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竟是他!
可是,剛纔那個中年人雖然用帽子遮住了上半張臉,自己記得清清楚楚,他的下巴是沒有痣的,應該不是那個人……也就是說明,剛纔柴房處的中年人跟這些灰衣人,並不是一起的……
但是,就算是“熟人”又怎樣,你剛纔一開口就問的是我們死了嗎?
你也是對我們動了殺唸的,我不管你是奉命還是你自己一意孤行,本郡主無論如何,也是留你不得的!
念及此,秦心顏便再無猶豫,在上官安奇拋出屍體橫掃灰衣人頭領的那一刻,便立即將手,將自己手中抓着的屍體也橫推於地,狠狠一腳,就向前蹬出去!
像蹴鞠一般,飛踢而去!
那屍身在雨水的泥濘之中,滑得那叫一個飛快,一滑就是數丈。
停下來的時候,正是那灰衣人頭領人身傾倒、身疲力竭、落於地面的那個時候!
很顯然,上官安奇和秦心顏的配合,堪稱絕妙無比!
而秦心顏對灰衣人頭領做出反應的計算,更是精準無比,連一絲絲的誤差都沒!
果不其然,灰衣人頭領一腳滑倒,向後仰去,摔倒落下,緊接着,是“嘭嘭”兩聲。
似乎是踩破了什麼的聲音。
灰衣人頭領下意識的低頭,一眼便看見同伴的屍首,被自己踩破一個大洞,紅紅白白的,交織在一起,在月光的映照之下,團團糊糊的,好不瘮人!
一般來說,再強悍的人,踩破了自己同伴的屍首肚子,那感覺都不太好,不是乾嘔就是直接噁心不已。
可是,灰衣人頭領顯然比一般人更加強悍的許多,他不過是怔了一秒,隨後便是一聲冷笑,立即擡腳一踢,毫不顧念的,打算把屍體踢飛。
然而,很奇怪的,卻沒有能踢掉。
那屍體裡面,似乎好像還有什麼東西,突然勾住了自己的腳。
他猛然一驚,立即就想再向後退去。
他的應變,確實很快,然而,速度卻依舊還是來不及了。
冷光橫閃,橫甩出屍首的上官安奇,在同一時間立刻如怒龍般暴起,只不過是寒芒一抹,乍現又隱,漫天卻突然起了星芒無數,如雪花如飛絮,委婉、深沉、奇妙、凜然,輕盈無力而又殺氣騰騰,如那流星橫越天際,如月光追及腳步般,沒入了他的胸口。
喉口咯咯幾響,手指抓撓着胸口,灰衣人頭領似是想說什麼想做什麼,都沒能來得及,只得頹然不甘的,緩緩後倒在橫流的雨水血水裡。
他落地,上官安奇亦一個踉蹌。
秦心顏立刻伸手挽住他,皺眉道:“你怎麼了?”她雖然不知道上官安奇方纔做了什麼,但是感覺原本可以不至於一擊斃命的灰衣人頭領,卻突然死的這麼幹淨利索,一定是上官安奇動用了他的獨門神功。
而,他本就右手受傷,卻還是用了右手,這一下,秦
心顏的視線裡,全是上官安奇那血流如注的右手了……
“這傢伙武功高,還夠變態,要不能一擊必殺,那咱們就……就會完蛋了……”上官安奇的最後三個字,說得那是低微得幾乎讓人聽不見,秦心顏卻早已覺得不對勁,在暴雨中淋了這許久,他的身子怎麼會還這麼熱?
伸手一模他額頭,面色一變,怒道:“你發燒了!”
話音未落,上官安奇輕喘一聲,重重栽倒了下去,秦心顏慌忙伸手扶住他。
“等等……”
一個極其微弱的聲音,傳了出來。
秦心顏的臉,一下子就拉的老長,想也知道是誰,不由分說轉過頭去,看向那個要死不活的灰衣人頭領,幾乎是凌遲一般的眼神,掃向了他。
“我知道你想對我說什麼,你不必解釋什麼,也不必問我爲什麼要殺你,如果你非要知道一個結果,我不介意告訴你,讓你死的明白,你既背叛了你的主子,本郡主親自動手料理了你,也是幫你主子的忙了。”秦心顏冷冷道。
“你……你怎麼知道……要殺了你們,是我自己的主意……”灰衣人頭領哽咽,擠一般的講出了這樣一句話。
“哼,如果你老大的主意,那本郡主也留不得他,哼,背信棄義,人渣,就不配活在這世上!”秦心顏道,不再看他,反正他馬上就要死了,何必浪費時間。而上官安奇的命,才更加的重要。
上官安奇的氣息,有些弱,秦心顏一慌,鼻子也莫名的有些酸。
“叫你逞強……叫你逞能……現在昏過去了,不跟我說話了吧……”秦心顏一邊嘟囔,一邊用力拼命扶着上官安奇,回頭一看,那灰衣人頭領已經成了一具屍體,便去過去,從那被踩破肚皮的屍首中取了自己的鐵絲——剛纔自己假裝潛伏在屍首腹部,絆住了灰衣人頭領的腳,死死扣住,然後給上官安奇提供了機會,這才阻礙了灰衣人頭領一剎那的逃避,從而做到的偷襲成功、一擊必殺。可是,誰成想,上官安奇卻會如此做,目的麼,很清楚,就是想要保護她罷了,不惜以命相護……
也是,他就是這樣的上官安奇……
秦心顏現在可沒空想其他的,上官安奇的命此刻纔是最重要的,她努力的扶起上官安奇,用鐵絲綁好他,背起他,讓他穩穩的靠在自己的身上,拼盡全身力氣,邁着大步,往村子裡走。
這四面曠野,是沒法躲出去了,只有回到村裡,才能想辦法出去。本想奔到村長家,畢竟那裡才遭過一劫,更何況,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現在麼,揹着個性命垂危之人,如何能夠冒險。
只能先隨便找個房子歇着吧,再呆下去,過河搜索的那批人要再回來,自己兩個人這回可就真吃不了兜着走了,畢竟,他們的頭領死了,人的第一反應,不就是奮力拼殺,以報一劍之仇麼。被仇恨點燃起的戰鬥力,她秦心顏可吃不消。
上官
安奇受傷流血,深水潛藏,一路暗殺,再加上最後不留餘力的奮力一擊,傷後的體力透支,不倒下才奇怪,秦心顏深深嘆了口氣。
說實在,他能堅持到現在才倒下,已經很了不起了,多虧多年練武不輟打熬的好筋骨。
頂風冒雨,全身溼透的秦心顏,深一腳淺一腳的努力在暴雨中跋涉,不時偏頭用肌膚感應一下上官安奇的氣息,他呼吸依舊是灼熱滾燙,觸及頸部的肌膚,跟炒辣椒一般,熱火辣辣的,那種熱度,秦心顏真的很擔心,會把他那在他看來本就不算絕頂智慧的大腦,再燒得更笨一點,那可不妙了,男人,還是聰明一些好。
秦心顏穩住上官安奇,然後艱難的伸出手,去試了試上官安奇的額頭溫度,依舊是燙的。
無聲的嘆了口氣,說不擔心是假的,她這方面本就有天賦,加上跟婉清的這段時日,也就多多少少是懂一點的,傷口感染,得了敗血症的後果,連她也不敢想。
眼光落在上官安奇受傷的手上,先前匆匆包紮的布條,早已不知什麼時候掉落,傷口長期泡在水中,皮肉全部翻卷着,慘白滲人。
想來,是很痛的吧?
可是他剛纔,連一聲哼哼都沒有過。
秦心顏想起來上官安奇之前在自己面前裝痛的賣萌模樣,一點傷就能讓他鬼叫成那樣,可現在,他竟然隱忍至此,半句難受的話都不曾講。
以前總覺得他裝叉的樣子很欠扁,後來想想,他是武陟的小王爺,即便是來萬曆做質子,也是天底下最舒服的質子吧,畢竟,萬曆最高領導人的孃親全力相護,他讓秦無惑都嫉妒不已,可想而知,他的養尊處優與安逸舒適。所以他應當是未曾受過傷的吧,鬼叫也由他了。後來,得知他是飛鷹閣的閣主,一下卻又震了震,飛鷹閣是什麼地方,他若是真的養尊處優,早早的就一縷幽魂進地獄了。他叫,不過是想要博取自己的同情罷了。可是,他現在,又爲了自己,一聲不吭,硬生生的受着所有的一切。
其實,他這樣的人,一聲令下便可以讓千萬人頭都落地的主宰者,卻能爲了心愛的女子奮起殺人,不顧自己的性命,也沒有將他貴重的命
然而現在這個皇帝,天下最大帝國的主人,同樣的坐不垂堂的千金之子,一聲命令可令千萬人頭落地的主宰者,至今亦能爲了心愛的女子奮起殺人,不顧己身,沒把自己貴重無倫的命看得比她更重,只是單純的想做個保護好身邊女子的普通男人。
秦心顏仰首,暴雨如柱,沖洗着她的清麗容顏,她神情憂傷而目光深遠閃爍,如被雲朵遮沒的星光。
咬牙揹着沉重的上官安奇,秦心顏不敢多在外面停留,他不能再淋雨了,便很快做了決定,直接躲進了村東的一座空房內。
說空,也不過是因爲主人全部被殺光了而已,一地的屍體。
這個村子,連同去村外搶金子的人,大約都已經被殺光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