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看清楚,他究竟是如何動作,只隱約見他擡起了手,追天影掌,然後便漫天下了一場鳥毛雨,然後,便是幾隻死鳥安然落在地上。
“會不會太殘忍了些?”上官安奇手摸下巴,卻依舊是面無愧色,故作惋惜的開口道。
“動作倒是挺快。”秦心顏挑眉,看向他。
“放心,你有我,哪裡都能去,而且是暢行無阻。”上官安奇衝她眨了眨眼睛,接着一指那些倒黴的鳥,愉快的開口道:“乾糧老早就吃夠了,今晚開葷。”
他一邊漫不經心的討論着吃的方面,一邊卻將自己的全身上下,全部都細緻的整理了一遍。
赫連海跟姚博瑋也安靜了下來,開始拾柴點火,看似做着一些瑣碎,實則卻在不動聲色的做着一些什麼。
那廂,秦心顏抓着光禿禿待燒烤的鳥,興致盎然的一踢身邊的樹身,立時便落下來了許多的斷枝,效率的點起火摺子,立時便起了一陣蓬蓬火焰,手腳麻利的將鳥穿在樹枝上,抹了鹽,不住的進行翻烤。
秦心顏擡眼笑:“如何?手藝不錯吧,看你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她看似是在滿不在乎的烤鳥,卻有意無意的選擇了一個最好的位置點火,身前身後,全部都是樹,前方還有斷落的樹樁子,而由她堆積起的生成火堆的樹枝,奇異的堆成了金字懸空狀,隨意的挑出來了一根樹枝,便可翻成一張火網!
這裡的幾個人,都是能夠立於天下頂端、俯瞰衆生的絕頂之人,從來都不會是簡單愚鈍的,輕敵這樣的毛病,自然絕不會犯。敢睥睨一切的做,也會謹慎小心的應對,這樣才既能無畏前行,又可沒有後顧之憂。
看似談笑風生的在烤鳥搞野炊,實則早已經蓄勢以待。而長夜沉沉,一頓烤鳥,烤的將會是警告者與挑戰者的耐性和應對。
火光映得微笑等待的四個人臉色皆是一片紅,像那夕陽垂暮下的美麗天空,連姚博瑋一貫的冰冷臉,此刻都似乎泛出了些微的血色,不過,那三個人,沒有一個坐立不安看向遠處的,都正目不轉睛的盯着烤鳥——
火堆之上,微風之下,樹枝串着的鳥兒,被烤得那叫一個滋滋作響,漸漸冒出了一些油來,一種帶着樹葉草籽的清香,飄散氤氳。
在這一片純天然的清香之中,秦心顏靠在樹上,誇張的吸了吸鼻子,輕笑,“好,這鳥不吃葷,肉一定香的緊!”
“哈哈,咱們卻是要吃葷的,連人家的聖鳥,也都要烤了吃,就怕啊,香過頭了,忘記了怎麼回去該如何是好?”
半空之中,語聲未落,嘩啦啦的,突然一陣亂響,隨即天上“刷”的砸下來了無數的黑色的細小物體,直接便砸在了火堆之上,頓時將秦心顏與上官安奇方纔精心佈置的火堆,盡數砸倒砸滅!
隨即,那些鈴聲、還有那些鳥振翅的聲音、可怖尖嘶的聲音、不遠處的風聲、樹葉簌簌着正在搖動的聲音,草叢和樹根深處、蟲子與不明生物體正唧唧低鳴的聲音、自然環境所擁有的一切聲音,也突然都
消失了。
宛如被一柄巨刀看,霍然一砍,萬靈噤聲,萬籟俱寂。
四周,也儼然沒有了一絲光亮,整個世界,頓時都彷彿沉浸在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被扣進悶罐子裡是什麼感覺?
黑暗、窒悶、幽閉、難受。
世間究竟什麼感受最會令人心生恐怖?
安靜,絕對的安靜,不僅沒有了人聲,甚至連萬物生靈都完全無聲的安靜。彷彿這個世界裡,就只有你一個人存在。
就好比此刻。
明明就算是什麼聲音都自動消失,最起碼也該聽見自己的呼吸之聲,然而,沒有。
空氣沉重而粘滯,仿如糖汁一般緩慢流動,那些一直不絕的風聲,也在此刻停歇了下來,於夜的沉黯幕布裡,抽出比夜色更黑的細絲,一道一道,將人捆縛。
時間好像突然走快了一步,明明一刻前,還是黃昏,夕陽殘照一線微光,轉眼間,夜已深。
難道,是在不知不覺間,生命已經全部消失了?
所以,墮入永恆黑暗?
否則,怎麼會連自己的呼吸,都無從找尋?
莫不是死了麼?
這難道是地獄?
在猶疑不定之間,遠處,卻突然有了聲音。
彷彿只是一個人發出來的笑聲。
一聲而已,很輕,而短,似有,若無。
那聲音,不算清朗、不算明亮、不算華麗、更不能算綿柔,也並不旖旎,更無誘惑,半點都不惹人遐思,聽來低沉悅耳,無限優雅,越聽,越回味,越彷彿覺得觸碰到的是一幅上好的綢緞雲錦,輕輕拭過精雕玉琢的一處織錦瀑布,滑潤熨帖,光華暗隱,美不勝收。
只是一聲,令人窒息得要發瘋的沉默的黑暗裡,便彷彿突然開啓了一道光,推動人的腳步,不由自主向着那笑聲靠近,似乎是在追尋着什麼,在覓覺着什麼。
上官安奇緊緊握着秦心顏的手,緩慢的動了。
黑暗中,姚博瑋的目光清澈明亮,如星子不斷閃耀,赫連海微笑着跟從着他,向前徐行。
笑聲響起於西南方,四個人尋覓着一路前行,前方黑暗空洞,不知從哪裡生出了風,風聲聽來,盤旋如舞。
“Duang!” 的一聲。
目光茫然走在稍前一步的秦心顏,突然身子一斜,消失在地平面上!
幾乎是下一瞬,上官安奇也跟着傾身滑落!
接着,便是一陣滾落的聲音,無休無止,令人心驚的一路滾落下去!
笑聲盡頭,是個懸崖!
“嚓!”
有人擦亮了火摺子,點燃了黑暗裡面的光,隨之,這漫天的星光,立如燭火騰起一般,在閃爍。
原本的漆黑之色,自天際緩緩剝脫,剛剛入夜的淺淡暮色,一點點的,緩慢的,如渲染一般的塗上色彩,天上的浮雲如碎雪,月色卻斑駁嬌豔如桃花,蒼穹幽浮,殘星零落。
就這樣幽靜且美麗的月色下
,油綠深翠的闊長葉面上,冉冉凸現的是,一個淡白的人影。
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沉謐靜夜,曉風輕輕美人浮。
天與地的交接之處,一片深黑暗昧,唯有光源所在,是一抹筆直銀亮,直接刺入人的眼眸裡面,亮徹天際。
而與此同時出現在視線之中的銀冠素袍的一風華無比的男子,更是如一幅仙家筆觸的名畫一般,立於柔弱不堪風的碧葉之上,帶着悲憫而朦朧的神情,微微的望向山崖之下。
“咚!”的一聲。
流光一抹,極星彈射,黑沉沉的山崖之下,突然青影一亮,宛如飛石力擲,瞬間橫越絕崖,長空直襲上那個素袍男子!
與此同時,一直沉靜站於碩大荷葉之上的赫連海,袖底一擡,白光曳着燦亮尾羽,直打素袍男子的前胸。
青影如電,電射而來,速度超越人力所能達到的極致,人在半空黑絲一展,一個圓滿的弧度,化成一道深黑的光幕。鋪天蓋地而來,幻化成無數同樣的光影,大圈套着小圈,小圈延生着大圈,套向了男子的頸項處!
“刷!”的一下,男子伸指,夾住白光。
隨即身子一斜,衣袂翩翩,倒飛而起,以詭異的角度做無數個連閃,每一次身形的閃動都細微卻準確,間不容髮的避過了那些虛虛實實,不知哪個是真的套圈。
漫天圈影齊齊落空,秦心顏卻突然露齒一笑,雙手一張,沾滿爛樹葉和淤泥的手髒兮兮的往男子臉上便抓!
那手上明明應該是泥巴,卻又生出碧綠色的鬼光,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男子臉上微微的露出了幾分嫌惡之色,一抽身便飄然向後退,他的身法極其快,靈秀輕逸如飄落的梨花,一眨眼間,已流星般退出去數丈。
然而身後,上官安奇更是用盡力氣,砰的踢飛了一樁腐爛了半邊的大樹!
對面,秦心顏也再次衣袖一揚,向上空發了道白光。
樹倒,那些腥臭的爛葉子臭枝子嘩啦啦的向男子倒下來,男子背後卻彷彿有眼睛,也不回首,衣袖一拂,半空中硬生生登雲般的拔起丈高。
這一拔起,恰恰遇上向他面門呼嘯而來的白光!
等於將自己大好頭顱送上去一般。
這男子反應奇疾,半空深吸一口氣,呼的降下幾寸,白光掠發而過,帶起青絲幾縷,呼的一聲釘在了對面樹上。
秦心顏方算計精準的三招,男子皆是精巧避過,不過,還有一人。
姚博瑋的雙臂一張,黑絲成網,等君入甕!
這時,赫連海抓住機會,刷刷施力過去,卻又是兩道白光,完全是對空虛發,卻封死了所有的退路,無論他往哪裡躲,立即會以肉身相撞!
上官安奇高聲大笑,倒掛金鐘,出現在男子頭頂上的一株大樹上,抱臂冷睨,揚眉相視,嬉皮笑臉,畫面詭異。
男子嫌惡之色出現在眼眸中,不過很快,他便再次半空旋身,手指一擎,掌間突然出現一面鏡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