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出現的是一條小金環。細長的身子, 橢圓的腦袋,纏繞全身的黑黃相間寬環……若不是它的來意不討人喜歡,說不定寒煙還會仔細端詳端詳它的黑環跟黃環是不是跟傳說一樣是等寬的。
發現金環的是寒煙房裡的兩個丫鬟中叫做楚楚的那個。楚楚年紀偏長心也比較細, 每天在寒煙就寢前都會習慣性的拿着燭臺掃視一下房間, 看看有沒有什麼會影響到寒煙睡眠的東西。
寒煙從白展竹那裡吃飽喝足回來之後, 連日運功於耳的疲憊讓她睏倦不已, 正打算阻止楚楚每日的例行檢查, 準備到頭就睡,就聽見楚楚“咦”了一聲。寒煙擡頭,勉強睜開上下打架打得正歡的眼皮, 只見楚楚端着燭臺彎着腰低着頭似乎在琴架的底部尋找着什麼。
就在寒煙困惑的功夫,這邊楚楚已經尖叫出聲, 燭臺也被打翻在地。
“啊——蛇!”
蛇?寒煙側耳凝聽, 果真從琴架的底部傳來陣陣‘嘶嘶’聲, 同時還有鱗片摩擦着地面的滑動聲。
“楚楚,別動!”聽聲音蛇應該是在朝牀的方向前進。過了一小會兒寒煙確定蛇已經離開了丫鬟身邊, 才繼續說道:“去叫人,符貴白公子隨便哪個,快!”
“不……不用!”楚楚的聲音開始還有些膽怯,很快就鎮定下來,“奴婢能成!小姐你別出聲, 奴婢馬上就把它收拾掉!”
房間裡沉默下來, 靜悄悄的, 除了蛇腹細小的鱗片滑過地面的沙沙聲, 就只有寒煙和楚楚兩人一急促一緩慢的呼吸聲。突然, 黑暗中亮光一閃,一枚銅錢從楚楚手中甩出。“噗”的一聲過後一切再次歸於沉靜, 只是這次除了兩人的呼吸聲外,再沒有了其他的聲音。
楚楚摸到桌邊重新點燃蠟燭,星星點點的燭光將屋子重新照亮,只見靠着牀腳的地方一條三指寬的幼蛇被銅錢死死釘在地上,只有鈍圓的短尾偶爾還會擺動一下。
“死了嗎?”拍拍胸脯,強撐着的寒煙長出一口氣,鬆懈下來才發現雙手攥得指甲都扣進了肉裡,深深的指甲印鮮明的刻在白皙的手掌內。想到自己剛纔裝的那麼鎮定,還指揮楚楚幹這幹那,結果倒是開始被嚇得尖叫的楚楚解決掉了這條蛇,寒煙撲哧一聲樂了,“楚楚,你既然這麼有本事,剛纔幹嘛叫的那麼大聲,我還以爲你怕這玩意呢!”
“奴婢……奴婢是怕啊……”楚楚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不過後來奴婢突然想起來奴婢會武這事了,而且小姐都不怕,奴婢怎麼的也不能落後啊……”
“誰說我不怕了?我那是裝的!你看看那蛇是不是真的死透了,然後去叫符——不,叫白公子過來。”寒煙本來想找符貴,但是一想到從他跑去給符思杬送信這都一晚上了,不但符思杬沒露面他也不見蹤影心裡就不舒服。不知道當初是誰拍着胸脯保證會保護她,結果她三番兩次的被人下毒。之前還可以用他不知情來解釋,現在呢,符貴不是跑去跟他送信了麼,怎麼還不見人影!還有符貴也不知道躲到哪裡逍遙去了,送完信就回來唄,難不成還要她去請!她還偏不找這兩人了,她就不信除了符富符貴符思杬再沒人會幫她!
說起來這次的確是符思杬自找的,符貴找到書房跟他說完寒煙這兩天的異常以及和白展竹之間的對話後,符思杬登時暴怒,擼胳膊挽袖子就準備去找符蓉秦七夕算賬。可是經符貴提醒纔想起來現在一切都是捕風捉影沒憑沒據的,必須找到真憑實據才能堵住教里人的嘴,然後痛痛快快的收拾這幾個女人。
什麼,你說下毒的事情罪證確鑿?可是有問題的飯菜都讓寒煙給處理掉了,而且既然寒煙不想讓小廚房的下人受拖累,符思杬當然不會逆了她的心思,就把□□的事撂倒一邊,準備把精力投在秦七夕所提到的毒物上面。
要是光這樣也沒什麼,關鍵是那個從來沒想出過好點子的符富再一次出了個餿主意,而一心想要補償寒煙這兩日的委屈的符思杬也頭腦發熱的又一次接納了他的提議。
說起來這個主意當初符思杬就用過,而且以失敗告終。聽信了符富事不過三的蠱惑的符思杬再一次準備做個救美的英雄,可惜他忘記了既然說事不過三,那麼一定會過二,他這第二次的英雄救美註定了仍然要慘淡收場。他更想不到的是秦七夕速度之快手段之果決,在他還在盤算如何扮演英雄的角色的時候,秦七夕的第一條毒蛇已經遊進了寒煙的臥房。
所以當符思杬擦拳磨掌暗中潛入寒煙的臥房時,被早已守候多時的白展竹正經嚇了一跳。符思杬正猶豫着要不要撤退,就見白展竹似笑非笑的掃了一眼他藏身的房樑,同時悠然的抿了口茶,自言自語道,“月兒親手泡的茶就是不一樣,香飄數裡啊!”
一聽這話符思杬差點當場就跳下去,月兒從來沒給他泡過茶!結果他剛一擡頭,就發現一條背部黑白相間的毒蛇正跟他眼對眼,吐着信子注視着他。幸好銀環蛇比較溫順,行動也比較緩慢,否則此時符思杬可憐的鼻頭說不定就會多了兩個牙印。
……
“啪嗒”一條死蛇掉到白展竹端着茶杯的手腕上。白展竹擡頭,符思杬眯縫着眼睛笑得開心,嘴角微微上翹說不出的邪魅。抖抖手腕將蛇扔到地上,白展竹繼續喝茶,再沒往符思杬所在的地方瞧上一眼。
挑釁不成反而被鬱悶到的符思杬眼睜睜的看着白展竹拿着被他殺死的銀環蛇向寒煙邀功,眼睜睜看着白展竹拿出兩個小球掛到寒煙的腰上和腳腕上,摸摸自己懷裡用雄黃和大蒜製成的防蛇藥,更鬱悶了。
“先是金環,再是銀環,下次是不是就換銅環了?”寒煙踢了踢地上僵直的蛇屍,一臉厭惡。
“估計她這兩次只是試探,金環蛇和銀環蛇在毒蛇裡算是溫馴的,一般不會主動攻擊,不過下一次可就不好說了。”
“得了吧,她有那麼好心?我聽人說過金環蛇的幼蛇很兇猛的,你看看這兩次來的蛇的個頭,哪有一個不是剛出生沒多久的!”經過這麼多次明槍暗箭,寒煙對秦七夕的人品徹底不抱希望,只盼着下次來的蛇不要太誇張。
不過世事往往事與願違,第三條蛇的名字叫做過山風(眼鏡蛇)。當這條深棕色的蛇撐起上半身,露出它背上一對美麗的黑白斑“呼呼”的從門口明目張膽的游進來時,寒煙第一個念頭不是害怕而是秦七夕瘋了。青天白日的她就敢把這麼兇猛的蛇給放出來,萬一路上碰到什麼人豈不是平白傷及無辜。
而符思杬在看到過山風的時候也是一愣,他知道秦七夕爲了配置她那些莫名其妙的香料養了不少東西,可是從來沒人向他報告說她養過這種東西!思及過山風毒性之烈,符思杬再顧不得自己的面子,飛身從房樑上躍下擋在寒煙身前。
還沒等符思杬展現自己大無畏勇於獻身的勇猛氣概,白展竹手中的茶杯蓋已經飛了出去,而那條過山風也應聲倒下。
“有時間在這裡耍威風,不如趕快解決掉這條蛇。你沒聽說過有一種過山風能夠噴射毒液麼?你被噴到不要緊,萬一傷到月兒怎麼辦!”白展竹沒好氣的瞪了一眼符思杬。
“呃……”
沒等符思杬想出應對的言辭,他身後的寒煙一腳踹過來,“沒事在這礙什麼眼!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出來了還啥用沒有!”
“月兒,月兒,你別生氣啊!”符思杬見寒煙正眼都不肯瞧他,立時麻爪。圍着寒煙團團轉,恨不得把臀部送到寒煙腳上讓她多踹兩腳解氣,“月兒,月兒,隨便踹,隨便踹,只要你能解氣,隨便你踹!”
“誰稀罕!”明明是在幻月教,結果還要白展竹這個外人來保護自己的安全,寒煙越想越委屈,“你這是什麼破地兒啊!這麼大條蛇橫衝直撞的也沒人來管管!我不住了!明天就走!”
“別!千萬別!都是我的錯,是我御下不嚴!我馬上就把他們都綁起來任月兒處置!”符思杬此時哪還敢說是他命令周圍的人都撤下的,本着爲教主獻身是教衆的榮幸的原則,把負責幻居首位的人推出來擋刀。
寒煙也懶得戳穿他幾天來一直蹲在房裡的事實,招呼楚楚和另一個丫鬟就要收拾東西走人,“這兩個丫鬟我相中了,我要帶走!”
“沒問題,沒問題。啊!不行,月兒你不能走!”秉承着月兒說什麼都是對的的符思杬點完頭才發現他答應了什麼,“月兒你不能拋下我啊,你走了我怎麼辦!要不然你帶我一起走?”
寒煙聽了符思杬語無倫次的話啼笑皆非,正打算在他的臀部補上一腳,耳朵裡由遠及近傳來一陣異響,擡眼望向門口,寒煙的臉刷的一下白了。順着寒煙的目光,符思杬和白展竹同時望向門口,不看則已,一看,兩人的臉色也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