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埋於地獄最深層的守護結界在續魂燈巨力的摧毀下裂出缺口,熔岩失衡,山體崩落,天相驟亂。
裂縫中吸力駭人,我和眷生毫無還手之力,整個人如同被海綿緊緊包裹,除了勉力保持防禦,只能任由這股被禁錮千年的力量將我們扯進最底層當中。
越往下,岩石林立,壁壘通紅,四處都是粉爲碎末的山石,眷生建起守衛屏障,謹防我們被崩落的山石誤傷,底下的裂縫越來越大,像一個無底洞一樣,除了墜落的失重感,什麼也沒有。
刀劍割碰的打鬥聲也慢慢遠去,而越往下,像是氣壓越低,胸口軟的發綿。
“我們這是在往最底層下墜,看來要想辦法趕緊逃出去!“我強忍着心口不適,看着離我們越來越遠的裂口,心中焦急不已。
“結界已經破裂,幽冥必定大亂。三大殿雖然處在底層,但內裡法陣古樸,很多都已經失傳,貿然返回一旦觸發殺陣,那就真的九死一生了!璃月,最安全的辦法是等我們落地了再想辦法。”
眷生冷靜分析,他給我吃了一劑定心丸:
“我曾經到過這裡,地圖也給你畫過,相信我。”
也只能這樣了,我嘆了口氣。
我無奈地看着頭頂,直覺感到我們已經離陰九和溟烈越來越遠,這裡相隔無底洞,下墜之感沒有盡頭。
唉……一招疏忽,計劃全亂。
誰也沒想到顏臻竟然用自己的魂魄催動續魂燈的力量,溟烈以法陣削弱結界,那一處破裂的地方可能原本就快撐不住了,而顏臻的忽然發力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無盡的墜落當中,我一直在思考剛纔結界破裂的那一瞬間。
溟烈以燈芯抽取我的命魂,趁他欣喜若狂,我和九哥費盡力氣拖延時間,沒想到竟然讓顏臻鑽了空子!
她臨死前幫我拿回了命魂,可是也殊死一搏,將結界打開。
她這麼做,真讓人有些看不透。
或許她是因爲太愛九哥了吧。
“璃月,結界到底怎麼回事?”
眷生憋了很久,這樣往下落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他看着我一臉的不甘心,很明顯對我和九哥略有不滿。
“溟烈發現我和顏臻互換,他想以我的命魂繼續催動法陣,於是將顏臻散魂。九哥和溟烈僵持不下,顏臻忽然發難,她打亂所有人的計劃,奪回續魂燈的控制,把結界給捅破了。”
“唉,我就知道……只要有你在,這結界肯定保不住!”他無比嫌棄地看我一眼,幽深地說:
“璃月,你可知道,月輪眉心修行到高層境界,可一觀未來。我本不想針對你,可現在看來,你當真會成爲天命的禍害!”
“你胡說什麼!”
眷生眼含憐憫,忽然出手將我制住,封住了我的魂脈,我大驚,扭身掙扎,可眷生卻一臉決絕:
“璃月,你一直以顏臻的身份潛伏在地獄當中,好忍力,好耐性。還記得你還是顏臻時,我跟你達成的協議嗎?我可以助顏臻挺過散魂的痛苦,甚至可以幫她重新回到陰九身邊。但是璃月
,非殺不可,因爲你纔是損毀天命最不確定的因素!”
“你有什麼證據,就因爲我有月輪眉心嗎?你這樣說未免也太武斷了!”
眷生冷靜地看着我,道:“說起月輪眉心,璃月,你還真是瞞得我好苦!你偷偷修行月輪,難道不是爲了打開結界嗎?你有月輪眉心,難道看不到未來會發生何事?”
我心神巨震,腦海裡不由自主地就想到在苦情獄幻境裡看到的那瘋狂一幕,整個人頓時就懵了。
那不是真的!
可是,目前事態的發展,卻正向着幻境裡的情形開始傾斜!
不是我不相信自己,只是……我不敢確定,未來的那些會不會真的發生。
眷生看着我的猶豫,瞭然:“未來裡,就是你毀了神卷!仁聖大帝名我守護在此,千百年我從未有這麼忌憚一個人。璃月,從你出現在幽冥的那一刻開始,我身上的責任和使命都在告誡我,一定要將你除掉!身爲最底層的守護者,讓你入侵法陣已經是我的失職!之前,我本相信陰九是個公私分明之人,可他剛纔竟然爲了保你,說出一起入三大殿這樣沒水準的話!實在令我失望之極,也罷,原本結盟就是暫時的。既然陰九下不去這個手,那就別怪我無情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原來他安慰我繼續下落根本就不是爲了想辦法逃出去!
他是想趁機殺我!
“結界破裂,神卷不保,我們不能再冒險了。如果你心裡還有陰九,心裡還有幽冥和人間,那不如就放手成全!只有你死了,幽冥纔會安全,天命纔會迴歸!”
“你瘋了!眷生,我根本就沒想過要那神卷怎麼樣,那些幻想都是假的,你放開我!”
我努力想要掙開,可是剛入體的命魂卻像瘋了一樣在我的身體裡到處亂竄,我渾身針扎一般痛着,那種感覺就像是又重新經歷了一次散魂!
“三大殿到處都是古樸法陣,陰九忙着阻止溟烈入侵,此時此刻,你我墜入最底層,這是除掉你的最好時機!璃月,天命不可違!對不住了!”
還未等我再說什麼,眷生一狠心,猛地將我從屏障裡推出。
“眷生!”
我大喊着,可是身體已經不由自主落得更快,沒了屏障保護,四方法陣冥火一下子全部圍了上來。
烈火焚心,碎石穿魂,我只能在自己抵擋不住的最後一刻,勉力將燁之匕祭出,修了一道淺淺的屏障。
就像是魚兒離開了水,鳥兒了失去了翅膀。我的腦海裡剎那間閃過幻境裡的畫面。
那時的我,手持燁之匕,一臉決絕地衝破結界,砍向神卷。
這……會是真的嗎……我的心裡越來越不確定。
魂體的疼痛已經麻木到失去痛覺,而等我再回復知覺時,只覺得右臉貼着地方,冰涼透骨,像一塊溫涼的軟玉,一點一點平息了我身體裡翻騰的火氣。
手指尖微微動了動,我竟然還活着?
胸口針刺一般痛着,難以呼吸,渾身像散了架似的,我一點一點恢復知覺,慢慢撐着半跪在地上,艱難地擡頭,開始打量這個
世界。
腳下是平米見方的大理石磚鋪的地面,摸上去冰涼冰涼的,還隱隱透着一股靈氣,四周聳立着粗碩的大石柱子,高聳如暗裡,看不見天花板的頂。
前方最高的地方有一塊白色的光斑,攝影投下,蒼白的光裡,連一絲灰塵都看不到,可這一束白光,卻像日光一樣,將這個奇怪的地方照亮了幾分。
正前方有一條又細又長的臺階路,綿延直入天際,看上去宏偉壯觀,令人心生敬畏。
兩側石柱光禿禿地什麼也沒有,但是沒根柱子的後面,都有一面掛着鏡子的白牆,牆壁上沒什麼文字,但是刻着繁複的花紋,好似古老的圖騰。
在臺階的隱秘一側,懸浮着一塊青幽的半人高的石頭,樣子古怪,像是被注入了充沛的鬼氣。
我被摔得眼冒金星,半天都沒緩過勁來,只是這個地方好奇怪,剛纔被古樸的法陣突然襲擊,什麼冥火、誅殺劍陣齊番上來開打,我還真有些吃不消。
我四處張望着,才發現這裡好像只有我一個人,怪冷清的。
心口針扎的感覺還是隱隱作痛,我叫苦不迭,可是也不能就此坐以待斃,得想辦法弄清楚這是哪,再找機會逃離。
眷生這個軸腦袋,看樣子是非要殺我不可了!
他想的還挺有意思,看起來在他的幻境裡,曾經看到我威脅到天明的存在了?
想到這裡,我經不住想翻白眼。如果我真有這麼厲害,至於讓顏臻欺負成那樣嗎?
只是眷生執念在心,他不肯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對自己造成威脅的人。
但是!
他就這麼把我扔下來,偷襲我,暗算我!是想握在這裡自生自滅嗎?
真是搞不懂,他一個守護者,不積極想辦法加固結界,反而會忌憚我,不惜殺了我!
越想越氣,可事到如今,又沒有後悔藥吃。
落在這個地方,腳踩着實地,我也終於能稍微鬆一口氣,至少沒有比現在更壞的結果。
“喂……”休息了片刻,我決定先探探底:“有人嗎?”我連喊了好幾聲,也沒有人迴應我。
難道……這裡就是三大殿所處的位置,可能是其中的一座大殿吧!
“丫頭,你來了,歡迎來到仁聖殿。”忽然虛無的半空傳來一個陌生的男人聲,聲色低平,聽上去像是個年邁的老人。
仁聖殿?
三座大殿之一,我心中又驚又喜,看來我們是真的到底了。
我四周看了看,卻沒發現一個人影,那個聲音無奈笑着,說:
“你找不到我的。”
說完,懸浮的忽然藍光一閃,眨眼瞬間,一個男人就懸浮在臺階的方向,此人高冠束髮,沉穩內斂,一雙眼睛看盡滄桑,嘴角噙着的笑意既疏離又客氣,讓人不敢直視。
我也不知道怎麼的,總覺得這人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你就是仁聖大帝!”
“仁聖大帝乃天庭派下整頓陰司吏治,千年更替,仁聖大帝已經消亡於世,而我,只是守護乾坤陣和大殿的一律殘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