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燁塵神色古怪的撇撇嘴,說:“新買的手機,不太會用。”
鬼使神差,我忍不住道:“九哥,你把這一段,發給我好不好,我要收藏。”
此刻有點花癡的想要把他說是我男朋友的話珍藏起來。
陰燁塵沒有回答,直接把手機扔給我,自顧自地往外走。
出了派出所,差不多已經要凌晨了,這一晚上來回折騰,簡直是身心俱疲,我不由得感嘆:“沒想到我這麼乖的三好公民連着兩次進派出所問話。”
本以爲陰燁塵會安慰我兩句,結果他說:“以後跟着我,你還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狀況和危險。”
我已經慢慢習慣他的套路,這樣的說法也見怪不怪,我乾脆自嘲道:
“沒事,反正以後還有你保護我。”
他微微一揚嘴角:“你想的還挺美。”
“那可不,我長得醜,所以我想得美啊。”
他低頭看着我很認真地說:“其實你一點也不醜。”
我臉一紅,心跳開始加速,磕巴了半天轉移了話題:
“九哥,我好餓,咱們去吃宵夜吧。”
錦城不比B市繁華,我們沿着警局前的這條街走了很久,也沒有看到路邊攤,更別說什麼夜市大排檔了。
本來剛纔就是爲了轉移話題才提吃東西,可走了幾圈,我還真有點餓。
我跟爸爸通電話報了聲平安,實在懶得走太遠,就拉着陰燁塵去一家24h營業的便利店,買兩桶泡麪吃。
陰燁塵皺眉:“我不吃,你晚上同學聚會沒吃飽?”
“別提了。”我一邊泡麪一邊抱怨:
“氣都氣飽了,哪還有心情吃飯?今晚來回折騰,我就是吃飽也消化得差不多了。”
我們相對沉默了幾分鐘,面軟了,我掀開蓋子,挑起一塊紫,問他:“你真的不吃?”
他搖頭,也對,九哥本來就是鬼,吃飯不是他們的必需,是我越來越把他當人看待了。
“馨月,你平時都是這麼容易滿足嗎?”
我正吃得不亦樂乎,他突然來這麼一句,把我問蒙了:
“什麼意思?”
“還以爲你們人間的宵夜至少也該是包子一類,原來你們都是吃這個。還有所謂的夜市,也不怎麼樣。”
我一愣:“你不是號稱‘百事通’麼,你沒見過夜市長什麼樣?”
陰燁塵被我噎得半天才解釋:“‘百事通’那是元祐,我平時那麼忙,哪有心情逛你們的夜市。”
我的心情霎時變得愉悅起來,原來偷窺到喜歡的人一個小秘密,原來陰燁塵在生活這一方面簡直像張白紙。上一次我做飯也是,他都不認識西蘭花。
“下一次有機會,我帶你見識一下人間真正的夜市。”
剛說完這話,一旁桌上的男青年忍不住撲哧笑了,我和陰燁塵聞聲扭頭,聽他說:
“不好意思啊美女,你說話可真有意思,還人間的夜市。也對,錦城商家關門都比較早,沒什麼可玩兒的。”
我心虛,陰燁塵臉色不太好,他問:
“你什麼意思?”
男青年笑眯眯地調侃:“兄弟,你和女朋友是五一放假出來玩吧,下一次去魔都,那裡的‘夜’生活保管讓你們難忘。”
那個人分明就是故意調笑,話說的極其曖昧,我的心亂了節奏,臉色也燒了起
來。
我尷尬地笑了笑,陰燁塵居然順水推舟,一本正經地說:
“有機會我們會去體驗的。”
我石化當場,那個男青年笑出了聲:“美女,你的男朋友可真有意思。”
紅着臉吃完了泡麪,出了便利店,陰燁塵依然不明所以:“剛纔那個男人爲什麼笑咱們?”
“呃……也許是覺得你比較幽默吧。”我睜着眼睛說瞎話。
人間就像是一片江湖,身爲鬼神的陰燁塵當然是冥界的老油條,平時勾勾魂、超超度,做事遊刃有餘;但當他以“人”的身份停留人間,那經驗真的是嫩的像剛剝掉殼的雞蛋了。
一面成熟,一面青澀,不知道爲什麼,這種極不和諧的風格搭在他身上反而沒有任何違和感。
或許,這正印證了那句話,情人眼裡出西施吧。
“天很晚了,我們回家。”因爲我們是坐警車進的城,這麼晚出城的車都已經停了。
“可是現在已經沒有車了。”總不能飛回去吧?
“我可以帶你飛回去。”
“……九哥,你現在的身份是‘人’,你滿世界亂飛,萬一被發現了,你要怎麼解釋。”
陰燁塵皺眉,似乎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可是又不願意承認,反問我:“那你說怎麼辦?”
凌晨快一點,我和陰燁塵買了通宵電影票,打算在電影院呆一晚。
我想了想,雖然人情世故方面他還太嫩,但是我也絕不想在這種時候跟他去住賓館。一來不知道他身份僞造得究竟怎麼樣,萬一一會穿幫被前臺以爲我們是“非法同住”那估計今晚就要三進警察局;二來,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跟喜歡的人去賓館,我的心裡總是怪怪的。
“你大晚上不睡覺,跑來看電影?”他很不理解。
“看困了就在椅子上睡,以前我們舉行活動都是這麼來的。”
我們要連着看三場電影,夜場的人不多,我挑了一箇中間視野最好的位置,還買了一堆零食。
當然,此時此刻的陰燁塵,還沒有要給我付錢的覺悟。
影院搞活動,爲了製造神秘,進場前只會知道影片的題材,但不知道片名。我們挑的這一組都是愛情片,第一場《灰姑娘》,看完陰燁塵評價:灰姑娘的父親在臨死前沒有分清遺產,太信任繼母,才導致灰姑娘生活困窘,我有些詫異:
“你還懂這個?”
陰燁塵撇撇嘴:“一個世界有一個世界的規則,我事先隨便了解一下。”
就這還隨便,他剛纔說的什麼“順位繼承”、“遺囑時效”都太專業,我有些聽不懂。
第二場《人鬼情未了》,這個我喜歡,看到最後男女主相見又不得不分開的時候,我哭得稀里嘩啦,陰燁塵正襟危坐,不爲所動,他又說:
“這有什麼好傷心的。生死有命,不需要太悲傷。”
“可是他們是相愛的呀,爲什麼就一定要陰陽相隔,就不能破一次例呢。”
“凡事有一就會有二,如果人人都破例,冥界人間亂了規矩,誰來負責?”
哼,張口閉口都是規矩,他要不要這麼敬業。
“九哥,你真的沒有一點點感動嗎,如果人人都這麼無情,世界得多冰冷、多無趣?”
陰燁塵用複雜的目光看着我,說:
“我是陰差,陰差是不需要感情的。”
“那九哥你就從來沒有喜歡過一個人嗎?你就不想體會一下心動的感覺嗎?”我仍不死心,陰燁塵果如我想的那麼冰冷,若他是高傲冷漠陰差,又怎麼會好心找陰陽師送鬼魂投胎?
相處得越久,我總覺得在陰燁塵的內心深處,封存着一顆火種。他越表現冰冷,那顆火種燃燒起來的時候一定會更溫暖。
“情感是上蒼賦予一切生物的權利,男女之愛、養育之恩、知己之情,還有更多種種,這些都是上蒼的饋贈;但當生命流逝殆盡,這些情感也應該一起消亡。否則,情感催生的執念會讓靈魂無法寧息,亡魂裂變成惡鬼,扭曲情感,纔會有那麼多滯留在人間的鬼魂,難以超度。正因如此,作爲靈魂的擺渡人,陰差更不能擁有情感,若敢僭越,那將是一場浩劫。”
他總有那麼多大道理,拒絕的理由也讓人辨不出錯。我嘆了口氣,只覺得他就像個躲在殼裡的王八,讓人無處下嘴……我如同當頭棒喝,霎時清醒,他不是不愛,而是不能愛;不是不喜歡,是不屑於有情感。
在他的理念裡,天命至上,一切情感都是浮雲,人死了就會消散。說白了,愛與被愛,在他的眼裡都是生靈的附屬品,活着的時候,那是權利,等死了,就不配再擁有。
“這算是你們冥界的規矩嗎?”我生硬地問他,心裡不是滋味。
陰燁塵沒有否認,我怒上心頭,先前介意的事情一股腦地甩向他:
“你說陰差沒有情感,那你爲什麼撒謊,撒謊難道不是爲了掩飾心底的情感嗎?”
他眉心一皺:“撒謊?什麼謊。”
“你說我的胎記是因爲魘妝才慢慢消失的,可怎麼我外婆說,它就是個詛咒呢;還有,我外婆還說,生死之契根本沒法解開,可你卻說你想解就解,你這不是騙人是什麼?還有陰陽眼,你說,到底是我本來就有,還是因爲結契纔有的?”
他錯愕地看着我,好像很吃驚我會突然跟他發火,可是他輕顫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心思,我盯着他,看他要怎麼解釋。
“誰說‘生死之契’不能解?以我的能力,這世上還鮮有難倒我的事情;你的胎記,我也是推測,並沒有蓋棺定論,何況宿主已死,你究竟能恢復到什麼程度這個很難說。至於陰陽眼……”
他頓了一下:“我那個時候尚被封印約束,法力殘缺,並沒有看出你身上的不同。”
“……”
“馨月,我知道你覺得跟我在一起很不安全,對有些事情心存猜疑,並且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讓你難以接受。可是在冥界,這些事情每天都在發生,你的一隻腳還踩在冥界裡,這些你必須習慣。但是有一天,你有什麼疑問,都可以當面問餓哦,不要放在心裡。疑慮越多,契約就會越不穩定。”
“……”
爭論了半天,他又把話題引到契約上去了!
來來去去救我一個人在生悶氣,我有點心煩一場對話不歡而散。這時候第三場電影也拉開帷幕,我扭過臉繼續看,可心思再也無法集中。
想了很多,可到嘴邊的喜歡終於還是嚥了回去。
開不了口的暗戀,就像插播在電影之間的廣告,時間短暫,如快餐一樣一轉眼就從眼前放映過去。
沒能堅持到第三場結束,我就已經呼呼大睡。醒來的時候,電影已經散場,而我竟然睡在陰燁塵的懷裡。
“醒了,那我們就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