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原基地,父島海岸,就劉淵身死,衆人不免討論起了時局。面對紀澤的提問,早被他用《史政》宣傳洗腦的一衆年輕軍官們立馬有了答案。陸錚最先恨聲道:“士族,霍亂之源當然是士族。主公是說,只要士族依舊存在,大晉便永無寧日,便難逃內鬥削弱,我等便不愁入主中原?”
“正是此理!既然士族內鬥能將晉武帝一統三國後的一片盛世敗壞如斯,而今周邊胡禍更甚,內部兼有帝相不和,積重難返之下,他們焉能真正重拾江山,充其量回光返照罷了。”紀澤點頭淡笑道,那副裝逼模樣,倒也頗有革命導師的範兒。
事實上,西晉皇朝與東晉南朝總計一百五十年曆史,但其發生的內部叛亂,卻成百上千計,堪稱諸皇朝之最,其混亂勁兒,幾可與春秋戰國比肩。不得不承認,士族發展到了這一時期,其社會權利已至極致,極致便是任性,自也是滅亡的開始。
“主公,之前看報,米沙特區整頓已近尾聲,張敬署掾的整改專項隊伍都已大部返回,只需到了年底,那裡便將與呂州它處一樣,解除軍管,進入常態。只是,那些米沙大族最終多是依舊保有所有田地,這就完了嗎?”呂翔目光一轉,卻是說道,“屬下倒有一問,那些大族多是晉境士族分支,主公此次爲何不趁其一應錯處,乾脆將之完全鎮壓,反而留下後患,就不擔心他們似大晉士族那般,日後生亂嗎?”
“無妨,他們已被剝奪附庸部衆,難以再掀風浪,我華興府莫非還不能消化這麼一幫徒有錢財之人嗎?”面對呂翔這一頗帶激進意味的問題,紀澤耐心解釋道,“準確說,漢末魏晉壞在士族專治,壞在他們擁有太多權利與實力,超出了社會的制衡能力,由此,他們才得以爲了自身家族利益,枉顧國家民族與其他百姓,爲禍作亂。”
“可他們畢竟出自大晉士族,對我華興府三心二意,留之何益?倒不如奪其田地錢糧,用之於我華興府,還可少了後患。”楊遠卻是跟着說道,底層出身的衆人,經過華興府的宣傳,再對比過往經歷,無疑都對士族頗爲敵視。
“我等之前既然設特區接納他們拓荒,他們就是華興百姓,便不能揪一錯處,做那養肥了宰殺之舉,否則華興府何來信譽,日後入主中原又將平添多少阻力?”紀澤眉頭一皺,他並不喜歡過分的仇富情結,卻也只得勸慰道,“況且,士族中人握有漢家主要傳承,諸多領域皆具先進與前瞻性,尤其是文化藝術方面,於我華興府不可或缺。是以,我等當改造士族,取精去糟,納士人爲己用,而非一概覆滅。”
眼見衆人陷入沉思,不乏迷惘,紀某人不禁暗歎,心知自家過往有關士族的《史政》宣傳未免激進,頗有點士人就是壞人的矯枉過正,於創業之初頗有裨益,於華興府的長久發展卻無好處。
暗中思量該如何適當調整政宣之餘,紀澤強調道,“欲保社會安定和公平公正,關鍵在於制度建設與維護,而非平叛個人亦或團體的本性善惡,由之肆意降罪,反而由此破壞了制度。畢竟,不論是何階層,人性皆有自私一面,且善惡往往只在一念之間。”
其實,紀某人還有一條沒好說出的是,自家即便清除了米沙大族,日後華興府同樣還會冒出更多這樣那樣類似的大商人、大地主、功勳集團、官僚家族等等影響社會制衡的力量,將與米沙大族無異。而現在粗暴辣手的清除米沙大族,開了枉法血洗的先例,日後是否也直接清除任何冒出來的內部山頭,那樣將不是殺雞儆猴,而是逼得治下人人自危,驚疑不定,從而造反自保...
接下數日,笠原基地又分批分類,向水、步、騎、空的青年近衛軍兵們,分別介紹與展演了火銃、手雷、地雷、炸藥包乃至沒良心炮等等先期熱武器的應用。免不了的,一干青年軍兵們如同劉姥姥入了大觀園,難免收起跳脫,再也不敢對自己被困深海的長期集訓有所微詞。
而紀澤也登上講臺,利用自己前生所知的三瓜兩棗,向青年軍兵們講述了步炮協同、艦炮陣列、騎炮配合以及高空偵查與空投突襲之類的大致概念,具體的戰略戰術,則是青年近衛軍的首要任務,將由這些年輕人在邊學邊演練中自行摸索、總結與完善。
不過,就如火炮鋼管與飛艇推進問題一樣,在一應視察中,紀澤不免因自家熱武器的發展進度而頭疼,畢竟熱武器領先這一時代太多了,而白手起家的華興府,不論從技術層面還是生產力層面,真就很難在短期內主體用熱武器取代冷兵器。
譬如火銃,且不說頗難突破的火藥改進、碎石打火與膛線刻制等技術,單說最基本的銃管制作就難如人意。這一時代根本沒有後世那等鑽孔工藝,只能採用銅鐵鑄造或是捲曲打製等笨辦法,或性能不足,或費工費時。由此,基地如今所能定型的火繩滑膛槍,非但成本高昂,且相比血旗軍現有的弓弩,在射程、便捷等方面也毫無優勢。
說來,被後世某些無腦電視劇誤導的人們,總認爲元、明時期中國只有冷兵器,可要知道,朱元璋、朱棣父子並不是和蒙古人拼弓箭彎刀,而是“神機銃居前,馬隊後列,先以銃挫其鋒,後以馬隊衝陣”,如此打敗的元朝,那是一三六八年。幾乎也在同期,西方人也利用蒙古人帶過去的火藥技術,搞出了類似火銃的原始火槍。
然而,英國人直到十六世紀末期才決定用火槍取代長弓,而同期大量裝備火銃的大明,更是輸給了玩着原始騎射的滿清韃子,雖說有着諸多原因,但必須承認,那時的火銃,相比弓弩遠沒壓倒性優勢。在紀某人心中,只有技術突破,搞出碎髮膛線槍,才值得血旗軍全面換裝熱武器。
而要技術突破,只怕不光要靠基地本身,還需華興府生產技術水平整體提高。恰似後世的軍艦、衛星等等高科技產業,國人落後於美國,其實關鍵遠非弱在該行業的設計製造者本身,而是弱在電子、材料、精加工等等整體科技生產水平,畢竟,同樣的設計,別個能做,自家卻做不出來效果,徒姑奈何?這些可非光向該行業砸錢就行,更非蓋房子提高GDP所能解決的。
好在,譬如炸藥包、銅火炮、地雷、手雷等等粗淺技術含量的熱武器已然可以視情況投入戰場,而應對眼下的高麗棒子與南島猴子,血旗軍更是無需什麼熱武器,他還有時間,邊提高華興府生產力水平,邊提高熱武器技術水平...
轉眼八月十五,入夜時分,明月當空,篝火簇簇,酒酣耳熱,紀澤正與此番隨來的參軍署司馬唐生一道,拉着一衆剛剛遠離人煙的青年近衛軍兵們共度良宵。卻有上官仁興沖沖送來一份紅色信報,口中喜道:“主公,喜事呀,澶州水軍探索北海,在一處荒島上,偶然發現金礦,初步勘探,其儲量驚人,或不下呂宋大金礦呢。”
呃,紀澤聞言一喜,澶州水軍探索北海一直在進行,獲取地形水文情況之餘,也會捉些島夷掙點外快,這一點他倒是知道,只不知哪來的金礦。旋即,他忙接過紅色信報,隨口問道:“哦,多大的島嶼,大體位置在哪?”
“北荒大島西北近海,該島面積約與對馬島相當吧。”上官仁笑道,倒更像是回答邊上衆人的好奇。
“臥槽,佐渡島!”看着信報上的介紹,紀澤猛地一拍腦門,哈哈大笑道。他這纔想起,小鬼子歷史上好似確曾有過這麼一處大大的金山,怎奈自己之前確是忘得乾淨。要說他華興府如今的高速發展,主要還是靠着官府投資拉動,而官府的財政來援,迅猛增長的財稅依舊僅是小頭,大頭除了絲路商貿收入,佔半的仍是金銀採掘,而佐渡島金礦的出現,無疑會爲華興府再添一針強心劑!
佐渡島!?上官仁一愕,不知紀某人爲何如此稱呼那座海島,卻也只能當做他起了命名的興致,畢竟這類事情之前可沒少發生。唐生則笑着湊趣道:“哈哈,介成這次可是幫咱軍方出了口氣,得了這麼一座大金礦,看行政署那幫傢伙再敢拿經費說事,對咱們擴軍唧唧歪歪!”
“呵呵,介成這次送來好消息,既爲誇功,可也是爲了討賞呢。”紀澤卻將看完的信報遞給唐生,沒好氣道,“這不,他說爲了確保佐渡島金礦開發順利,必須將北荒大島臨近區域拿下,甚至建議,索性將北荒大島(日本本州島)、蝦夷島(北海道)以及周邊所有地盤一舉拿下呢。”
“嘿,估計是中原一戰與狼牙修一戰,他都貓在澶州,看着我等立功受賞,自己卻沒撈到功勞,心裡熬不住啦。”掃了眼信報,唐生也莞爾笑道,“此事軍事上並無多少難度,只嘆那片地區似乎頗爲貧瘠,取之如同雞肋,卻不知主公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