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這山中有什麼?”
“不知道,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師兄,這山裡面有什麼?”
“不知道,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師傅,這山裡面到底有什麼?”
“小玄子,你問你師姐師兄。”
“師姐…”
……
“師兄…”
……
“師傅…”
“小玄子啊,你問你師姐師兄,爲師老啦,記性不好了,不是什麼事都能記得的。”一個長鬚長髮的老人佝僂着背,喘着粗氣,慢悠悠的向自己最小的徒弟解釋着一些事情。
這個老人鬚髮皆白,頭上很隨意的纏着一個髮髻,飄着兩根不知道是什麼材料的髮帶。一身素布麻衣,普通但乾淨的出奇,只是顯得略微陳舊褶皺。
腳上一雙草鞋,手上杵着一個破樹棍,一步一印的朝着山上邁去,每走一步都顯得十分吃力的樣子,還時不時停下,用衣袖擦擦額頭,然後開口與自己的最小的徒弟說幾句話。
老人身後跟着兩男一女,一女是一個年輕女子,兩男則是說話的少年和另一個穩重的中年男人。
雖然老人身上衣着樸素簡單得厲害,但身後的三人打扮得光鮮亮麗,與前面的老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身後的三人腳步輕快,身形飄逸。明顯可以看出,這樣的山路對於他們來說,沒有一點挑戰。
三人都是在前面帶路老者的徒弟,看到師傅走得氣喘吁吁,有時進氣沒有出氣多的模樣,他們都是無動於衷,偶爾還表現出鄙夷嫌棄的神情。
緊跟着老人的是那個女弟子,她一襲白衣,衣料不知哪種神物,泛發着絲絲縷縷的仙氣,彷彿一層輕紗披在女子周身,顯得高貴逼人,沒有華麗的裝飾,卻驚爲天人,像是從畫中走出的仙子。
一低眉,一頷首,都有一種空靈的仙韻。雖然帶着女兒家特有的溫婉爾雅,渾身上下露出絲絲歲月靜好的恬淡,但偶爾的目光堅毅,也透露出她那一身可禦寒風冷雪的英氣。
她是老人的大弟子,對着前面那個老人總是充滿感激與無奈,但卻十分耐心。
後面的小師弟,一遍又一遍的問她山裡面有什麼,她也一遍又一遍很耐心的回答不知道。
她對很多事都很有耐心,對很多事也沒有耐心。
緊跟着那女子的是那個中年人,這個中年人劍眉方臉,臉上刻着風霜留下的痕跡,一道不太明顯的傷痕在額頭盤踞。
這個中年人身着明黃九龍袍,腳上是紋龍赤舄,儼然人間帝王的打扮。
這個中年人是老人的二弟子,從跟着老人上山開始,除了回答身後小師弟的不知道,他再沒有說其他話,就如這大山一般沉默。
中年男人後面是那個少年,面容清秀,黑髮飄飄,一身劍服,讓他顯得更加俊朗不凡,英氣逼人。
少年身後揹着一把劍,劍柄是真龍紫木,劍鞘卻是白皙透紅的龍血神石雕刻而成,至於劍身是什麼,那就無人得知了。
少年一路走來,好奇心始終驅使着他,讓他的聲音也沒有斷絕過,不過來來回回就是那麼三句話。
少年是老人的小徒弟天玄子,也就是天玄宗的祖師爺,他的師傅就是在前面帶路的老人。
老人一天心血來潮,召集自己最疼愛的三個徒弟,讓他們跟着自己去探尋一座無名大山,山中有什麼老人也不說明,只是說那裡有些有趣的東西。
經過十多天的徒步跋涉,師徒四人終於在山腳找到了上山的小道。
天玄子實在好奇山中有什麼,於是就問老人:“師傅,山中有什麼?”
老人回答道:“你問你師姐師兄。”
於是天玄子再問他的師姐師兄,然後他的師姐師兄很有耐心的回答他不知道。
又是十多天的時間過去了,天玄子依然沒有放棄追問山中的秘密,仍舊堅持不懈的打磨着前面的三人的耐心。
奈何師姐對很多事情都有耐心,他就是其中的一種。
師兄對任何事情都有耐心,只有師傅總是會耐不住寂寞。
於是天玄子也不再問師姐師兄了,只是追着師傅問:“師傅,山中到底有什麼呢?”
老人停下即將要邁出的腳步,彎下腰,一手扶着木棍,一手扶着膝蓋用來撐住自己老邁的身體,然後轉過身來,這也是這一個多月老人第一次轉身。
他看看了自己三個徒弟,笑了笑,很滿意這一個月來他們的表現。
於是決定對自己小徒弟多說幾句話:“小玄子,你知道爲師爲什麼不讓你們直接飛上來嗎?”
“不知道…”天玄子義正言辭的回答着自己師傅的問題。
那名女子與中年男子也微微來了興趣,師傅終於肯說爲什麼帶他們來山裡了。
其實一路走來,他們也很疑惑,爲什麼師傅要帶他們來這裡,爲什麼師傅不讓他們御空而行,爲什麼師傅總是頭也不回的向山上走……
雖然有十萬個爲什麼,但那女子與中年男子卻始終沒有開口問過一句。
“不知道?你們走了這麼久還不知道?”老人對着徒弟三人說道。
“啊?用走的?”
“你個小兔崽子,你不是用走的?沒看爲師在前面怎麼帶的路,我這老胳膊老腿都快斷了,你個小兔崽子竟然不是用走的!”老人悲憤的大叫一聲,然後繼續說道:“不用說,你們兩個也不是用走的咯?”
“師傅…”那名女子與中年男人面面相覷,無奈的叫了一聲。
一直以來,老人在他們的認識中就是一個老頑童,老不休,總是喜歡作弄人。
故而對於老人上山的表現,幾人也沒太在意,認爲老人是在裝模作樣,便沒有過多理會。
老人看到他們模樣,然後向着四周看看了,尋到一塊露出地面的石頭,盤坐上去,將手上的棍子隨意靠在石塊邊。
弟子三人看師傅這般姿態,儼然將要講道說法的情形,於是雙手作揖對着老人行禮,異口同聲的說道:“請師尊賜法。”
老人看到弟子三人端莊嚴肅的樣子,覺得自己目的達到了,於是臉上露出笑容對自己最疼愛的三個徒弟說道:“賜法?賜什麼法?老人家我就是走累了,找個地方歇歇。你們這三個沒孝心的,想累死老人家我啊。”
“師傅…”天玄惱怒的對着老人喊道:“這山裡面到底有什麼呢?”
“小玄子,你來給師傅捏捏肩,師傅就告訴你。”
“師傅,還是我來吧,師弟他手生。”那白衣女子很自然地走到老人身後,雙手搭在老人肩上,開始揉捏起來,十分自熱,動作也十分嫺熟,透露着這樣的事情她做過很多遍。
那中年男人與天玄子眼巴巴的望着此時正在閉目享受的師傅,卻不敢出言打擾他。
“我以爲,酒要一口一口的喝,路要一步一步的走。你說是嗎,你這般飲酒,能知道酒中滋味嗎?”老人閉着眼,突然開口道。
弟子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茫然,莫名其妙的癟了癟嘴,師傅又在說胡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