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量大師閉目沉思了良久,說道:“這事情確是有些詭奇,如果雷施主沒有說錯,確不似穴道被點。”
李寒秋道:“使人不解的是,爲什麼要在他們臉上塗了很厚的一些藥物?”
無量大師道:“那塗在臉上的藥物,也許用心在使他們形貌改變。”
李寒秋道:“不錯!使他們改變臉色、容貌…”突然放低聲聲音,愕然接道:“改變成一個顏色……”
雷飛點着頭,自言自語地說道:“如若他們再穿上同樣的衣服,那就教人無法分辨了。”
無量大師似是也被兩人口述的詭異情形所震動,圓睜雙目,眼神炯炯地說道:“兩位幾時離開那茅舍?”
雷飛道:“午時之前。”
無量大師道:“這確實是個叫人難解之謎,而且充滿陰森的氣氛。”
雷飛道:“在下還有一個不祥之感。”
無量大師道:“什麼不祥之感?”
雷飛道:“也許那些人,就是昨夜進入林中的人,包括了你們少林弟子。”
無量大師怔了一怔,道:“大有可能。”語聲頓了一頓,道:“兩位可曾將此事傳揚出去?”
雷飛道:“沒有,在下等第一次告訴兩位。”
無量大師道:“兩位可有朋友迷失於樹林之中麼?”
雷飛道:“有一位。”
無量大師道:“兩位此刻作何打算,是否有冒險救那朋友之心?”
雷飛道:“在下默察情勢,種種詭變,似非三五人之力能夠操縱,恐也非江南雙俠能力所及。”
無量大師接口道:“你說江南雙俠並非首腦,是麼?”
雷飛道:“最低限度,在江南雙俠背後,還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支持。”
無量大師道:“所以,你才找上老衲合作?”
雷飛搖搖頭道:“在下只是把此訊告訴大師,你們少林派乃武林泰山北斗,如何對付,那是你們少林派的事了。”言罷,轉身欲去。
無量大師急急說道:“雷施主請留步。”
雷飛回過臉去,道:“大師還有什麼吩咐?”
無量大師道:“雷施主找到老衲,只爲了講這幾句話?”
雷飛道:“自然是還有別的事情。”
無量大師道:“何以不肯說明?”
雷飛笑道:“在下不忍眼看江湖上殺劫叢起,因此,特來告訴大帥。”
無量大師笑道:“你可是想把此事告訴我之後,就撒手而去?”
雷飛道:“但是在下並非是來求大師合作。”
無量大師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雷飛,氣量竟是如此狹小!
雷飛笑道:“在下一向不願求人。”
無量大師道:“咱們公平合作。”
雷飛道:“好吧!大師請吩咐。”
無量大師道:“老袖準備今夜之中,追查兩個弟子下落,不知閣下是否願去?”
雷飛道:“大師是否已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無量大師道:“老袖已請人去查了。”
雷飛道:“只怕未必能查得出來。”
無量大師道:“別人也許無能,但他卻有些不同。”
雷飛道:“什麼人?”
無量大師道:“追風手陳家奇。”
雷飛道:“聞名久矣!無緣相識。”
無量大師道:“等他回來之時,老袖替你們引見引見。”目光轉到張欽臉上,道:“你去備些酒菜,再替老衲準備一盤素果,我要和雷施主長談。”
張欽應了一聲,匆匆出了花廳。
片刻之後,張欽親自帶着四個男僕,捧着酒菜、素果而來。
幾個男僕擺好桌子,放好酒萊,悄然退出廳去。
無量大師目光轉到張欽的臉上,道:“你也坐下來吃一點吧!”
張欽欠身應道:“弟子謝坐。”
無量大師舉起酒杯道:“老袖雖然不常到燕趙行走,但對雷施主的事蹟,卻是知曉得十分清楚。”
雷飛微微一笑,道:“當今少林寺中,有四位高僧,經常在江湖上行走,鋤奸除惡,積修善功,號稱四大羅漢,大師是其中之一了?”
無量大師道:“老袖因靈慧不足以閉關自修,才奉命在紅塵積修善功。至於四大羅漢之稱,那是武林傳言,豈足憑信。”
雷飛道:“大師過謙了。”舉杯一飲而盡。
酒席之上,雷飛並未把李寒秋的身世說明,也未提起他是七絕魔劍的傳人。
好在李寒秋的生性不喜露鋒芒,冷落一側,斟酒自飲,看兩人縱論江湖大事,反有着輕鬆之感。
酒過三巡之後,雷飛放下酒杯,說道:“大師準備如何行動?”
無量大師道:“老袖等那位陳施主回來之後,瞭然內情,再行決定行動。如若那陳施主能夠確然知曉小徒的行蹤,老袖準備親去勘查一番,如若無法說明小徒行蹤,只有慢慢打聽了。”
雷飛道:“好!大師如有行動,在下亦當奉陪一行。”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就目下形勢而論,在江南雙俠背後,似是還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支持,大師德高望重,如若肯出面領導,登高一呼,金陵城中的武林人物,必可在大師的領導下,聯合一致……”
無量大師搖搖頭,道:“雷施主把老袖估計得太高了,老衲何許人,又能有多大能耐,豈能使金陵城中武林人物盡皆服我呢?”
雷飛輕輕嘆息一聲,道:“大師有所不知。”
無量大師道:“老袖這裡領教了。”
雷飛道:“大師弟子陷身於密林之中,但同時,和大師弟子一起陷身之人,無計其數了。”
無量大師道:“你好像很清楚。”
雷飛道:“在下並非是推想之言,而是行有所見,言有所本,此刻,雲集於金陵城中的各派領導人,只怕都有着和大帥一般的苦衷,但他們的德望,不足以號召天下,又恐怕傳出去之後,有失面子,只好隱忍不言了。”重重咳了一聲,接道:“這是他們心中的痛苦,無處宣泄,大師登高一呼,必可使他們望風來歸。”
無量大師道:“只怕老袖還沒有這份德望。”
雷飛正容說道:“如若大師沒有這份德望,在下也不致來此求見了。”
無量大師正待答話,瞧見一個勁裝大漢,奔人廳中,道:“陳大俠回來了。”-
無量大師道:“快請他進來。”
那大漢應了一聲,轉身而去。片刻之後,帶着一個三旬左右的瘦削中年人,行入花廳。
李寒秋轉眼看去,只見那人一襲天藍長衫,雙目中神光炯炯。
無量大師對來人極爲看重,起身合掌說道:“有勞陳施主了。”
追風手陳家奇欠身還了一禮,道:“在下無能,致叫大師失望。”
無量大師微微一怔,道:“怎麼回事?”
陳家奇道:“在下在那密林尋找了甚久,除了發現有些搏鬥痕跡之外,竟是一無所見。”
李寒秋忍不住道:“你可曾找過那三間茅舍了麼?”
陳家奇道:“找着了,不過那茅舍中已一無所有了。”
雷飛道:“久聞陳大俠追蹤之能,天下第-……”
無量大師接道:“老袖忘記替兩位位引見了,這位是雷飛,雷施主。”
陳家奇道:“目下江湖之上,很少有人能夠做得乾淨,不留下一點可資追索的痕跡。”
雷飛道:“陳兄可是指少林門中兩位失蹤弟子而言?”
陳家奇道:“不錯!在下正是指他們的行蹤。”
雷飛道:“陳兄心中是否已存有可疑人物?”
陳家奇道:“有!不過說出來很難叫人相信。”
無量大師道:“什麼人?大家都是自己人,說說無妨。”
陳家奇道:“會武館主和江南雙俠,諸位能相信麼?”
李寒秋暗道:“根本就是這幾人在搗鬼,還有什麼不相信呢。”
但聞雷飛哈哈一笑,道:“不錯!在下查來查去,也是這三個人。”
陳家奇道:“那還好,在下很怕查錯了。”
無量大師點點頭,道:“就老衲明查暗訪所得,也是這幾人可疑……”語聲一頓,又道:“陳施主既然無法在林中找出證明,咱們只有設法進人江南雙俠的宿住之地去看看了。”
陳家奇道:“這個在下倒打聽清楚了,他們宿住在方家大院,和會武館主的家中。”
無量大師道:“好!老袖先到方家大院中瞧瞧。”目光轉到雷飛的臉上,接道:“雷施主是否要和老袖同去一趟?”
李寒秋道:“不能去。”
無量大師道:“爲什麼不能去?”
李寒秋道:“因爲那方家大院中,佈滿了機關。”
無量大師道:“閣下如何知曉?”
李寒秋道:“在下去過那方家大院,曾被因在那裡。
無量大師道:“那機關很厲害麼?”
李寒秋道:“很惡毒,在下被困那裡,幾乎死在方秀手中。”
無量大師道:“李施主可否把經過的詳細情形告訴老油?”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把經過之情,很詳細地說了一遍。自然,其間仍有很多保留的地方,隱下未言。
無量大師一皺眉頭道:“如此說來,那方家大院中整個建築,都是早有準備的了。”
李寒秋道:“是的!那建築像一座古堡,到處都是機關暗器,叫人防不勝防。”
無量大師原本對李寒秋很不注意,但聽他說出進人方家大院之後,突然對他注意起來。當下說道:“李施主年齡不大,平時很少在江湖走動,是麼?”
李寒秋道:“在下出道不久。”
無量大師道:“施主何以和江南雙快結仇?”
李寒秋道:“上一代的恩怨。”
無量大師道:“原來如此。”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令尊的姓名,不知是否可以見告?”
李寒秋道:“李清塵。”
無量大師道:“施主是李清塵的公子?”
李寒秋黯然說道:“是的!”
無量大師道:“令尊和老袖相交甚久,以後,聽說他被人害死,老地打聽甚久,始終找不出真正的兇手是誰。”
李寒秋道:“先父含冤的事,武林中知曉之人不多。”
無量大師道:“你此刻可曾查明兇手?”
李寒秋道:“查明瞭。”
無量大師道:“什麼人?”
李寒秋道:“江南雙俠。”
無量大師先是一怔,繼而輕輕嘆息一聲,道:“你今年幾歲了!”
“二十一歲。”
無量大師凝目思索了半天,道:“令尊被害之時,你的年紀還小。”
李寒秋道:“是的!那時晚輩還不解人事。”
無量大師道:“令尊的太極劍法,在劍術中獨成一格,可惜他沒有傳給你。”
李寒秋道:“晚輩自然盡我之能,設法找出先父尚存人間的太極劍法。”
話到此處,無量大師不再多問,李寒秋也未再多言。
目光轉到雷飛臉上,道:“雷施主,那方家大院中機關雖多,但咱們如能小心一些,那就不致有何兇險了。”
雷飛道:“大師可是很想去看看?”
無量大師道:“百聞不如一見,不論那江南雙俠的爲人如何,但他們能有今日之名,絕非幸致,老袖想持帖拜會,看他們如何舉動。”語聲一頓,接道:“如若雷施主肯和老袖同行,那是更好不過了。”
李寒秋道:“明裡拜會,還不如暗中查訪,方家大院客廳、內室,都佈滿了機關。”
無量大師淡淡一笑,道:“我想他們江南雙俠,還不敢明目張膽地加害老衲。”望着雷飛接道:“雷施主意下如何?”
李寒秋眼看那無量大師很自負,也就不再多言。
但聞雷飛應道:“在下亦覺出明查不如暗訪。”
無量大師道:“追風手陳施主都無法追查出一點蛛絲馬跡,何況他人?”
雷飛道:“在下想不明白,大師去見那江南雙俠,用心何在?”
無量大師道:“一則,老袖要觀察一下他們神情,是否確如諸位所言。如若瞧出有些內情,老袖就開門見山地問他們要人,看他們如何答覆?”
李寒秋心中暗道:“只怕你看錯了江南雙俠,有你的苦頭好吃。”
雷飛輕咳了一聲,道:“大師以自身的威名,和少林派在江湖的聲譽,想迫那江南雙俠就範,是麼?”
無量大師道:“事逼如此,老袖也別無他法了。”
雷飛沉吟了一陣,道:“如是在下不去呢?”
無量大師道:“老衲和陳施主同去。”
雷飛目光轉到陳家奇的臉上,道:“陳兄意下如何?”
陳家奇道:“無量大師對我有救命之恩,叫在下同去,自是不容推辭。”D
雷飛道:“大師在去方家大院之前,最好先行把進人方家大院一事,通知現在金陵的貴派門下弟子。”
無量大師道:“此言何意?”
雷飛道:“使他們有所準備,萬一有需用他們之處,也好使他們及時相援。”
無量大師道:“原來如此。”語聲一頓,接道:“諸位請在花廳小坐,老袖和陳施主去去就來。”
雷飛道:“可是要去方家大院麼?”
無量大師道:“不錯!遲則三更,早則二更,老袖就可以和這位陳施主回來。”
說完話,站起身子,大抽一拂,人已離開花廳。
陳家奇苦笑一下,緊追無量大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