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該怎麼形容？
行將就死地絕望，不敢放棄的堅持，痛不欲生的毀容殘酷現實還有再見情敵時的狼狽反差。
那種種情感糾葛在一起，像潛伏在內心的一頭猛獸，被喚醒。
門慢慢關上，可我依然感覺到那一束目光射過來的凌冽和恨意。
雖不知道她爲什麼恨我，可看着她的此情此景，不知道應該感嘆因果報應，還是我不該有多餘的憐憫同情。
出了醫院，孫小桃就開始嘀咕：“真沒想到申磊這人關鍵時候還挺靠譜，他老婆都毀成那樣還寸步不離地守着，唉，這也算是患難見真情了吧。”
我不做評價，可孫小桃追問我：
“月月，你說這算不算是申磊的報應？”
“你可別亂說。”
“其實當初他劈腿顧茗柳，我還挺看不上他的。你這個姑娘又是個悶葫蘆，別人都那麼欺負你了你還忍着，周瑜打黃蓋麼，怪讓人生氣的。後來你去他婚禮上大鬧一場，我還想你終於開竅了，暗地裡給你點贊呢。不過到現在想想，也許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老天都已經安排好了。不過我就是奇怪，申磊這麼愛着顧茗柳，可是剛纔總感覺他怎麼一點都沒有悲傷的感覺呢？”
我敷衍着點點頭，可腦海裡還是顧茗柳可怕的面容和苟延殘喘的呼吸聲：“難道非要擺出一副悲傷欲絕才行嗎，也許他是不想讓顧茗柳難過吧，畢竟這種時候，人的情緒過激是會導致病情惡化的。家屬的情緒穩定對病人康復程度有很大的影響。”
話雖這麼說，可我還是在思考小桃的話，心想，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因果報應嗎？
回家前，孫小桃愛美的本性暴露，非要讓我帶着她去找之前化妝的那家店，我被纏的沒辦法，只好帶她去恆龍國際附近，隨便找一家美妝店充數。
她萬分感激，我有些無奈：“小桃你已經很漂亮了，不至於追求更美麗吧。而且那些化妝品就是再純天然，天天在臉上抹，應該還是會損傷皮膚的吧。”
她柳眉一立，否定我的觀點：
“這你就不懂了吧，美麗可以讓人變得更加自信，可以讓每天都變得很美好。難道你不喜歡每天都可以漂漂亮亮地去見自己喜歡的人嗎？”
我一愣，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而且我覺得自從你和申磊分手以後，人也清爽了，性格也稍微開朗些了，這樣不挺好的麼。所以，你要學我，努力讓自己變得更美麗。”
看着孫小桃精緻的眼妝和脣妝，我總覺得她說的話對又好像有哪裡不對，只是當時沒有揪出那種怪異的感覺。
不過的確，通過孫小桃，我看到了一個爲了美麗而瘋狂的身影，以至於後來有些後悔沒有在事態發展到嚴重之前阻止她。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打發了她的愛美熱切的心，我的日常又變回按時上下班，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唯一的期待就是等待九哥的答覆。
從他消失以後就一直沒有回來，真不知道他是真的忙，還是故意躲着我。
天氣越來越熱，爸爸還是沒有要回來的意思，而我好像也滿滿習慣一個人生活。
這天早上剛到公司，我的桌子上多了個快件，拆開一看，是一張電影票，內附一張邀請函。
“尊敬的安馨月女士，誠摯地邀請您於16日晚8點蒞臨維納會展中心觀影。”
今晚8點，什麼鬼？
我把邀請函翻來覆去的看，也沒發現落款，我有點好奇，這誰寄來的？
偏巧這時候紙條被剛來的孫小桃看見了，一臉八卦：
“呦呦呦！小月月，誰偷偷給你塞紙條約你啊？”
我臉一紅，伸手去奪結果哪及她“短小靈活”，愣是沒搶回來。
紙條上白紙黑字，那字裡行間的確是有那麼一點邀請的意味，可是我也不知道是誰啊。
“還我吧。”
小桃還是一臉精緻的妝容，她意味深長地把紙條還給我，還不忘以過來人的姿態拍拍我的肩膀：
“去吧，反正今晚有沒有組會，按點下班，去看場電影很浪漫。這個人肯花這些功夫討好你，以姐姐我的經驗，應該是個懂女人的人。”
“無聊，說不是誰搞的惡作劇呢。”以前上高中我又不是沒遇到過，用紙條把我騙到學校後門，說什麼班裡男生要約我一起回家，結果鬧了半天，只是狄曉蘭搞的一場惡作劇，因爲這事還被她們嘲笑了很久呢。
“月月，如果你現在還是兩個月前的傻妞，那我會毫不懷疑這是個惡作劇。但麻煩你現在能不能有點‘美女’的自我辨識感，誰會跟自己的未來過不去？”
我沉默，搖搖頭，我還是不想去。
憑他是何方神聖，那也敵不過我的九哥啊。
我說什麼也不去，小桃急了，忽然問：
“你是不是偷偷找了男朋友啊，上回好像是看到有個男的開車接送你上下班兒。”
我心裡一緊，難道是孫洋被她看見過，要是被她知道，那可真就說不清了。我故作生氣地說：
“孫小桃，你要是再給我造謠，我就不理你了。”
她嘻嘻哈哈哈樂着：
“小月月害羞的樣子還挺有意思，好了我不逗你了。不過這個機會，該抓住的時候還是要抓住。青春如此短暫，不好好戀愛一場，可惜了。記住姐姐的忠告，啊？”
孫小桃終於肯放過我，去忙自己的了。我還是疑心這是一場惡作劇，偷偷在網上搜了一下會展中心當晚上映的電影，還真是！
真有人約我？說心裡不開心，那是假的，只是小雀躍之後的小失落很快席捲心頭要是約我看電影的是九哥，那該多好？
胡思亂想着，我才發現自己又不由自主地想他，想他，想他。
去茶水間衝咖啡的空餘，我攢了一肚子的話，猶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氣撥通他的電話。
“喂？”
那邊傳來陰燁塵好聽低沉的聲音。
我心裡一顫，那些組織好的語言一下子都變成了空白。
“九哥……我，馨月。”
“嗯，怎麼了？”
“啊……那個，什麼……就是，嗯今天晚上你回來嗎？要不我們去看電影？”
說完這話，我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安馨月啊安馨月，你真的被他迷得魔怔了麼，他會不會因爲我的窮追猛趕而厭煩，甚至討厭呢。
雖然心裡充滿忐忑，可是陰燁塵一句話就把我打回原形：
“安馨月，我很忙，今晚不回來。雖然不能理解你爲什麼喜歡看電影，但是上次的經歷來看，那些電影並沒有實際的意義價值，如果你實在想看，我吩咐元祐陪你去……”
“啊。不用不用，呃……我就隨口一說，哈哈，其實……其實是公司發了電影券，不看就浪費了。嗯……那你忙吧，拜拜。”
一口氣說完，我立馬掛了電話。
無比懊惱，陰燁塵怎麼就不按套路出牌呢！
一着急，衝咖啡差點燙了手，我心煩意亂，看着桌上的電影票，越看越生氣，索性把它連同邀請函一起扔到了垃圾桶裡。
中午剛吃完飯，領導叫我去辦公室，有臨時任務安排。
李部長讓我帶着文件去三環附近的一處寫字樓談項目，我很詫異：
“這個項目之前不是我負責的啊？”
李部長把一疊厚厚的資料遞到桌前，解釋：
“從現在起，項目以後由你來負責。”
我愣住，低頭打開文件，一張圖紙輕飄飄地從文件袋裡掉出來，看着那圖紙，我心臟猛地一顫。
“是不是看着很熟悉？”李部長神色未明，我有些不敢接話。
這張圖紙，是申磊還是我男朋友時候，我起早貪黑畫的設計圖紙，後來他把我甩了，還把這個成果佔爲己有，並因此得到了戚總監的賞識。
那段回憶幾乎是我人生黑暗的時光，本以爲再度回憶一定還會受傷，可再看這張集滿了我歡喜和愛慕、努力與付出的圖紙，我竟然沒有臆想中的悲懷。
相反的，當部長說申磊已經把一切都原原本本以書面材料遞交上級的時候，一種如釋重負的灑脫感從我的頭頂一路往下，直到腳趾。
曾經的憋屈，被申磊拋棄以後的難過和絕望，那種義憤填膺的衝動好像一下子都被填補了。
“部長……”
他打斷了我，說：“鑑於申磊主動承認錯誤，公司不再追究這件事的對錯，他也遞交了辭職信，從現在開始，這個項目由你開始跟進。一會下午上班，你立刻去和對方公司交接一下，還有很多事情要需要調節。”
言外之意，畢竟內部剽竊的事情傳出去都會對公司聲譽造成影響，這也是爲什麼公司不會公開處理這件事的原因。
可是突然間我是走運了還是怎麼的，兜兜轉轉，我設計的東西還是再一次回到了我的手裡。
拿着文件夾回到座位上，我都像是做夢一樣，又有點唏噓，有點疑惑，申磊怎麼突然會澄清這件事，他是瘋了嗎，自毀前程。
忍不住給申磊發了條短信，問他設計圖紙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回事，不一會他電話撥了過來。
“馨月，我是申磊。”
“那個圖紙，你都跟公司說了？”
那邊的聲音很安靜，申磊像是在病房的走廊裡，他頹喪的聲音帶着幾分懇求：
“馨月，其實一直都想跟你說聲對不起。從前我遊戲愛情，傷害了你，那個圖紙是我經過深思熟慮做的決定。那本來就是屬於你的東西，現在我全部還給你，就當是我對你的補償。”
他這一百八十度的逆轉，是在讓人難以接受。一個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忽然折回來低聲下氣的道歉，這怎麼也有種貓膩的感覺呢？
是我太敏感嗎，按捺下心中的猜疑，我平淡地回答：
“好吧，那就這樣吧。”
“馨月，……你收到我寄給你的快遞了嗎？”
我愣住，下意識地說：
“電影票是你寄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