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展竹交給寒煙的琴名爲獨幽, 通體紫紅色唯有琴面漆層紅黑相間,仔細看去梅花與蛇腹斷紋交織於上,清雅與誘惑並存。
寒煙最先彈奏的是一曲《山居吟》, 大山爲屏清流爲帶, 恰好應和了跖孤山得天獨厚的隱世之風。在衆人沉浸在天地爲廬草木爲衣的的怡然之中時, 寒煙曲風突變, 蕩氣迴腸的《十面埋伏》傾瀉而出。一曲琵琶名曲在寒煙的指下、在獨幽古琴上絲毫不減磅礴, 騰騰殺氣激得衆人熱血沸騰,思緒都不由自主的飄向曾經面對過的最悲壯的打鬥回憶。
琴聲漸歇,衆人的心緒也從回憶中拉了回來。還沒等舒出一直提在喉嚨的那口氣, 寒煙的琴絃再一次被撥動,衆人稍微放鬆的情緒也緊跟着繃緊。最後一首曲子寒煙選擇了新穎別緻的《平沙落雁》, 左手拉弦, 以絃音模仿雁叫聲, 靜美中帶有靈動,讓人眼前不禁產生羣雁在天空盤旋顧盼的幻覺。而寒煙之所以用此曲收尾, 也不乏被符蓉符華兩人刺激到自尊心的因素,下意識的選擇高難度的曲譜就是爲了這爭一口氣。
餘音繞樑,三日不絕,說的應該就是此時的場景,整整一炷香的時間, 廳內都鴉雀無聲。不同於早些時候被符思杬威壓所迫的沉默, 此時靜悄悄的議事廳裡流動的是愜意暢然的呼吸。待衆人回過神來, 一雙雙眼睛慾求不滿般直勾勾的盯着寒煙, 恨不得替她把手放到琴絃上再來一曲, 餓狼般的眼神唬得寒煙趕忙讓符富把琴撤下。
“咳!”符思杬重重的一聲咳嗽打破廳內曖昧的氣氛,把衆人的目光重新引回地當中已經傻愣掉的符蓉符華兩人身上。
向來以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自傲的符華面如土色。在場的人多數不通音律, 聽曲也不過是聽個熱鬧,在這種情況下寒煙能夠將衆人沉迷在樂曲中不能自拔,除了甘敗下風符華別無選擇,坐等自己的結局。可是見符思杬遲遲未對她倆做最終的處罰,符華絕望中又偷偷升起一絲期盼,難道說教主終於唸了舊情,放過她們姐妹一馬?
這裡就不得不說符華還是太高估自己的地位了,符思杬之所以晾着她們兩人根本不是心軟之類的,而是沒那個心思。他現在一心想把白展竹給丟出去,哪還顧得上跪在地上的兩人!
碎碎念,別看符思杬表面上還是那副高高在上凜然不可侵犯的教主模樣,心裡的碎碎念從白展竹進來就沒停過。你白展竹不是說要避嫌麼,怎麼闖進來的時機這麼巧?根本就是一個蹲牆根聽牆角還不承認的小人!還有那獨幽琴明明是自己給月兒取回來的,怎麼就交給了你白展竹來保管,還說不會橫刀奪愛,連把琴都不放過的人有什麼信用可言!
不敢腹誹寒煙的符思杬把一切罪名都扣到了白展竹頭上,壓根把寒煙爲了補償白家大哥被賣掉的海月清輝琴才把獨幽交給白展竹的這個事實拋在腦後。
且不說符思杬是如何的泛酸捏醋,又是如何的在烏雲壓頂的條件下如何收拾議事廳裡的爛攤子,寒煙三曲奏罷睏倦勁兒上來,抱着懷中的檀木小琴揚長而去。富貴兩人連忙跟上;白展竹也緊隨在寒煙身後,似乎來到議事廳就是爲了接寒煙一般,氣得沒辦法離開的符思杬一佛昇天二佛出世,恨不得在他身上捅幾個窟窿。
“你們兩個回去看着點符大教主,別讓他太過分了。那兩個女孩兒家也不過是一時想不開,追根究底還不是他到處留情的錯!”寒煙回身吩咐富貴兩人。
寒煙並沒有接觸過符思杬的過往,跟符蓉符華兩個丫鬟今天也不過是初次見面。雖然曾經聽富貴二人提起過,但是基本上還是無感,在知道符思杬把所有女人都清空後,還曾經同情過她們。雖然她本身在一生一代一雙人的薰陶下長大,自幼就被教育着要對未來的情敵趕盡殺絕;但是這幾年自身的以及樓中姐妹的經歷讓她對被拋棄被辜負的女子都有着同病相憐的無力感,不論這個女子是否是她的‘情敵’。
至於剛纔那場鬧劇,除了被懷疑琴技時寒煙有點不是滋味以外,其他的並未往心裡去。她沒有接觸過權力的爭鬥,自然無法理解符思杬發現底下人串通一氣時的憤怒,只是單純的覺得兩個丫鬟罪不至死
其實相比較下,寒煙對一直咄咄逼人的符華更有好感一些,雖然她說的話不中聽但是寒煙對她本身那種直爽的性格還是頗爲欣賞;相對的,符蓉那種看起來委曲求全軟言細語實際上一肚子陰謀詭計的人則讓寒煙很是反感。寒煙甚至可以斷定,私下裡兩人的那些小動作基本上都是出自符蓉的手筆。可是寒煙又不能跟符思杬說放過符華收拾符蓉,所以只好讓富貴兩人告知符思杬把兩個一併饒了。
對這兩個人,寒煙其實對一直咄咄逼人的符華更有好感一些,雖然她說的話不中聽但是寒煙對她本身那種直爽的性格還是頗爲欣賞;相對的,符蓉那種看起來委曲求全軟言細語實際上一肚子陰謀詭計的人則讓寒煙很是反感。寒煙甚至可以斷定,私下裡兩人的那些小動作基本上都是出自符蓉的手筆。可是寒煙又不能跟符思杬說放過符華收拾符蓉,所以只好讓富貴兩人告知符思杬把兩個一併饒了。
富貴臨走前吩咐下人帶領寒煙去住所休息,這些下人哪裡知道議事廳裡發生了什麼事,按照符蓉符華之前的吩咐就把寒煙帶到了位於花苑後面離幻居最遠的冷居。
屋如其名,一個字:冷!
小小的院子裡一間正房兩間廂房,正房的門大開着,走進去一張桌子兩把椅子,要不是有一扇褪了色的屏風象徵性的擋了一下,一眼就能把這間屋子看到底。繞過屏風,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的寒煙還是不由一愣,光禿禿的牀板上放着一張洗得發白的被子,別說褥子連枕頭都欠奉。
寒煙回頭看看跟在身後的下人,沒作聲,轉身走出正房又去看廂房的情況。兩間房都是鐵將軍把門,寒煙透過窗縫瞅瞅,嘿,好厚的灰!
看到廂房裡層層的灰塵,寒煙忽然想到光感慨正房的寒酸了,沒注意清潔情況,趕忙三步兩步走回正房,拿出手帕在桌面上椅背上牀板上窗框上都摸了一遍,一塵不染!
到了此時,寒煙可以確定這間屋子是符蓉的傑作。看看,說她準備不周吧,窗明几淨桌椅齊全。什麼,你說沒枕頭沒墊子?江湖兒女身體硬朗哪還需要哪些東西!可若是叫寒煙違心的說出周全兩個字,寒煙卻怎麼也做不到。
再瞅瞅一直低着頭不吭聲的下人,寒煙不由得後悔剛纔拒絕白展竹把自己送回來的提議了。這些下人連口氣都不喘,自己怎麼知道他們是故意爲之還是迫於符蓉符華的壓力。若是後者說兩句他們也就把東西該換的換改加的加;可若是前者,自己現在身邊可沒什麼人,萬一言語不和衝突起來,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怎麼架得住這些身懷武功的人一擁而上!到時候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就算符思杬冒出來主持公道又有什麼用!
‘唉!要是白公子在就好了,’寒煙在心裡又一次嘆氣,或者當初把富貴二人隨便留下來一個都成啊,自己怎麼就把人都趕走了呢!
別管現在寒煙多想把自己這個思慮不周的笨蛋給敲暈,該面對的還得面對。本來想到牀上眯一覺的寒煙敲敲牀板再打打桌面,最後決定偎在椅子上對付一下。寒煙從一大早就走山路,上了山又耗費心神彈奏了幾首相當有難度的曲子,身心俱疲,沒過多一會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寒煙睡得很沉,枕在腦下的胳膊被桌子的棱角硌出深深紅印的疼痛都沒能把她從連日的疲憊中喚醒。迷迷糊糊中,寒煙感到耳邊有什麼人在怒吼,伸出手想要把人趕走。本就備受摧殘的手臂再次被扯痛,寒煙這才激靈靈打個冷戰徹底清醒了過來。
擡頭看天色,日頭已經西沉,寒煙正疑惑怎麼自己睡了這麼久都沒人來看一眼,熟悉的怒吼聲再次響起。
“你們是怎麼做事的!讓一個大活人就這麼趴着連件衣服都不給披上!還有那牀是怎麼回事,是給人住的嗎!”
“這……這些都是蓉堂主吩咐的……”
“她吩咐的你們就聽?眼睛裡沒別人了是吧!知不知道你們嘴裡的蓉堂主現在不過是個劈柴的樵夫!還想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別以爲拿個堂主舵主什麼的出來你們就能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