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玉的眼睫低垂,細密地覆蓋下片淺淡陰影,手上的動作,更是異常溫柔地伺候着皇帝,服侍他用了藥。
看着這一幕,秦心顏嘆了一口氣,雖然自己跟皇帝沒有多少感情,他之前是盲目相信昭和纔會對自己做那些事情,這一世自打重生以來,他對自己雖然不是極好,卻也是寬容的,女醫一事,賑災一事,傷藥一事,他都爲自己破了例。他也經受了這麼多的打擊,還要一心擔憂朝政,不能安心休養,這病,當然會越來越重了。
皇帝喝了藥,便安然入睡,其他人皆退了出去,只留下柳筱淑與寧玉等近身伺候。
秦心顏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自己的姨母,微微嘆了口氣,關上殿門,吩咐護衛嚴加把守,今日自己的眼皮一直在跳,不安感極爲強烈,想了想,轉身跟賢貴妃一道離去。
只是,纔剛剛下了階梯,前腳纔剛邁出宮門,就發現被人馬給重重圍住了。
一陣陣倉促的馬蹄之聲,響徹在耳際,秦心顏見到爲首之人他一身戎裝,面如寒霜地騎在馬上,手上高高舉着一柄長劍,格外威武,昭雅一秒面色由驚變喜,甚至還帶着幾分激動,叫出聲音來:“劉將軍!”
一旁的賢貴妃也舒了一口氣,也朝着劉將軍笑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今日衆將士出征,陛下罷朝休養,他來做什麼,不經傳召,還帶這麼多的兵馬,意欲何爲。賢貴妃想起之前她攔截下的一個送藥的內監,後背突然冷汗涔涔,倘若她沒有臨時起意多那個心眼,是不是,皇帝被自己喂着喝下去的那碗藥就是……
賢貴妃慌忙捂住了嘴,看向秦心顏,她又救了自己一命,昭雅,危險!別過去!
賢貴妃下意識的想拉昭雅向後而去,可是,昭雅卻跟脫繮的小野馬一般,飛奔而去。
她快步就要走下臺階,就要朝着向劉將軍奔去,可就在此時,秦心顏突然攥住了她的手,昭雅愕然地回頭望着秦心顏,秦心顏的目光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昭雅順着她的眼神望向劉將軍的身後,見到那烏壓壓的一片人,她突然醒悟過來:“劉將軍,你,你莫非不是來救駕的?”
劉將軍的面色格外的凝重,盯着昭雅和秦心顏,同樣露出驚疑之色,他一路帶着三千禁軍直奔皇宮,宮門口竟然只守着十來個護衛,他甚至沒有遇到有分量的阻礙,一路就到了殿門前,只要過了這個殿,就是後宮。
所謂的陛下斃命於秦心顏之手,而可是現在,他看見了什麼?
秦心顏站在臺階之上,面無表情地拉住正要向他奔過來的昭雅,那一雙漆黑的眼眸,冷冷地盯着自己。
她就那樣站着,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卻自有一股力量,讓人不敢輕犯。
昭雅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劉將軍的長劍之上,竟然有鮮血在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這才明白了現在是個什麼境況。
秦心顏站在高高的臺階之上,遠距離地看着劉將軍,眼睛裡滿是輕蔑,道:“劉將軍,陛下尚在安睡,造反逼宮的下場,你可知道?還是說,你已經義無反顧、早就想好了嗎?”
劉將軍吃驚地盯着秦心顏,一時之間呆住了,等他反應過來,卻揚起長劍,就要不顧一切地先除掉她再說。然而就在此刻,秦心顏的面容之上突然浮現起一絲神秘的微笑,卻見到劉將軍身邊的四名副官,一個接一個地慘叫着倒斃在地,咽喉之上,都插着一支羽箭。
劉將軍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他環視了一圈,卻見到高高的殿門、宮牆的四周,不知何時,竟然涌現出無數穿着鐵甲的士兵,手持弓箭,高高站在宮牆之上,儼然已經成了一個包圍圈,把自己和他帶來的所有士兵,全部包圍在其中。
糟了,這是個圈套!
難怪他進入這裡,會是這麼的順利!
原來一早就是秦心顏設計好的,等着他掉進陷阱之中!
劉將軍在瞬間醒悟過來,然而,卻已經遲了。
宮牆之上的上官安奇瀟灑一揮手,所有鐵甲兵齊齊聽令,接着,便是萬箭齊發。箭矢如蝗羣向劉將軍處落去。這些人料不到會突然受敵,一時相互擁塞踐踏,卻又被前後夾住,簡直動彈不得,劉將軍厲聲呼喝,重整了隊型,意圖緊急突圍。
“輪番五連射,小王我不喊停,誰也不準停。”上官安奇淡淡開口說着,“可以放了!”
慘叫聲中,只聽到無數弓弦的錚錚之聲,如疾雨破空,與外界唯一相通的宮門被切斷,而那箭矢的雨幕猶不肯停息。被困住的禁軍拼命地向宮門口突圍,可此時,那道門卻已經被上官安奇的人牢牢把守住了,他們來不及衝出去,旋即如同潮水一般,倒了下去。
劉將軍向後看去,出宮的道路,也早被亂箭與屍體覆蓋,無數弓手正向他們亂箭射來,而自己所帶的全部禁軍,此次是爲近戰襲宮而來,並無盾牌裝備,眼見得要損失慘重。只聽得噠噠幾聲響,箭接二連三落下。劉將軍扭頭看去,卻被最後一個副官斷下來的頭顱,給噴了滿臉的血。
劉將軍的三千兵馬,怎麼敵得過上官安奇精心培育出來的箭羽部隊,不過須臾功夫,就已經哀鴻遍野,慘叫連連,亂成一團,屍體橫陳。劉將軍一眼瞧見那邊躲着的昭雅,狠下心腸,意圖挾持她做人質,卻不料秦心顏一揮手,將劉將軍打退幾尺外,順便,殿門打開,推出了兩個人來。
劉將軍一看,眼睛幾乎瞪得要掉出來,被推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妻子與他的侍妾,他妻子的懷中抱着正在啼哭的嬰兒,押着他們,手中持着利劍、架在他們脖子上的劊子手,不是別人,是他的兄嫂。
這種詭異的場景,讓劉將軍看的目眥欲裂,他厲聲道
:“大哥,大嫂,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劉夫人冷笑一聲,道:“放下你手中的劍,我就告訴你。”
劉將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舉着長劍、架在自己一雙兒女的脖頸之間,在她的身後,還有數名鐵甲士兵,顯然不是在搞笑,而是在動真格的。劉將軍見此場景,他手中的長劍,莫名地就開始顫抖,隨後,他轉向秦心顏,道:“你——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聰明人交流總是不需要前言鋪墊,往往就能直戳重點,秦心顏聽了他的問話,卻只是淡淡一笑,道:“從你審問那五個人開始,我就已經對你產生了懷疑。”
那五個暗衛,的確是昭和公主所派,只不過,是在安若素的默許之下,被送過來的祭品而已。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讓秦心顏相信,劉將軍因爲他侄女劉韻亞之事,已經對昭和與安若素都充滿了怨恨,放心大膽地把他引薦給秦無釋。
從一開始,劉將軍就是安若素的人,只不過,安若素從來都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那五個人,不過是魚餌,要釣的大魚,是秦無釋。不,或者說,是皇帝。只有讓秦無釋他信任了劉將軍,才能讓劉將軍成功打入敵人的內部,當然,若非秦心顏留下阿怒的一條命,並命令他暗中監視安若素與昭和的一舉一動,她要細心發現劉將軍秘密的在跟安若素聯繫,只怕還要好好費一番功夫不可。
“你爲了你的大業,爲了跟安若素合作,達成不可告人的目的,你竟然眼睜睜看着你的侄女去死?劉將軍,你還真是不拘小節,真是對得起我們!”劉尚書的臉上,此刻已經沒有一絲的感情,眼睛裡盈滿的都是恨意:“既然你這麼不在意後輩,那大哥我也讓你嘗一嘗痛失親生骨肉的滋味可好?!”
“大哥!不要!你不要聽信秦心顏的挑撥,我怎麼會幹出這種事情來呢?韻亞是我的親侄女啊!”劉將軍怕大哥一氣之下,會一劍殺了自己的那一雙尚在襁褓之中的兒女,趕忙解釋道。
此刻,他已經顧不得身後鮮血橫流的的屬下和士兵,他只關心自己孩子的安危,但見到大哥大嫂此刻的神情無比激動,他只能站在臺階最下面,驚恐地看着,刀劍無眼,生怕他們一擡手,自己的妻子兒女就都斷了氣。
“爲什麼?你明明是那樣的疼愛着韻亞,從小到大,你從來捨不得她受一點點傷害,護着她,她要什麼,你都給她,有的時候,我覺得你比我這個當爹的還更照顧她。可是你爲什麼能眼睜睜看着她死的那樣慘——爲什麼你不肯救她,爲什麼你要幫着殺人兇手,就爲了權勢嗎?爲了這種沒用的東西,你竟然能夠眼睜睜看着她去死!你變了,哥哥真的不認識你了!”劉尚書的眼睛裡,開始涌現出癲狂之色,他像是發狂一般地瞪着劉將軍,彷彿他纔是殺了劉韻亞的人,恨不得一口把他咬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