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鐵着臉,默認。
他再問:“你……和他什麼關係?”
“大概是,仇家的關係吧。”我笑得邪乎,這話說的讓他更加拿不準,好久,他才斂住神色,“客客氣氣”地把我帶了進去。
叢林高大幽深,一旦進到林子裡,感覺樹木濃密,連天都遮住了,更別提能夠辨別方向。我跟着胖子走了好久他彎彎繞繞認得路,林子在我看起來四周都長得一樣,真不知道他是怎麼記住路的,好不容易纔到達地獄的建築羣。有幾個獄卒殷勤地圍上來巴結,卻被胖子甩開,他高聲道:
“所有的人,三分鐘,下來在平地集合,老子有話說!”
獄卒們紀律嚴明,列隊整齊。從這一點看上去是要比拔舌地獄好些,從他們的交談私語中我大概瞭解,獄頭叫海七。
“今天獄裡來了新犯人,臨時插隊過來,二十四。”他在我肩膀上推了一把,毫不客氣地將我置於衆人面前。
“眷生大人說了,一切按着卷宗上寫的來,你竟然不肯好好說實話,那也別怪我沒有給你機會。杜十五,這人以後就歸你管了。”
人羣裡一個嫩生生嗓音的獄卒急急忙忙地應下,海七又隨便交代了幾句,短短的早會就散了。
海七掏出一像手銬似的東西,二話不說就扣在我的右手手腕上,一擼袖子就看到我猙獰的傷疤,他微微皺眉,多看了兩眼。
我默默把傷疤蓋過去,海七卻追着我問:
“你是陰差啊,你這傷有點意思,哎,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和眷生大人到底什麼關係?”
“就是仇家的關係。”我懶得敷衍,越過他,跟着那個嫩生生的杜十五去了。
杜十五帶着我,進了建築羣,在地下一層挖出一條幽深的隧道,在門口無數等着受刑的陰魂穿着囚服,目光呆滯,一隻手被鎖在一條手臂粗細的鐵索上,而鐵索從入口一直延伸進去,隧道里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
“二十四,你是第一次下鐵樹地獄嗎?”杜十五看上去也就和他的名字一般大,一張臉稚氣未脫,眼睛帶着清涼,對這樣熱切又單純模樣的人我沒有抗拒力,只是稍微警惕着,點了點頭。
“一會你進了隧道以後,就跟着人走,隧道會送你們到樹林中心,然後天黑之前,你得自己找到路走回大本營。如果回不來,那你可就慘了。聽懂了嗎?”
我有些發懵,這地方的刑罰還真……與衆不同,杜十五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我也是第一次帶刑犯,反正你記着,如果不想受太多罪,就別過早地掙扎。這句話是我偷聽獄頭說的……”
本來還真有點小緊張,被他這麼一說,忍不住就笑了。
杜十五特別尷尬地看着我,也不敢跟我對視,一溜煙跑到前面帶路。
“呦,杜十五!獄頭給你派活了?”其他負責押送囚犯的看見我們一下子圍了上來,就跟看見獵物似的。
小杜十分緊張,低頭也不敢頂嘴,看上去他平時在獄卒當中混得並不怎麼樣。
那些獄卒把我們圍在中間,幾個人來回踢他的屁股,言語間侮辱調侃十分惡劣,還時不時蹦出些淫詞穢語。可是小杜一直隱忍不發,還掛着謎一般的微笑。
當中有一個獄卒覺得無
趣,就把目光轉向了我。
“呦,瞧瞧,獄頭可不是偏心嘛。這麼水靈的姑娘就交給十五啦。”那獄卒想要伸手摸我的臉,我想也不想就要伸手擰斷他的鹹豬手,可是十五卻猛地頂上來,諂媚笑着:
“十哥,求你了,這是我好不容易接下的活,辦砸了獄頭會殺了我的。”
那個叫十哥的一腳將小杜踢開,嫌惡道:“滾開,礙手礙腳的。”
他色眯眯地圍上來,伸手就要挑我的下巴,我捏住他的手腕想也未想直接用力擰斷。
窄小的空間裡傳出十哥殺豬般的慘叫,與此同時,我只覺得右手手腕好像被緊緊扣住,電流猛地從那裡襲擊奔向身體各處,撕扯着靈魂,我悶哼一聲,身體被電的發軟,站不住差點摔倒。
電擊過去,身上已經起了一層冷汗。我這才明白爲何這裡都不用人將刑犯捆綁,手腕上那個東西根本就是死穴,只要妄想動用鬼氣,就會十倍百倍地遭受電擊,這痛苦和折磨絕對不想再來第二遍。
十哥被人扶起,他抱着斷手,怒火中燒,衝過來就想要鞭打我,我狠狠瞪着他,咬着牙纔不讓身體倒下去。
倒是十五灰撲撲地抱住了十哥的大腿,怯生生地說:
“十哥,這個刑犯是單獨送進來的,獄頭都不敢惹……您……您還是……”
十哥也有些忌憚,能一招就擰斷手,想來也知道我不是那麼好欺負,再加上十五求情,他才陰測測地讓人羣散開,臨走前,他陰狠地說:
“女人,二十四是吧?我記住你了。”
直到獄卒們帶着自己的刑犯入了隧道,空間裡清淨下來,十五纔敢拍拍身上的土,跟沒事人一樣過來拉我:
“走吧。”
“哎?”
進了隧道,到處都是黑漆漆的,十五走在前面,要不是手被拷着,我這懷疑這鬼地方就我一個人。
“哎?你在嗎?”
前方的陰暗裡傳來十五的聲音:“我不叫哎,我有名字。”
我撇撇嘴:“就一個杜十五的編號,算什麼名字。”
杜十五幽幽道:
“獄卒和刑犯唯一的區別,就是在編號前加了自己的名字。二十四你可能不知道,其實地獄裡的獄卒,在很多年以前,都是刑犯。”
我一愣:“獄卒以前都是刑犯?”
“嗯。表現良好的刑犯可以減刑,就是不可以減時間,漫長的服刑時間,做不了刑犯,做個獄卒也挺好的。你好好表現,努力減刑,過不了多久,也可以和我一樣。”
不知道爲什麼,杜十五的身上給人一種安定的感覺,我的話也不由自主地多起來:
“那你在這裡待了多少年啊?”
“地獄的時間和幽冥地府不太一樣,時間更慢,如果以地獄時間來算,我大概待了有十年了吧。”
“十年!”我驚了:“那你需要服刑多久啊?”
十五嘆了口氣,說:“我也不知道,時間只有獄頭才知道,寫在卷宗上。我努力了十年,才從一個刑犯,變成獄卒。”
“……”他說的挺心酸的,我同情心氾濫,忍不住說:“沒事,十年都熬過了,以後當了獄卒,也挺好,至少不用受刑了。”
十五苦
笑,但也沒說什麼。
我們沒了話題,幹走了一段時間,前方有光亮傳過來,十五說:“咱們到了。”
出了隧道,卻見四周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灌木叢林,鋼鐵密佈,樹枝相碰發出刺耳折磨的噪音,我有些受不了,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將我手上的銬鏈解下,揣回兜裡,神情略有些擔心地說:
“以後就靠你自己了,希望你能在天黑之前回來。”
說完還沒等我問點細節,這人就憑空消失在我的面前。
“咕咕咕”,林子裡好像有鳥叫,但是又聽不出是從哪裡傳出來的,頭頂的天空被鐵樹杈分割成一塊一塊的,根本分不清楚方向。
好在樹都長得比較高大,站在下面也不會過多被劃傷,只是對於方向感不太敏銳地我來說,這種走幾步就發現四周都長一樣,完全迷路的路癡來說,也是一種折磨。
我不知道在林子裡轉了多久,感覺到的地方都一個樣,走走停停,感覺時間應該沒剩多少了,有些焦急。
這時,忽然就聽見前方有人聲傳來,我大喜,能碰上個問路的也行啊。
循着聲音奔過去,卻見石頭背後站着三五個人,沒穿囚服,也沒穿獄卒服,其中一個人還警惕地盯着四周,好像在放風。
腳步頓了頓,我隱在石頭背後,打算先看看情況,他們,不像是好人。
好在我的耳力驚人,他們雖然穿着便衣,但各個身材高大,雖有或站或坐,但每個人的肩背都挺得很直。
坐着的人,雙腿分開,腰部用力使上身端正,腰間隱秘的地方露出一截鞭頭,我心下了然。
他們是陰差。
只是……估計不是什麼正門路子的陰差。
“這個地方也不安全,主尊到底什麼時候接咱們出去?”其中一個留鬍鬚的陰差眉宇間充滿了擔憂:
“這都多長時間了,再不走,肯定就熬暴露了。”
“你着什麼急,咱們最早待在這兒的時候,那陰司局不還好好的麼,越是心急越容易被人發現不對勁。你忘了主尊交給咱們的任務啦?”
主尊?陰司局?
我已經基本肯定他們的身份,溟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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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司局早已經被陰燁塵接受,凡是當初和溟烈有緊密關係的陰差上層全部都被髮落判刑,收監入獄。可是……這些人,聽上去,好像並不是那些被髮落下地獄的陰差。
事關陰司局,事關溟烈,我不禁上了份心。
“主尊讓咱們聯絡被扔下來的陰差統領,可是那些人都以編號入列,卷宗又掌握在獄頭的手裡,這……總不能讓在咱們去偷吧?”
一個瘦得不像人形的陰差一巴掌拍了那個鬍子一下,鄙夷道:
“你動點腦子行不行!還偷,十八層地獄你挨個去偷個試試,咱們就這麼幾個人,還沒等偷出來呢,就已經被人察覺了。”
“那怎麼辦……”
瘦子摸了摸下巴,分析說:
“通知陰差的事情急不得,風險大,而且難度也大。咱們在這地獄裡待了十年,然而有些地方還是摸不清楚。現在主尊大人需要咱們,即更不能輕易暴露身份。不如還是先想辦法去地獄最底層,摸摸那個神卷的底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