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地相愛
夏竹,正在牀上躺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卻其實什麼也沒有看見。無疑,她也正在生石頭的氣:是他叫她一起去的,而他又不等她,害她又撲了個空。他,真但過分了!而最過分的是,她已經從老媽的電話裡知道了:孫秘書穿着她那套最漂亮的白色套裝去出席了石頭姐夫家的生日宴會,還說是她拿架子不去……!
竹子早已落淚了!她何嘗沒有忍辱負重去追石頭?一個小秘竟然超級和老總去參加老總家姐夫家的壽宴,這意味了什麼?還須明言嗎?要不是自己親眼看見他們在牀上的那一幕,任別人說破大天去,她也不會相信石頭有二心的。可是,現在,夏竹相信了:她的石頭,是真的被那個叫孫百合的秘書給抱走了!
夏竹,只覺得自己泡在了一片鹹澀的苦海里,時而浮起,時而下沉,卻找不到可以供她落腳的石頭了。
想靠岸,又找不到島嶼,想乘船,又找不到船兒。海浪,將她推來推去,最後竟然把她推得離岸邊越來越遠。不過,倔強的她,和蘭蘭一樣,學會了把苦水往肚子裡咽。
夏竹翻了個邊,使勁地捶打着枕頭:“石頭,孫百合,你們欺人太甚了!”
沒有生命的牀,似乎此時也有了生命,任她發泄着自己的痛苦,默默地用承受來安慰她。
石頭一面胡亂說着,一面向他的沙灘繼續開墾。兩團白白的沙灘,終於都滾倒在沙發上。沒有誰,此刻能阻止得住,那兩片沙灘的匯合,就連電話鈴響,都沒有人聽見。一陣狂風暴雨後,終於,一片桃紅,綻放在他們的睡袍上,浸染着,遮蓋了孫百合輕聲的呻yín……
“昨夜西風凋碧樹。”石頭,風捲殘雲般,又用身子征服了另一個女人。
石頭,終於沉沉睡去。孫百合的嘴角,露出一絲勝利者的喜悅:有了這個,不愁鬥不贏那根竹子了。
夏竹隱隱地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李冰決定兩肋插刀,爲夏竹討一個說法……
夏竹用鑰匙打開門。客廳裡還亮着燈,孫秘書正在那裡靜候夏竹來“捉姦”,也不辜負她精心安排的這場好戲。李冰一看裡面的派頭,就止步了。憑她的直覺,不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過了,她們,是真的“來晚了”!
夏竹卻壓抑不住內心的衝動跑了進去,也馬上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石頭穿着睡袍躺在沙發上,睡得正酣,他側着身子,但是地上有他的內褲,睡袍沒有遮掩得住他全luǒ的身子,睡袍上,還有斑班血跡;孫秘書的睡袍也鬆鬆地綁着,讓人一眼能看見若隱若現的兩個白桃子。她的睡袍上,也有斑斑血跡……
“哈哈……”夏竹清脆的笑聲,令孫秘書也有點毛骨悚然。
在對手面前,我不能示弱的,我要以一個強者的姿態,離開對手。夏竹忍着心頭的痛,勉強地笑着,不願意令孫百合看出一星半點的示弱。
誰也沒有注意到,躺在沙發上的石頭,也在這大笑聲裡醒了過來。只是,他仍然覺得頭暈腦脹,不敢動彈,在迷糊中旁觀兩個女人的一臺戲。
夏竹笑過之後,居然大方地向孫秘書伸出手去:“謝謝你,孫秘書,謝謝你終於幫了我一個大忙。”
“什麼意思?”孫秘書也納悶了。
“因爲,我早就想把這塊石頭踢掉了,你好好照顧他吧。”夏竹都聽到自己的上下牙齒打架了。
石頭的眼角,漸漸溼潤了,他彷彿猜到了點什麼:難道,剛剛跟自己魚水之歡的,不是夏竹,而是孫秘書?那麼,夏竹又爲什麼出現在這呢?難道,她又是來捉姦?
都是喝了那杯咖啡之後……我真的“**”了!一滴、兩滴男兒的淚,輕輕地滑出他的眼眶。
“我走了。石頭,記得你發過的誓,要先立業,後成家!”夏竹又笑了笑,連孫秘書也覺得她的笑越來越像個天使!
然而,還沒等孫秘書回過神來,夏竹就拎着自己的行李箱,如風一樣飄出了這間她與石頭曾經共同生活過的“家”!
李冰等夏竹出來,就伸出手一把拉住她的手,又用鄙夷的目光回頭看了看在客廳裡發愣的孫秘書,然後兩個女孩子就又像翩然而來的蝴蝶一樣飛走了。
“竹子,你是最棒的!”上了車,李冰衝夏竹豎起了大拇指。
“哪裡?生活逼出來的!還能怎樣?”夏竹苦笑笑,無力地把頭靠在李冰的肩膀上,“終於不必硬撐着了。”
是啊,如果再不搬出來,她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當着那對狗男女的面崩潰?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那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童話……竹林裡,又飄起粉紅色的霧。蘭蘭,你總不相信……
蘭蘭送夏雨出來,走着走着,到了距離蘭蘭丟失日記本不遠的地方。
“一葦,你想到我們的緣分石桌邊去看看嗎?”
“我們的緣分石桌?在哪?”和蘭蘭在一起找回憶,夏雨覺得,一切都像做夢也像在演戲,走到哪裡都充滿了浪漫色彩。
“是的。”
“那,去吧。”夏雨也正想了解一下,一個美麗的故事的開端。
“喏,就是這張石桌。”
於是,夏雨的眼前就出現了:蘭蘭捧着他的書坐在這張石桌邊一邊看,一邊竊竊地笑,還偶爾把自己看到的好詞句或感想寫在日記本上的情形。一定是有誰突然間叫走了蘭蘭吧?不然,她怎麼會倉促間記得拿書卻不記得拿日記本了呢?
果然!蘭蘭又說了:“而我的室友王琴,也就是羅東的女朋友……”
“等等,你說什麼?”夏雨驚奇地打斷了蘭蘭的話,“哪個羅東啊?”
“你們騰達公司現任總經理羅東啊!你不會連他也不記得了吧?要知道,他當總經理還是你提拔的啊!而在此前,他僅僅是你們公司銷售部的經理。”
夏雨又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他確實也忘了,忘了羅東與自己曾經是最親密的戰友。現在,蘭蘭的話,似乎給了他一種暗示:也許,關鍵時刻,他能幫自己。因爲,他的女朋友是蘭蘭的好友啊!
“坐一會吧。”蘭蘭率先在一條石凳上坐下了,又指了指另一條石凳,夏雨也坐下來。
蘭蘭的大眼睛裡,有着無限的哀愁。
他是真的真的感到很抱歉,因爲他是真的真的把她從自己的記憶裡忘了,不,丟了!此刻的他,也想給她愛,比如現在他就有一種衝動,去攬着她的香肩,抱她在懷裡。然而,他又覺得自己不能這麼做,因爲他的家裡還有一個妻姍姍……只有當他全部弄清楚……他才能將那個他真愛的,也真值得他去愛的女孩抱在他懷,毫不猶豫地給她他全部的愛。
不過,爲她唱一首歌,他還是能夠做到的。夏雨輕輕地唱起了《蘭花草》:“我從山中來,帶着蘭花草。種在小園中,希望花開早……”
月亮,跌跌撞撞地闖進了一片雲裡,頓時,天空陰暗了下來。不過,城市的霓虹卻點亮了城市的夜空,也點亮了夜行者的眼睛……
夏雨回到家的時候,姍姍果然還沒有睡,坐在客廳裡等他。
夏雨的心裡,也掠過一陣歉意:“姍姍,還沒睡?”
“等你啊。”姍姍氣沖沖地說,兩隻手交叉放在胸前。
“姍姍,以後不必等我,自己睡就行了。”夏雨雖然很反感姍姍那像是上司訓下情的口吻,卻還是儘量用平和的語氣,他也想盡量對她公平一點,畢竟姍姍也是愛他的啊。然而,接下來繼續發生的一段對話,就讓夏雨把對姍姍的好感徹底給推翻了。
“小雨,到哪裡來呢?”
“陪客戶。”
“撒謊!我剛打電話問過你秘書了,今天根本就沒有要陪客戶的安排。”姍姍是等到心焦了,不由又露出了她那女霸王的狐狸尾巴。
夏雨皺了皺眉,本來,他還很尊重姍姍的,就連剛纔他想親蘭蘭了,都急忙打住,及時趕了回來。但,姍姍這種逼得讓人窒息的一貫作風,仍然讓他受不了。不過他還是剋制自己淡淡地回了句:“信不信由你!姍姍,我是個大人不是個小孩。而且,我是個**的公司領導,不是你手下的某個小職員。我請你注意,我要約會誰和不和公司的下級說,那是我的自由。希望,你不要介入。”
這分明就是在向姍姍示威:你不要管得太寬了!一向溫和的夏雨,一旦硬起來,姍姍也害怕。
“對不起,小雨,我是太着急了。真的,小雨,自你上次出事後,我實在是太擔心你了。你沒按時回來,我就亂想……”眼淚都跑出來助陣的了。
姍姍的眼淚,看起來也不像是裝的。爲什麼,坐在蘭蘭的身邊,我會有一種特殊而奇異的感覺,覺得她纔是我的真愛;而回到姍姍的身邊,我也覺得她對我的愛不是一般,而是很深很深……
夏雨無聲地離開,就是抗議。一會兒,洗手間裡傳出了“嘩嘩譁”的流水聲。
夏雨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姍姍已經睡覺去了。物極必反,這個道理她不是不懂。
夏雨來到了陽臺上。
蘭蘭告訴他,她以前喜歡在這個陽臺上看蘭花和藍天、鴿子。而現在,他卻看不見一盆蘭花了。
姍姍已經將那麼多名貴的蘭花處理給了一個收廢品的。其目的如何?不言而喻!
那麼,這又說明了什麼呢?他想起自己在蘭蘭那裡,蘭蘭的溫柔,她從不會像剛纔姍姍那樣“呵斥”自己,責備自己不該上哪去又強迫自己必須上哪去……
愛情的結,該怎樣解?有時,也許連我們自己,也找不到解法吧?
夏雨又開始自己煮咖啡起來。這麼久了,他的這個習慣卻沒有被遺忘,他仍然喜歡喝自己煮的咖啡。
今天晚上,他要親自品味加糖叼咖啡與不加糖的苦咖啡。往事,也如這咖啡一樣開始敲他的心門了,他又想寫點什麼了。
回到房間,夏雨把房門從裡面鎖上了。他思考問題的時候,不喜歡別人來打擾,更何況,他要思考的這個人,是姍姍的情敵。
重讀《我和我的女人》,他不再做別的無謂的猜測了。即使是在失憶的情形下,夏雨用請她幫助尋找回憶的名義走近她,也還是情不自禁地要被她的單純與天真、熱情與乾淨所深深吸引了。這不是她,還能有誰?
夏雨,像一個大孩子一樣,輪番端起兩杯咖啡,左邊一口,右邊一口,苦一口,甜一口地喝了起來。
左一口,右一口,苦一口,甜一口
左一步,右一步,退一步,進一步
口口都是咖啡的清香
步步都有人生的哲理
我想你,想着你
而你就在我的咖啡裡
我愛你,愛着你
而你就在我的夢境裡
……
夏雨,又一次五指飛彈,像過去一樣如入無人之境,開始遊弋在他的寫作境界裡來。
而這次,他要寫的,是一個失憶的人,怎樣在自己的前女友的引導下,尋找回憶的經過。最後的結果如何,他不知道,也不去想。
“讓事實來說話吧。”夏雨想着,也竊竊地笑了。
爲什麼說是“竊竊”地笑呢?因爲,他笑的時候又下意識地望了望門口,唯恐姍姍又來查他的夜。這不是“竊竊”是什麼?也夠慘的了,在自己家裡,連笑都不得自由。還好,也許今天晚上夏雨說的話,給了姍姍極大的震懾,她居然忍住了,沒有過來查夜。
夜,多情的人兒,也。
忽然,夏雨的隱形手機響了,是短信鈴聲。誰?這麼晚了還在給他發短信?夏雨查看,是蘭蘭發來的:“睡了沒?上Q吧,我在線上。”
夏雨頓時心裡一熱,剛纔在蘭蘭那裡,蘭蘭教了他如何下載QQ,和如何利用QQ領及看新聞等功能。並把她的Q號告訴他了。只是,他沒想到,蘭蘭現在也還沒睡覺。
他不由地心潮澎湃,立刻發了條短信給蘭蘭:“還沒睡,我馬上Q你。”
然後,他又把蘭蘭的短信給刪了。謹慎的性格,他至今沒變。
果然,蘭蘭已經等在那裡了,夏雨看到“蘭蘭”那隻小兔的頭像在跳啊跳的,心中就一陣激動。
“搞什麼搞啊?都這個時候了,還沒睡覺?趕快下機,休息!”
雖然,她也是命令式的。不過,夏雨卻分明感到,她不是在查他的夜,不,他喜歡她查他的夜,他喜歡她用這種戀人之間纔有的嗔怪的語氣命令自己幹這幹那。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若是姍姍說他,他早就反感了;但蘭蘭說他,他卻覺得分外地受用,就覺得像是飲一杯清涼的雪碧從口裡甜到了心裡,而且冰冰涼涼的爽到極致!
他不由地也開起蘭蘭的玩笑來:“遵命!不過,你也搞什麼搞?這個時候了還不睡覺?明天還要上課呢!下機!”
不料,蘭蘭馬上回話:“笨蛋!明天是星期天,不要上課。”
“好吧,我給你換一幅《粉紅的回憶》。”
潔白的雪地倏忽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粉紅色的背景:粉紅色奠空、粉紅色的月亮、星星(不仔細看,你還真看不見星星和月亮呢)、粉紅色的窗簾、粉紅色的蚊帳、穿着粉紅色襯衣的女孩坐在窗前。她的眼睛很大很大,大得讓夏雨馬上就想起了蘭蘭。
夏雨的心裡,又有一種什麼樣的情愫在蠕動着:他似乎也一直在着有這麼一個粉紅色的家,家裡坐着一個大眼睛的穿粉紅襯衣的女孩兒。他們的蚊帳是粉紅色的,他們的窗簾是粉紅色的,只有他們的牆壁是白色的——最後,夏雨發現,原來,這是他一個粉紅色的夢想!
“蘭蘭,在想什麼呢?”夏雨突如其來的這句口頭禪,讓蘭蘭也一愣。
多久?沒聽過他這麼問自己了?似乎很多年了,其實細數時間並不長。可是,就是有那種過了很多年的感覺。因爲這句問話,把蘭蘭潛意識裡深藏的記憶又全都挖了出來。
“在想一首歌的名字:粉紅的回憶。”蘭蘭定定地看着那粉紅色的窗口,出神了。
“你會唱這首歌嗎?”
“會唱一點點。我初中和高中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這首流行歌曲了。它直到現在都很流行,真是經典!”
“我想聽你唱。”
“網上有,歌星比我唱的要動聽多了。你搜一搜,就可以搜到。”
“不,蘭蘭,我就想聽你唱。”
“好吧。”
蘭蘭,在那邊正輕啓朱脣,一邊給夏雨打歌詞過去,一邊開始唱着:“響響悄悄過去留下小秘密,壓心底壓心底不能告訴你,晚風吹過溫暖我心底我又想起你,多甜蜜多甜蜜怎能忘記?不能忘記你把你寫在日記裡,不能忘記你心裡想的還是你。浪漫的夏季還有浪漫的一個你,給我一個粉紅的回憶……”
不知怎的,夏雨就是覺得這首歌好像是專門爲他和她而寫的……
姍姍,其實也曾到夏雨的房間外面查過夜,然而她拉了拉門把手沒拉動。知夏雨一定是鎖上了。從門縫裡,她看見了一絲光,知是夏雨可能沒睡。然而,她的手又舉了舉卻沒敲下去。呆了一會,她只好訕訕地又走了。
夏雨與蘭蘭,正在“偷偷”地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