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正不阿,大公無私,那可不是徒有虛名,一上來,直接就給他多添上了‘強佔民女’與‘錯手打死人’這兩條罪名。這王勵之啊,怕是要再多關上三四年,才能放得出來啊。你說王勵之他怨不怨,想不想陳遇白出事、從此仕途慘淡呢?”
“原來如此,那這件事,這樣分析下來,十有八九就是王家跟李思郝做的咯?”上官安奇托腮,問道。
秦心顏一聽他這話,卻是搖頭笑了,“安奇,我發現,審案的天賦,你還是差我一些的。你來想一想,這一場有預謀的兇殺嫁禍案,是發生在什麼地方、什麼場合、什麼時間的,少了哪一個條件,是無法完成這整個案子的。而這個關鍵的條件,又只有誰可以做到、能夠控制,沒有他,這整件案子是發生不了的。等你把這些全都想透徹了的時候,你就會明白,究竟誰纔是這幕後的主謀了。”
上官安奇陷入了沉思,而秦心顏卻在琢磨,如何讓林志渙也能順着自己的這個思路、進行審案,那樣,真相很快就能大白了。
陳遇白他能夠無罪開釋,現在已經成爲了定局,這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是,也絕不能讓這幕後的主謀,就此逍遙法外。
臨離開的時候,似乎聽聞林志渙會在審問完當日那一位司禮官之後,就打算去孫員外家看看情況……
不過,這孫員外,倒也真是一個心大的,他自己的大兒子死了,他卻能夠淡定的坐在家裡好幾日,好歹也算一個大戶,卻愣是半點動靜也沒有。
如果是懼怕大理寺卿林志渙,而不敢上大理寺來鬧,那刑部呢,他也不去嗎?
更何況,這孫員外他就不要說是去“鬧”了,連最基本的詢問都沒有。而且,也沒有發喪的準備,玉王爺連他的馬死了、都傷心成那樣,孫員外喪子,竟然能夠“安靜如雞”、“淡定如山”?這也太不像是一個死了兒子、白髮人失黑髮人的家庭,所應該表現出來的。
除非,孫家也有問題。
林志渙想必也是想到了這一層,纔等他手上的事情稍微鬆了一些,就決定去孫家調查一二。
秦心顏想着,對着東北方向吹了一聲口哨,然後,很快,就有一匹白馬奔跑過來,揚起一圈的雪沫沫,帶起一圈星光,好看的緊。
不過,倏爾,大白便停在了秦心顏的眼前。
“你這是要去哪兒?”上官安奇跟赫連海同時開口問道。
“去孫員外的家。”秦心顏倒也不隱瞞,開誠佈公:“玉王爺,咱們就此別過了,害死您的愛駒的兇手,我保證,一定會輕自帶到您面前來,交由您處置的。”
“本王信你,本王也看得見你的誠意。”赫連海雙手環胸,開口道。
秦心顏拱手抱拳:“謝玉王爺您信任小女子,小女子現在就繼續替您辦事去。”一躍上馬,動作乾淨利落、很是瀟灑。
“也不僅是幫本王做事吧,想必這個幕後之人,定然是你很討厭的人吧。”赫連海笑了笑,倒也沒有點破,萬曆國的事情,他是個局外人,也並不想攙和太多。是怎樣的,那就是怎樣,是非曲直,自有真相去論證、言明。
“我同你一起去吧。”上官安奇見她要走,有些急了,慌忙道。
但是,在靠近她的“大白”馬的時候,還是有些慫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說的就是上官安奇了。
“那你得問問我的大白啊,看看它同不同意你也上來共乘。”秦心顏說着,大白很快就嘶吼了一聲,揚起了它的馬前蹄,滿滿的不情、不願、不想要。
看着上官安奇一秒變喪氣臉,秦心顏卻是笑了,柔聲開口安撫道:“安啦,我出門,安奇你放心,畢竟在陽城,現在沒有人會同我過不去的。”說罷,就拍了拍馬,向前馳騁而去。
是啊,今世不同往日,秦心顏再也不是那個人人喊打的鬼女秦心顏了,而是百姓們心中信仰一般的存在。其實,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訣竅,不過是在別人誤會你、污衊你的時候,你選擇以誠相對、以德報怨,讓並不聰慧的百姓們看到你的好,去主動攻破掉無聊的謠言,繼而慢慢接受你、認可你、甚至維護你。
“誒,心顏你……”上官安奇伸出手,但是他所能捕捉到的,不過是一縷冬日裡的雪風。她那穿着厚棉衣、裹成一團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成了他心中,最美的剪影。
上官安奇也不知道是第幾次這樣、嘆了口氣,你這女人……
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卻又吞嚥了回去。
其實,我只是想陪着你,想多同你講話,跟你分享我的每一件事,想去同你一起經歷你的人生,你人生的每一個階段,我都不想錯過。而你所境遇到的每一件事,我也都想跟你一起去做。我不過只是想,讓你多記得我一些,等你日後回憶起來的時候,發現不論如何、都不能忽視我這麼一個“礙眼”的存在。
那樣,就好了。
“原來你的她,是和惠郡主、秦心顏啊!”赫連海冷不丁的冒出這麼一句話,那眉飛色舞的小眼神兒,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秘密一樣。
“……呔!竟然被你發現了。”上官安奇倒也沒否認,但是卻一隻手用力的搭在了赫連海的肩膀之上,滿眼的陰鷙,沉聲道:“這事兒若是讓赫子銘知道了,你,知道後果。”
“好好,我不說,我發誓!我要是把這事說出去,我就斷子絕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赫連海被他這眼神盯得有些發慌了起來,一連串的毒誓發出來,上官安奇才鬆開了靠近他命門的手。
赫連海心有餘悸的看着面前這個男人,果不其然,秦心顏一走,正常的上官安奇就回歸了。變臉比翻書還快,這種情種……哎,不行,本王還是離他這尊大佛遠一些吧。
……………
在大理寺的大牢裡面住了兩日之後,陳遇白被宣佈無罪釋放。他聽說,是一個叫做落十一的翩翩公子,幫他洗脫了嫌疑,便跑去跟林大人跟前墨跡,硬說這件事情,對他而言,可是人生意義之大恩,務必當面感謝落十一。
磨了很久,林志渙不堪其擾,便送了他一幅丹青,林志渙的才華,那可是有目共睹的,不過半個時辰,他便憑着記憶,讓落十一的“天人之姿”躍然紙上。
從此,陳遇白開始了他漫長的尋人之旅。但是,他是京兆尹,換句話來說,就是整個陽城人民的父母官,其他官員都可以離崗,但他不能。
所以,他不能離開衙門,也沒有假期,他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只是,直到有一天,陳遇白真的遇見了這幅畫像中的美男子、卻發現自己心心念唸錯了人,救他一命的其實另有其人的時候,表情很複雜,心情也很複雜,發覺自己錯過了太多,懊惱卻又覺得有些幸運。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秦心顏隻身騎馬來到了孫員外的家,很安靜,安靜的有些不大尋常。下了馬,吻了吻大白,簡單的做一個告別,然後直接凌波微步上了屋檐,扒拉開一塊磚,向下看去。
孫員外跟一個年輕人在說話,神色焦急,秦心顏小心的將身子探下去了一些,聽得更清楚了些。
“爲父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這段時間不要出門,尤其不要去陽城中心地帶,現在對外宣稱的、就是你已經死了,你這還跑出去瞎晃悠,這要是被人瞧見了,像個什麼話!”孫員外看着孫佳域,滿臉的恨鐵不成鋼,皺緊了眉,可偏偏面前這個是自己的嫡長子,就算他再不得自己的意,自己還是不能對他不管不問。
然而,孫佳域卻也是一臉的煩躁,火氣不亞於孫員外:“爹,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那天來了個道士,說我命中有劫,那一日我若出門了就命喪黃泉了,那好,你要我不去,你找了個人替我。但是,那個人替我去參加辯論、做了這種抗旨的事情,也就算了,他竟然還就這麼死在了現場。然後,不過就這麼一巧合,您就真的把那道士當神了?道士說我半年不得出門,那您是不是還想繼續關着我啊?!
我不管替我那人,他到底是怎麼死的,他死了,總歸是有我的原因在裡面的。我現在得去見大理寺卿林大人,我得告訴他實情,幫助他辦案子,我不能跟個縮頭烏龜一樣,窩囊的待在家裡!我明明就還活着,幹什麼要去當一個死了的人!”
孫員外一聽這話,一下更怒了,道:“你這逆子,你給我閉嘴!什麼去找大理寺卿林大人,你最好收了這不該有的心思!你知道林志渙他是誰嗎?!你以爲走親戚呢?還特麼嚷嚷着、你要去大理寺找林大人、要告訴他實情。你當你是誰啊,孫佳域,天王老子還是大羅神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