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一般人家也都睡了,但城主府裡卻一片燈火明亮。嶽纖靈和雙夕一起走進去,來到大堂裡就看見了雙城的城主。想必他之前就得知了嶽纖靈要來的消息,所以才能在大堂裡等待。
城主是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的中年男子,容貌不俗,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衣裳,散發着一股很有擔當的氣勢,只是坐在那裡也讓人覺得十分敬服。
“打擾城主了。”嶽纖靈也不知還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雖然聲音平淡,但是禮數十分周全。
“嶽姑娘造訪是本主的榮幸。”城主同樣很客氣的說,“聽聞小女在外多有嶽姑娘提攜照顧,本主在這裡也替小女道一聲謝。”
嶽纖靈不知道城主到底想要暗示什麼,只是不在意的看了一眼自城主出現開始就低頭看着地上一言不發的雙夕,“城主客氣了,我和雙夕小姐很投緣,說不上提攜照顧。”
城主似乎還想說什麼,青遠卻走上前來,很安分的站在城主的身後。城主聽見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旋即就對雙夕和嶽纖靈說:“今日時候不早,雙夕你帶嶽姑娘卻客房休息,明日本主再設宴款待答謝。”
沒想到城主府會這樣熱情好客,嶽纖靈只是愣了一瞬,就搶在雙夕開口前推辭,“城主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此次來貴城並不是自己,驛館裡還有別的同門在等我,所以容我告辭。”
她的話說完,在場三人臉色都有所變化。雙夕很明顯失望的看着她,“纖靈姐姐你這就要走了嗎?”
城主和青遠雖然沒有說話,但明顯也是不願讓她走的。
待得越久,嶽纖靈就越是覺得蹊蹺,所以只是對雙夕微笑,堅決的回答:“是,如果我不回去,同門也會擔心。”這句話,其實明顯是說給城主和青遠聽的。
果然城主眸色變深,直接側頭對青遠說:“既然如此,你幫我送一送嶽姑娘。”
“多謝城主。”嶽纖靈也不推辭,就和青遠一前一後準備離開。
雙夕似乎想要跟着走過來,卻被城主在後面喊住,看着嶽纖靈很是不甘心的跺了跺腳。
城主府中十分大,即使從大堂走到大門也要穿過好幾條迴廊,每根廊柱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飛凰,看起來十分華麗精緻。青遠走在前面帶路,嶽纖靈略落後一步走在後面,時不時看一眼廊柱,也不主動說話。
直到快要走到大門口,青遠才似按捺不住的問:“恕青遠冒昧,不知嶽姑娘醫術如何?”
這本就在嶽纖靈意料之中,她淡淡彎了彎脣,不驕不躁的回答:“我是門主嫡傳弟子。”
青遠聽到這句回答登時停住腳步轉過頭看着她,這麼近距離之下嶽纖靈第一次看清了青遠的長相,十分眉清目秀,且眼神堅定,無論怎麼看也要強過齊遇。
“有事情?”嶽纖靈見他不動,就似疑惑的問。
“只是有些意外,嶽姑娘勿需
介懷。”青遠馬上說,又轉過身繼續在前面帶路。
嶽纖靈也不在意他的欲言又止和探問,只是兀自想着自己的事情,兩人一路走出城主府,街路兩旁昏暗的籠火把影子拉得十分狹長,越發顯得周圍靜謐。
一路上青遠都沒有再主動說話,嶽纖靈自然也不會說。一直到驛館大門近在眼前,青遠才停下來,回身對嶽纖靈說:“青遠就送到這裡,今日多謝嶽姑娘對我家小姐多有拂照。”
嶽纖靈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就從他旁邊走過去,輕飄飄的留下一句話,“齊遇並非雙夕良配。”
這句話隨着夜風涼涼的吹進青遠的耳朵,讓他很是吃了一驚,下意識的伸出手好像要抓住嶽纖靈,但到底剋制住自己,只是神情複雜的看着她的背影。
回到自己屋裡,嶽纖靈見墨雨還在打坐,就和她打了一聲招呼,“我今日回來晚了,只是因爲不小心遇見了雙城城主的女兒,被拉到城主府走了一趟。”
墨雨聞言緩緩睜開眼睛,似乎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傳聞雙城城主眼高於頂,你竟然會受他青睞?”
“再眼高於頂的人,也有軟肋死穴,我不過是湊巧和她女兒投緣罷了。”嶽纖靈簡單的說,然後拾起裙襬在榻上坐下來,“墨雨師姐剛纔在修煉嗎?”
“長夜漫漫,不想浪費而已。”墨雨回答說,然後就又閉上了眼睛進入境界。
嶽纖靈這會兒卻是思慮許多,也不勉強打坐,就在榻上和衣躺下,本只是想閉目養神,卻不想直接睡着,又一次夢迴桃源秘境。
這一次不知道走到了秘境的哪裡,竟然看見大片的冰霜,既不是尋常的雪山,卻有着比雪山深處更寒冷的氣息。周圍的一切都是雪白晶瑩的,無論是足下覆蓋着冰霜的土地還是周圍掛綴的冰川,這是一個銀裝素裹又十分單純的地方。
因爲是夢境因爲只是虛體,嶽纖靈也不覺得寒冷,只是看着周圍的一切下意識的覺得心裡也跟着發冷,但心裡好像自有主張一樣走向一個方向。
一路上她看見了各種各樣的冰霜花。這些花雖然都是冰霜凝結而成,卻無一不栩栩如生,彷彿還沁着一股別樣的幽香,無論芍藥還是月季牡丹都十分動人,無色的花瓣盡顯嬌豔。
雖然嶽纖靈將這一切都看在眼底,卻沒有多留半刻,只是一味的往前走着,心底彷彿得到了某種召喚。
漸漸的,出現在這裡的不止有各色霜花,還有了各種冰霜所成的動物,白兔馴鹿、獅虎獵豹各色俱全。每一隻動物的神情都十分生動,彷彿活物。
心底裡隱隱冒出一些不安,嶽纖靈繼續往前走着,終於看見了自己之前一直在擔心的,她看見一個冰霜所成的人。那是一個年齡並不大的少女,穿着一身簡單的衣裳,手裡還握着一併纖細的寶劍,神情驚慌的昂望着天空。如果之前見到的那些還能當做是冰霜,但這一個卻是真
真切切的人,或者說曾經是人。
嶽纖靈不敢多看,卻又忍不住不看,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去仔細的端詳着冰霜少女,看見她腰間似乎佩戴着某一宗門的玉牌。看清這塊玉牌,嶽纖靈的心立刻狂跳起來,不管不顧的繼續朝前,即使飄在空中也好像是奔跑起來了一樣。
越是往前走,嶽纖靈看見的冰中人越是多,或站或坐,每一個都栩栩如生,唯一相似的是如出一轍的神情,都在詮釋着驚慌。
千萬千萬不要有事……嶽纖靈在心裡不停的默唸,也不敢再停下看那些冰人,就一味的朝前奔跑,終於看見了她想看又不想看的一個人。
風暗胤此時的處境十分不妙,雖然他腰部以上還能自由行動,但腰部以下雙條腿的部分都已經被冰霜覆蓋,就好像嶽纖靈在之前見到的所有冰人一樣。
他的手臂還可以動,孤雪劍也在不停的揮動,但是劍氣並不能破除禁錮住身體的冰霜,這樣下去他變成冰人似乎也是遲早的事情。
似乎每一次嶽纖靈夢中出現的都是風暗胤遇險,也許潛意識裡她也認定了風暗胤在桃源秘境中不會安生,所以纔會有這樣光怪陸離的夢境。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看見這一幕就徹底晃了神,直接撲上來想要幫着風暗胤破除身上的冰霜,然而無論她做什麼都沒有用。她的夢境中,她只是一個旁觀者,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風暗胤似乎也發現自己的處境不妙,孤雪劍垂下沒有再盲目的揮動,而是低頭似乎在思索辦法。他的臉上落下了兩道很深很猙獰的疤痕,疤痕似乎還很新,不知是什麼時候弄傷的。
雖然明知不可行,嶽纖靈還是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臉,即便一次次穿過去也並不氣餒。
風暗胤似乎感覺到什麼,稍微擡起頭看了看前方,當然什麼也沒有看到。只見他忽然決定揮劍刺向自己,孤雪劍鋒利的劍尖直接毫無阻礙的刺入了胸膛,然後又立刻抽出,同時一股熱血直接噴了出來,染紅了他上身的衣裳也染紅了孤雪劍。
看見這一幕,嶽纖靈幾乎要剋制不住的尖叫出來,但最後卻忍住,只是咬緊了嘴脣偏執的看着風暗胤,似乎要把他每一個動作把他流出的每一滴血都刻進心裡永遠不忘。
風暗胤卻連胸口的傷口也不顧,直接握着血染的孤雪劍再一次催發出劍氣揮向禁錮自己的冰霜,強大的劍氣捲起了周圍的冰霜,也有一些冰霜落在嶽纖靈的身上,雖然直接穿過了她,卻還是讓她感覺到了其中的寒意。
這一次,劍氣終於使冰霜破裂,細碎的冰霜落了周圍一地。風暗胤獲得自由卻不敢怠慢,只是橫握着劍稍稍後悔了一步,依然警惕的看着周圍。
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吹來一陣詭異的風,把碎裂一地的冰霜忽然吹了起來。密密的將風暗胤包裹在其中。嶽纖靈感覺不好想要撲過去,卻陡然又醒了過來。
窗外,已是翌日清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