“此後莫要再提此事,就是父親答應,我也是萬不會答應你嫁給秦王的。他,就如同曼陀羅,表面鮮豔誘人,但是卻有劇毒。所以,我提醒你,離他遠一些!”
慕容薰向前走了幾步,右手撐在紅褐色的柱子上面,寬大的衣袖垂直的落下,在夜風下輕輕的拂動,她目光沉寂,卻沒有回答慕容曜,而是轉換話題問道:“五姨娘是何身份?”
慕容曜撇了撇嘴,“跳樑小醜,不用理會!只要她不找你麻煩,就不必去招惹!”,慕容曜上前兩步,與慕容薰比肩而立,看着天邊的月色,他輕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也許是我們今年最後一次一起賞月了!”
慕容薰微微一愣,問道:“爲什麼?”
“那道摺子你沒有看麼?”慕容曜輕輕的笑了笑,“陛下以前的意思就已經明確了,我一個庶子,又沒有功勳在身,即使陛下想要重用我,也難堵悠悠衆口,所以他的意思便是先掉我去南疆邊陲重鎮,協助沈將軍駐守,待建下了功勳,再回京述職!”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下,慕容曜又繼續說道:“那道摺子就是委任狀,我明日就出發。我不在長安,便是有許多的事情會超出我的控制,但是記住一點,離秦王遠一點!”
說罷,慕容曜輕輕的看了慕容薰一眼之後,舉步離開。
夜風輕拂,慕容薰的裙襬高高的揚起,她表情清冷,眸色幽亮,嘴角的幅度漸漸的擴大,事情似乎越來越超出了自己預料,也越來越有趣了……
次日。慕容曜天還未亮就離開了,他走的時候並未通知任何人,僅僅帶着幾個侍從奔向那片未知的未來。晨霧未散,尤帶着幾分詩意的朦朧,幾道疾行的身形劃破晨曉的寂靜,星子的光芒漸漸淡去。慕容曜此去,或許正是一個政壇新星冉冉升起的開始吧。從這個無人注意的早晨開始,直到那人偉岸清貴的身影再次踏入長安,整個大翔將爲之側目。
清晨的空氣總是清新略帶着幾分溼氣與涼意。慕容薰懶懶的倚在石凳之上,她並未束髮,長長的如瀑布一般的青絲落在雪衣之上,黑白顯得十分的分明,遠遠的瞧去,就如同一副畫一般。一隻手把玩着從肩膀上面垂下的青絲,一隻手支着額頭,慕容薰半闔着眼睛。
“五小姐,打聽清楚了,三小姐正在回來的路上!”一個侍女恭恭敬敬的說道。
慕容薰聞言,輕輕的睜開眼睛,“母親出了這般大的事情,她倒是還如此的沉得住氣,在萬安寺爲太后祈福三個月,一日都不少!”
揮了揮手,令侍女退下,慕容薰按了按眉心。仔細想了想,又喚來了一個侍女,換好了衣服之後,準備出門。
此刻卻瞧着剛剛甦醒的五姨娘着一件淺紅色的半新小衫,越發的顯得妖豔異常,她媚眼朦朧的看了一眼慕容薰,“要出去?”
慕容薰應了一聲。
五姨娘一隻手掩着嘴,打了一個哈欠,笑眼千千的說道:“那可千萬要小心一些啊!”
“多謝五姨娘關心!”
出了慕容府,慕容薰便是帶着兩個侍女直去儷芷樓。
這兩個侍女一個喚做鶯歌,一個喚做燕語,是慕容樺指給她的,是慕容府上的家生奴才,平日裡便是隻聽慕容樺一個人的命令行事,此刻,既然被賜給了慕容薰,便是隻認她一人爲主子,忠心自然不用質疑。
而此刻她們要去的儷芷樓名字的雅緻,但是卻並不是個高雅的地方,相反是個血腥暴力的地方,類似於角鬥場,主要是老闆買下了一些戰場之上的俘虜,讓兩兩相鬥,旁觀者可下注賭誰輸誰贏。而此地也深深的吸引着長安的紈絝子弟。
慕容薰的馬車剛剛聽了下來,便是有小廝迎向前來,諂媚的笑道:“公子來得早了些,還沒有開門呢!”
慕容薰今日換了件象牙白的男裝,墨發被一絲不苟的盤在頭頂,繫着一條與衣服同色的頭巾,腰間繫着玉帶,手中搖着一柄紙扇,明眸皓齒,俊美異常,一副濁世佳公子的模樣。她一下車,便是引得街上的少女頻頻回頭偷看。
慕容薰搖了搖扇子,道:“不打緊,爺今日來了興致,多等等也無妨。給爺找兩個歌姬,貨色要好!”,說着掏了一錠銀子扔給小廝,道:“給小爺一個好位置,聽聞沈家大公子是儷芷樓的常客,爺正想結交一下,你知道怎麼做了吧?”
小廝見這位公子不僅長得俊美更是出手闊綽,便是笑得臉都開花了,“知道知道,一定讓公子滿意!”
這儷芷樓其實與一般的賭場無異,只不過普通的賭場賭的是金錢,而這裡賭的是人命罷了,而且這裡更加精彩與刺激,可以使得每個毛孔都興奮起來。
白日這裡的生意冷淡,一般到了晚上纔會火爆。只是慕容薰拿不準沈蕭逸何時回來此地,只得早早的守株待兔罷了。
不過,她今日的運氣似乎不錯,在等了約大半個時辰,第一場比試快要開始的時候,便是見到了沈蕭逸的身影。
沈蕭逸是南疆守將沈括的長子,生的濃眉大眼,高大威猛,較之上官梓桑或是趙凌少了幾分精緻,卻是多了幾分陽剛的味道。此刻他大刀闊斧的走向了自己一貫的位置,隨意的一座,便是注視着場上的一舉一動。兩個長隨恭敬的立在他的身後。
大翔素來有藩鎮守將將親人送到長安爲質的傳統,自沈括接替南家駐守南疆以來,沈蕭逸亦是來到了長安,這座繁華異常都市已有八個年頭了。
慕容薰注意他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全長安的人都知曉,沈蕭逸鍾情於她的三姐,慕容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