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沒有說全，但我知其用意。
不知怎麼的，忽然生出幾分悲壯的氣氛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雖然我從前膽小又自卑，雖然從一開始我只想好好的守護我的家人。但是後來，跟隨九哥破案，漸漸摸清天命大亂真相，想想因混亂莫名丟掉性命，那些被散魂的人，不免唏噓。
我忽然想起去年中元節，隨九哥一起從黃泉路入幽冥的情形。
那時身後跟着陰玄司的舊部，前方迷途未知，我們誰也不知道等待我們的將會是什麼。
大家卻依然相互鼓氣，振作奮力相博。
那段時光，快意恩仇，九哥在堂前一連揭穿溟烈掩蓋真相的陰謀，多年前的案子重見天日，爲越善洗刷冤屈，爲那些無辜勾魂的普通人找回尊嚴，那時候，我真的覺得，天命本該如此。
懲惡揚善，原本應該是話本故事裡纔會有的詞，可當它真真切切地發生在我身上時，我才懂得，原來擁有一顆俠義之心，善良之心，仁愛之心，去救護他人，是遠遠不夠的。
唯有自己強大，才能守護家人；唯有心懷他人，才能摒棄私人感情。
這一次抉擇，彷彿又回到中元節前的那一夜，只不過，這次沒有九哥陪在身邊。
那是我曾堅定地對他說過，“你守護天命，我守護你”。
這句承諾我一直沒有忘記，而到現在，也終於有決心自己有能力擋在他的身前！
“先生，請您教我吧，璃月一定竭盡全力，不管是因爲天命選擇，還是因爲月輪眉心，還是爲了九哥，我都會做到！”
越善欣慰一笑，緩緩鬆了一口氣。他透明的手指緩緩伏在我的肩上，語重心長：
“我相信你們，會成功的。你附耳過來……”
時間如流水，匆匆而逝。
“轟——！”大殿再一次戰慄，地基不穩，這座大殿，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崩塌。
越善爭分奪秒地將辦法一字不漏的告訴我，而他的氣息也越來越微弱。
“我的殘魂，就快要散了……”他如釋重負，一臉欣然的笑意，我心中酸楚，哽咽着說不出話來，他好像全都明白，淡淡地笑了笑，坦然說：
“其實……我早就在幻境裡看到過自己的死期，當燁塵將……溟烈帶回幽冥，懇求我收他爲徒的時候，我就知道，幽冥的安定恐怕維持不了多久了。”
眼眶發酸，我努力睜着雙眼，想着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以後的結局，勉力一笑：“先生，你在幻境裡看到了什麼？”
“看到自己魂散忘川……那百年間，我費盡心力……想要將燁塵的觀念扭轉，讓他明白，天命……絕非更亙古不變，時代在進步，規矩也需要……進步。但……我終究是沒能等到那一天。”
“轟——！”大殿前門傳來劇烈的轟炸聲，我已經隱隱聽到有兵刃相博的聲音傳來。
越先生的影子越來越淡，他平靜地看着我，細聲回憶：
“我……仁聖，縱Heng一世，信守天命……卻最終也魂歸天命。溟烈……那孩子，大概就是我的劫數，他心思奇巧，內斂沉穩，只可惜……太過偏執。璃月，但願你和燁塵……不要學他。”
眼角落下滾燙的淚水，雖然只與他待了不到個把小時時間，可卻已經被他的氣勢折服。他原本
貴爲幽冥帝王，時時刻刻都在爲陰陽兩界的安寧努力着。可最後，卻還是淪落到被天命散魂的下場！
“先生……您放心吧。我會勸說九哥的，他……一定可以明白您的一片苦心。溟烈……他不會得逞的！”
“幻境的未來，一切順其自然……璃月，相信仁愛……必定能帶來新的……”
他的話還未說完，大門已經被轟然炸開！
兩道身影以極快的速度衝了進來，就穩穩紮落在臺階之下！
面前的越善，滿面慈祥，他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幽幽地落在了那兩道身影上。
時間彷彿在剎那間靜止，臺下兩個人霎時驚愕，都無比震驚地看着我和即將消散的越善。
“師父……”
“師父……”
兩聲呢喃，雖然輕不可聞，但仍從他們口中傳了出來。
越善來不及再說什麼，身形已散，這最後一縷殘魂瞬間化成了流光飛螢，了無痕跡。
“師父！”九哥大驚，幾步躍上臺階，兩手虛空，也沒來得及抓住一縷。
二十年前師父在忘川散魂的情形歷歷在目！九哥眼眶發紅，雙手在半空握成拳頭。
溟烈也有片刻愣神，他大概是沒想到仁聖殿中竟然還有越善殘魂。
我從悲痛中驚醒，才發覺場內殺氣凌冽，這纔看出溟烈和九哥的身上傷痕遍佈，他們一路從結界處打到殿中，各有負傷。
我醒過神，以最快的速度將石桌上的神卷收起，然而還是被眼尖的溟烈看到了！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溟烈一臉惡意，滿眼興奮地看着我，勝利在望。
我化悲憤爲力量，喝止道：“溟烈，你休想帶走神卷！！”
九哥也從悲情中回神，將我護在懷裡，憂心道：
“你怎麼在這！”他滿眼焦急和意外，當時我和眷生被捲入結界，他一定是急壞了。
我還來不及回答，殿中又闖入一人，眷生滿目震驚地看我，就跟看到鬼似的。
“璃月，你竟然還沒死！”等他看到神卷在我手中，更是緊張到了極致！
“把神卷交出來！”
情勢緊迫，場面千鈞一髮。眷生是個死腦筋，他只相信幻境裡看到的事情，我沒有時間爭辯，只能看着九哥，道：
“你信不信我？”
九哥望着我手裡的神卷，堅定地點點頭。
我心中落定，說：
“九哥，那我們就一起殺出去！”
“哈哈……”溟烈忽然大笑起來，他換了個姿勢看着我們鼓起了掌，開始挑撥道：
“我還當你們有多義正言辭呢，怎麼，原來璃月你偷偷裝作被打傷的樣子跳下來，也是爲了神卷？怎麼，是打算幫你的九哥用它統領幽冥嗎？”
眷生的目光已經隱隱開始懷疑，這個該死的溟烈！我氣急敗壞，正想用什麼話反駁，九哥已經開口：
“溟烈，是你欲奪神卷在先，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那麼齷齪！”
“呵呵，我齷齪？你纔是個僞君子！口口聲聲守護天命，可剛纔在結界外，你自己說的話難道都是放屁嗎？眷生，你可不要被這對狗男女給騙了！他們，纔是處心積慮地想要得到神卷呢。”
“你住口！”我氣得大罵：“你才
是處心積慮！”
“陰九！璃月！你們到底要拿神卷幹什麼？”眷生誰的話也不信，他一手指着我，像是在給我最後一次機會！
“你把神卷放下，誰也不能將它帶出仁聖殿！”
九哥以眼神示意我，我平復心情，解釋道：
“眷生，你剛纔想要以三大殿的法陣殺我，可是我卻好好呆在這裡，是越先生的殘魂救我！神卷也是他囑咐我帶走的！”
“什麼越先生！越善先生早就散魂死了！”眷生沉聲，一臉不相信。我氣得跺腳，這個二愣子簡直不可理喻，我直接道：
“越善先生就是仁聖大帝！他的殘魂守護神卷，剛纔九哥都看到了！”
這消息一出，所有的人都驚呆了，而溟烈更是難以置信，當場爆笑：
“璃月，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都是傻子，好騙？師父怎麼可能是仁聖大帝！仁聖大帝可是一手創建了幽冥，連天命和神卷都是他帶來的，如果師父真的是仁聖，怎麼會死在我的手裡！”
“你！——”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都說得出口，溟烈真的已經喪心病狂了！
我憤憤道：
“要不是師父違背了天命，你又怎麼傷得了他！溟烈，報應不爽，你現在不要太得意，你殺害越先生的仇總有一天會報給你！”
他渾不在意，大笑着：“那就讓天命來劈我啊！！璃月，我的死活用不着你來操心，你也不用再費盡心機撒什麼謊。師父要真是仁聖，他會屈尊只做一個小小陰玄司指揮使，成天看七殿和閻王的顏色？你這個謊編得也太沒水準了！”
“好！你不相信，那我問你，先生的三件法寶你怎麼解釋！冥焰流火取自地獄最底層，續魂燈本來是蓮華殿的鎮殿之寶，還有引魂術！他的身份你又知道多少？先生纔不像你想的那麼自私，就因身份貶低會不顧幽冥安定！你這纔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明顯感到九哥的身體震了震，連眷生也生出一絲懷疑，只有溟烈看上去並不相信。
他的目的是離間我們三個，畢竟三對一，他未必贏得了。
此刻他一直在爭取眷生，而眷生，也是我擔心的變數。
“我剛纔衝進來，看到的只有師父在你身邊化爲灰飛，誰知道他散魂是不是你乾的！目的就是爲了拿走神卷，璃月，你和陰九還真是如出一轍，嘴上說一套，背地裡做一套。連眷生都殺不死你，焉知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利用他！”
“你！——”
溟烈竟然忽然對着眷生道：
“這件事是我和陰九他們兩個之間的事，與你無關。神卷我是非拿走不可，但是你也別把他們倆個想得太好。至少現在，你看清楚了，拿東西可是在璃月的手裡！得神卷者可以不再受天命約束，眷生，每個人心底都有Yu望，陰九和璃月他們想要長相廝守，就必須擺脫天命束縛，你別忘了，他們可是冥婚的一對！”
我明顯感到眷生在動搖，他握緊的拳頭越繃越緊，這個一根筋的傢伙很明顯是被溟烈給挑唆成功了！
多說無益，真相只會被越描越黑。溟烈對神卷志在必得，他是不會罷休的。我暗暗捏了捏九哥，他也明白我的意思，看起來，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到底是混戰，還是兩兩決戰，就要看眷生的抉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