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怕，只是靈魂暫時出竅，我已經在你身上下了封閉術，其他陰差在今晚之前還不會感覺到你。”
我真的死了！
我……我現在是也變……變成鬼了嗎？
我抖着手擡起來觀看，果然一切都是帶着一點透明，沒有陰燁塵的身體那麼實在，我不要死！我不能死，如果爸爸知道了他該多傷心！
我扭頭往自己的身體裡撞去，可是卻感覺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排斥着我，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身體，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不死心，再一次撞過去，可反而被撞得更遠，陰燁塵在我身後拉住了我，沉聲道：
“沒用的，馨月，你現在暫時回不去了。”
他從身後抱住我，收緊雙臂，讓我無法掙扎，他說：
“你先冷靜下來，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有事。“巨大的恐懼讓我一時手足無措，除了緊緊抓緊陰燁塵，我好像真的沒有別的辦法，我嚎啕大哭，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蠢，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把自己交代進去了。
我真的不想死，我真的不想就這麼離開！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九哥，我好害怕，嗚嗚嗚……我不想死，我不想這樣的？”
他冰冷的胸懷，指腹緊緊貼在我的後背，可是我感受不到曾經的安全感，彷彿自己的身體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作用。
像空氣一樣稀薄的身體，好像風一吹就會散開。
“別怕，一切都有我在！”
救護室裡，醫生們正用盡一切辦法挽救我的生命，而我就像一個旁觀者，呆呆地站在一側，手足無措。
陰燁塵強行扳過我的身體，說：
“馨月，你聽我說，你現在是生氣外泄，隨時都會引來鬼差，你絕不能放鬆警惕，你看着我的眼睛，振作起來。你現在還不算死，只要有一絲希望，你都不可以放棄，聽見沒有！”
他晃了晃我肩膀，一股力量從他的手心傳到我的身體裡，忽然胸前的定魂玉自己從衣服裡浮起來，上面還發出淺白色的熒光，我總算回過意識，可心裡還是充滿了沮喪，難以接受我快要死掉的事實。
“我們之前還有生死契約，請你相信我能把你送回去。但是你自己要堅信，不能放棄。定魂玉可以暫時維繫你的魂魄不散，以免被鬼差帶走，我們還有十二個時辰的時間，相信九哥，好不好？”
我心裡愧疚得要死，直到此刻，我才慢慢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我救了申磊，可是卻間接害死了顧茗柳，連帶我自己也朝不保夕，隨時可能喪命，最不能原諒自己的，是我的衝動行事連累了九哥！
“九哥，……嗚嗚嗚，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我只是想救人，我只是……”
他慢慢拭去我的眼淚，溫柔道：
“我知道，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就不要再去懊惱介懷。現在要想辦法彌補自己犯下的錯。”
我抽噎着拼命點頭，雖然心裡還是怕得要死，可是事情已經糟糕透頂，我必須要學會堅強，學會擔當。
他把外套脫下來披在我的肩膀上，然後牽着我離開了手術室。
外面焦急等待的是醫院的負責人，還有一些媒體，還有我的同事們，可是他們誰也看不到我，
所有人都眼神呆滯地看着手術室緊閉的大門，我鼻子發酸，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走吧，時間緊迫。”
出了醫院，我變得沉默，消防車還沒有完全離開，樓前的救生氣墊放氣變得癟癟的，像被抽乾生命的垂死者；顧茗柳已經被蓋上了白布，推往太平間，一場鬧劇以一條人命收場，我的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我看着自己渙散的手指，內心第一次對天命這個東西生出了敬畏和恐懼。
它一次又一次顛覆着我的人生觀，這看似虛無的東西，卻在冥冥之中左右了我的命運。
我一遍一遍地想，如果當時，我沒有來，結局又會如何？
申磊會死嗎？顧茗柳會死嗎？
簡單的一個瞬間、一個決定，蝴蝶效應一般顛覆了所有的一切。
以後的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
陰燁塵帶着我一直走到醫院旁邊地下停車場裡，才動用法術帶我一路狂奔，到達目的地以後，他貼心地把風吹亂的碎髮給我別到耳後，安慰我：
“別害怕，這裡很安全。一會見到凌睿，你什麼都不要說，一切有我。”
我咬着嘴脣，艱難地點點頭。
我們所在的地方應該就是陰燁塵之前提到過的“彼岸花養生館”，裡面裝潢低調，處處別具一格，品味非凡，一看就是陰燁塵的手筆。
只可惜我根本沒有心情欣賞這些。一路被他牽着，走到了雅間最別緻的一處，他推開門，凌睿滿臉擔憂地迎上來：
“法事做了一半你也敢中途叫停，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
他一愣，看着陰燁塵身後的我，臉色就變了。
陰燁塵帶着我進屋，讓我坐在沙發上，還“紆尊降貴”地給我倒了一杯水。
只可惜，不知道是我力氣太小還是什麼，那杯子透過我的手落在地上摔個粉碎。
“這怎麼回事？”凌睿一臉凝重，看我的目光完全變了，非常震驚：
“她魂怎麼跑這兒來了？”
陰燁塵平靜地解釋：
“出了點意外，她魂魄出竅，處在瀕死狀態，我動用法力禁了她的生氣，鬼差暫時不會找來。凌睿，我需要你的幫助。”
凌睿整個人都炸毛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隨便耗費你的法力，你難道不回冥界了！她死了也好，反正契約也維繫不了多長時間了，你一個人也該應付得了。我知道你想幹嘛，我不同意，你也別想過去。”
凌睿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我，而我也只能低着頭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說的沒錯，我就是個惹事鬼，一次又一次，闖禍，辦錯事，不斷地讓九哥給我收拾爛攤子……還不如就別管我了……“凌睿，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如果你還認我是總司大人，如果你覺得我還是以前的陰九，就把門打開。”
凌睿氣得震碎了一邊的茶几，罵道：
“陰九！你能不能清醒點，你是不是被這個女人給迷住了，你怎麼變成這樣？好好的法事你不做，中途跑去救她！現在你還要冒巨大的風險潛回冥界閻羅殿，爲她拿續命丹！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你手底下還有那麼多兄弟期盼着你趕緊回來、爲他們主持公道，你就不考慮一下他們的感受嗎！”
陰燁塵眉頭都不皺一下，他說：
“我很慶幸
，我也知道分寸，潛回閻羅殿不僅是爲了拿續命丹，我還有別的打算。如果你想讓我輕鬆點，就放鬆冥界大門的禁制，好讓我得手的容易些。至於你說的迷住，我不否認她對我很重要，但還沒到那種地步。”
我臉憋得通紅，他卻說得一本正經，連凌睿都被他噎得沒話說，只能繼續砸東西發泄情緒。
“陰九，我知道你法力高深，但凡事就怕有萬一，你總是這麼冒險，總有一天，你不會再幸運。難道你要將你的復興大業永遠和賭注綁在一起嗎？”
“人生太漫長，有挑戰纔會激發潛力。你什麼時候見我做過沒把握的事情？”
半晌，凌睿被磨得沒辦法，只好妥協：
“罷了，反正這幾百年我都說不過你，誰讓你是我大哥呢！快去快回，我只有幾個時辰的權限，你最好不要把我也拖下水！”
陰燁塵勾勾嘴脣，說：“謝了。”
之後，凌睿從懷裡取出一場地圖，兩個人就開始研究進冥界的路線圖，我像空氣一樣安靜地待着，無所事事，也沒有心情去問更多。
心情是複雜的，愧疚、不安，感動、溫暖，諸多情緒繁雜攪合在一塊，我也有些弄不清自己對九哥的感情了。
深深地反思了這幾次事件，我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原來我的衝動，我的自以爲是，並不是我理解的正義和善良。
那是蠢！把自己，把別人陷入危險的蠢！
可現在後悔什麼都晚了，錯誤已經鑄成，一切都無法更改，九哥說的有道理，我應該儘自己的力量去彌補。
大概商量了一個小時，我也反省了很久，凌睿收好地圖，慎重地警告他：
“那地方你比我熟，那個人你也比我更清楚，所以，別的話我不多說，你自己小心。”
陰燁塵點點頭，凌睿走到一堵掛着壁畫的牆面前，也不知道碰了哪裡的機關，牆面向兩邊分開，透出來一層像氣泡一樣的發光牆壁。
這裡，難道就是所說的陰陽的分界？
“陰九。”凌睿還是忍不住叫住他：
“就算拿到續命丹，還需要一味魂引，如果找不到還是前功盡棄，你……真的要冒這個風險嗎？”
陰燁塵都沒回頭，只說：
“我意已決，幫我照顧好馨月你們等我的好消息。”
他整個身體都埋進那堵光牆當中，光槍像一面鏡子似的，而他一轉眼已經消失在鏡子當中。
人走了很久，凌睿都凝視他離開的地方，一直沒有說話。
我絞着手指，有些不安。
他的目光緩緩落在我身上，良久他才嘆了口氣，問我：
“安馨月，你喜歡陰九嗎？”
我不敢說話，他卻似乎並不想聽我的答案，只自顧自地說：
“我和他認識快五百年了，還從沒見過他這麼不冷靜過。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不希望看他受傷。所以，你比老老實實回答我這個問題。”
我舔了舔嘴脣，堅定地說：“是，我喜歡他，比你想像的還要喜歡。”
他沒全信，冷笑着，說：“你這話要是敢在閻羅面前也這麼說，那我纔會真的相信。不過，你們的事情我也懶得管，只希望你也不要辜負他如此爲你。他是欠你的，可不該這麼償還。”
“……這是什麼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