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用牛皮紙包着,看上去薄薄的,不是很厚,只是老闆倒是一點也不意外,似乎以前經常解這樣的活。
九哥解釋:
“這是存放的規矩,交易不會直接在錢莊完成,需要有第三方做鑑定,確認存放的東西不是黑貨,不會對信譽造成影響,錢莊看過第三方的鑑定以後,確認東西可存,纔會和存方簽訂協議。”
“那你到底要存什麼啊,還搞得這麼神秘。”
他一手拉着我走出錢莊,淺淺彎脣:
“你就等着看好戲吧。”
口袋有了冥界的冥錢,夜遊正式開始。
夜市要比我想象的還大,第一站就是吃路邊攤,這可是我的最愛。司機師傅介紹的鬼城美食沒想到還真有,麻辣雞紅亮鮮豔,味鮮肉細,輕輕撕一口,滿嘴酥麻溼辣,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也個吞了。
因爲吃太多體內會沉積濁氣,就是再好吃九哥也只允許我啃了半隻,他拿過紙巾,細心地將我嘴角的肉汁擦去,無奈道:
“你是餓死鬼麼,沒見過吃的。”
我還在回味,砸吧着嘴,道:
“九哥,你要知道讓一個吃貨放棄追求美食,要比殺了她還要痛苦,前幾天讓我光聞味兒吃不到,你知道我有多難受麼。今天好不容易可以吃到肚子裡,我的廚藝你可是見識過的,唯有愛和美食不可辜負,所以,當陰魂對我來說,最痛苦的就是忌口了。今天,你就讓我敞開肚皮,吃個痛快還不行?”
彼時我們行走在小吃街上,紅燈高掛,燈籠裡的紅燭好像天上的星星,掛成一串,倒是別有一種滋味。
“這有仙釀豆腐!”我一看見吃的就兩眼放光,腳就根本挪不動,九哥無奈,只好由着我一起坐到鋪子裡去,要了幾個特色小菜嘗一嘗。
他警告我說:
“這是最後一家,你再吃的話一會回去就該積食了,修行不易,聽到沒有。”
“聽到聽到!”我眨巴星星眼,各種賣萌才讓他不再囉嗦,等到仙釀豆腐上來,一碟子的湯汁浸着白白嫩嫩的豆腐,光是看着就已經開始流口水了,我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嚐了一口。
好香!
鮮嫩華潤,入口即化,可能是做陰魂以後所有的感官都變得更加細緻敏感。我簡直要愛死這種感受了,狼吞虎嚥地幹掉了一盤子。
擡起頭,剛想問九哥可不可以再來一碗,卻見他看着遠方,似乎在想事情。
“九哥,你想什麼呢?”
他回神,看着我,笑道:
“忽然想起上一次咱們一起吃宵夜。”
記憶裡,慢慢浮現出當時的畫面,那時候應該還是在錦城的時候,參加同學會出了事,好不容易從警察局出來,肚子餓想去吃宵夜,結果錦城夜生活比較簡單,最後我們只好窩在一個整晚正常營業的便利店吃泡麪。
“想起來了?”九哥笑了笑,感嘆:
“那時候我還以爲是我想錯了,看來你這個丫頭也不是一包泡麪就能打發的。”
我微微發窘,那個時候剛從警局出來,肚子又餓,身體又累,哪有心情去找好吃的,而且那時候,和九哥的關係似乎還沒有現在這麼明朗。
或許,此時的我之所以這麼開心,是因爲……陪着我一起吃宵夜的那個人是九哥,是我最愛的人。
我心裡甜蜜,可是還是故作生氣的擱下筷子,不太高興地說:
“九哥,你是不是覺得我吃太多,不想養我了?”
他低沉的嗓音
帶着笑:“你覺得我還養不起你?”
我一仰脖子,道:
“我很貴的,很能吃,非常能吃。”
他慢條斯理地把錢袋子放在的了桌子上,冥幣在裡面打着脆響。卻不及九哥的聲音誘人:
“還想吃什麼,隨便點。”
計謀得逞,害怕他後悔,我急忙高聲喊:
“老闆,再來一個仙釀豆腐!”
又不知逛了多少鋪子,最後幾乎是扶着牆出去的,他狠狠地罵我沒出息,陰魂吃飯尚不知飢飽,等我覺得撐肚子已經圓滾滾地鼓了起來。
沒辦法,我們只能先暫停遊逛,開始找醫藥店。
出了小吃街,沒走幾步就有一家,陰燁塵帶着我過去,進去以後大夫憋着笑去給我拿消食的藥,還打趣我:
“你是第一次來鬼市吧,每年都有幾個小鬼因爲貪吃壞了肚子。”
我漲紅了臉,捂着肚子尷尬笑着,九哥瞪了我一眼,進裡屋去拿藥。
我半躺在椅子上,忽然旁邊有人疑惑地跟我打招呼:
“璃月?”
我循聲回頭,看見人一喜,道:“楚運,你怎麼在這裡?”
楚運是在回人間的船上認識的,從我被九哥抱下船以後,就再也沒見過他。還以爲這一面之緣就此結束,那艘船已經回冥界覆命去了。沒想到我們竟然會在鬼市裡遇見。
他看見我十分歡喜,笑着撓頭,憨憨地說:
“船上一位大伯腿傷了,我出來給他買點治傷藥。你不是在陰司局麼,怎麼會到這裡來玩——”他似乎想到什麼,更加開心地說:
“怎麼樣,鬼城是不是跟我說的一樣,特別好玩?”
我點點頭,皺着眉頭慘笑道:
“好玩好吃又好看,不過……就是因爲太好吃了,我吃撐了……嗝!”
冷不防打了個嗝,我尷尬不已,他卻覺得十分自然,笑吟吟地看着我,說:
“我第一次過來也是被饞的一直停不下來,不過沒事的,你修行淺,自制力差也是難免的。你要是覺得難受,一回我送你回去,你在哪裡落腳?”
我急忙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我們這次是來鬼市採買一些船上的補給,我也是偷偷溜出來給大伯買藥,這一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璃月,你就讓我送送你吧。”
我剛想找個理由婉拒,就聽身邊一道冷冰冰的聲音道:
“你倒是挺自來熟。”
楚運扭頭,就看見陰燁塵一臉不爽,兇巴巴地瞪着他。自九哥身上傳下來的氣勢陰氣十足,他生氣的時候連我都覺得害怕,果然楚運感受了一絲威壓,下意識地起身,退開。警惕地看着九哥,問道:
“這位是——?”
我剛想介紹他們彼此認識,忽然就聽陰燁塵陰沉沉地說:
“我是璃月的丈夫。”
“……”
我無奈扶額,九哥這是在吃醋嗎……
楚運嚇了一跳,他看我沒有否認,眼底有一抹失望落寞一閃而逝,我於心不忍,不過也沒有插手。
“聽月兒提起你在船上對她的照顧,我很感激,不過,鬼市我也很熟,帶路的事情,就不勞你費心了。”
“哦……哦。”
九哥回身看我,一手還拎着大夫給開的藥,他低頭問我:
“還難受嗎?”
我紅着臉搖頭,沒有說話。他也不再問,打橫抱起我,就要走。
越
過楚運時,他忽然開口道:
“你要開的傷藥,這裡是配不齊的,從此處出去往內城走,裡面有一家凌記藥鋪,那裡纔會有你想要的東西。跑快些,或許還能讓你那位受傷的朋友少受點罪。”
楚運一愣,顯然是驚訝九哥怎麼知道,可是他已經十分瀟灑地抱着我離開了。
陰燁塵黑着臉,這一路都不怎麼搭理我,抱着我的手臂沉穩有力,就着月色都可以看見肌肉平滑的線條,只是他身上一直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氣息,我的心不停敲鼓——這個人生氣要這麼久嗎?
我試着對話:
“我們一會去哪?”
某人沒好氣道:“回家。”
“呃……可是,我們也只逛了鬼市,鬼城那麼大,還有好多地方沒去呢。”
他側臉睨着我,幽幽道:“你還知道自己逛了很長時間?”
“……”這陰陽怪氣的我有些招架不住,索性一掙扎從他懷裡下來,我捏着他的衣角,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九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他僵着身體,不肯看我的眼睛,嘴裡卻彆扭道:“沒有,你想多了。”
“那你爲什麼不許我再逛了。”
“你吃得太多,積食不消,影響修行。”
我撇撇嘴,分明就是藉口,我故意戳穿:
“你不是給我買了消化的藥麼,回去吃了睡一覺就好,你就再陪我逛逛唄。”
他不說話,看來只能從正面突破了,我道:
“那個是楚運,上次我跟你老實交代了的,不就是偶然碰見的麼……”
他眉毛一豎,兇巴巴的:“你怎麼就知道他是偶然碰上的?”
“呃……那九哥你的意思是他還跟蹤我?可是他只是一個船工,從哪裡去打聽咱們的消息,這肯定就是偶遇的嘛!而且他是來買傷藥的,你也聽見了的。”
事實證明,千萬不要跟正在吃醋的男人講道理,因爲男人吃起醋來,簡直比女人還可怕。
我好說歹說,總算把他給搞定了,誰知道九哥還警告我,不許再跟楚運來往,我無語,故意氣他:
“九哥,你就那麼沒有自信,覺得自己沒有魅力嗎?你覺得楚運會把我拐跑?拜託,那你好歹也想相信本姑娘的眼光吧,我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嗎?”
陰燁塵聽完,卻也依然很嚴肅的對我說:
“月兒,這個世上能讓我吃醋的人還沒有可能出現,我生氣是覺得你到現在還是沒有一點防範意識。冥界不比人間,每個人的心思繞了十幾個彎,或許這個楚運現在對你沒有惡意,但是以後呢?未來呢?人心善變,你不該每遇見一個人就立刻掏心掏肺。你才接觸他幾天,你可知他的身份,職位甚至做陰魂時間的長短?”
九哥的考慮讓我汗顏,雖然覺得他緊張兮兮的有點奇怪,不過換位思考,他也是因爲擔心我哦,纔會這麼囉嗦敏感。
我心裡帶着感動,認錯道:“好嘛好嘛,是我的錯,你不要擔心,也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以後不會再隨便見陌生人,也不會一下子就交底,我都聽你的,好不?”
吃軟不吃硬的陰燁塵這才語氣稍稍緩和,他還是不忘囑咐:
“總之,你要學會保護自己……”
“嗯嗯嗯,我知道!”
他這纔不囉嗦了。
“九哥,其實你雖然警惕,可剛纔不還是善意地提醒楚運去別的地方買藥麼,所以你心裡也覺得他不是一個壞人,對不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