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擁着懷書和顏英辰一起回到房裡,子琴已經準備好飯菜等桌前。我放開懷書,走到子琴身邊,拉住她問:“子琴,我不在府中的這幾日,你過得還好嗎?”
“子琴過的很好,就是擔心小姐在外住的不習慣。”
我拍拍她的手,說:“我在沁園一切都還好,不必擔心。就是明日又要進宮去了,還是不能在你們身邊。”
“子琴明白,我會好好照顧懷書少爺和自己的。”
“還是你最貼心,”我燦然一笑,拉過子琴坐下,又對着顏英辰說:“哥,快坐下吃吧,一會兒菜都涼了。”
子琴的手藝是越來越好,做出的菜都堪比福泉了。吃着美味的食物,我心裡那叫一個欣慰。我琢磨以後要是沒錢了,沒準可以開一個烹飪學校賺點外快。
飯後,顏英辰先行離開說是有事要處理,我就拉着子琴和懷書坐在屋子裡閒話家常。
“子琴,上次小五送來的銀子,顏賦交給你了嗎?”
“嗯,我已經替小姐收好了。上次小姐回來,也沒來得及說這事,你就又去了沁園。”
“這銀子一定要放好,再過些時日咱們便能用上。”
“姐,你還要做生意嗎?”懷書在一邊問我。
“不是,”我想了一下,認真地看着他們二人,問道:“若是我讓你們同我一起離開顏府,你們可願意?”
子琴聞言大驚,失聲道:“小姐你……你是要入宮嗎?”
“這些事情你們不必掛心,只要告訴我願意還是不願意。”我又看向懷書,這孩子聽到這個消息,竟看不出什麼情緒的波動。
“姐,你去哪兒,懷書就去哪兒。姐在的地方,就是家。”懷書擡眼看着我,眼中的堅定讓我不禁動容。
“子琴也是,小姐走,我就走,小姐留,我就留。”子琴看住我,柔柔的聲音中卻有着不容置疑的決心。
我一陣感動,攬過他二人,道:“此事萬不可張揚。一切事宜我都會安排好,你們不必擔心。”
“子琴,我還有些事情需要你去辦。”
“小姐請講。”
“第一,咱們要離開,東西就得置齊。衣物、棉被,這都是必不可少的,一定要備好。但是得不動聲色,不能讓旁人瞧出端倪來。第二,銀錢要備好,首飾這些物件都清點一下,收在一起,這樣走的時候就不會落下。大概就是這樣,我最近不能常在府裡,這些都靠你一個人了,可以做到嗎?”
“小姐放心,子琴一定將小姐交代的事情辦妥。”子琴一直夠機靈,辦這點事情我倒不擔心會出岔子。
“姐,我有什麼能幫你和子琴姐的嗎?”
我捏捏懷書細滑的臉頰,說道:“你只要乖乖聽子琴姐的話,還像往日裡一樣每天唸書、練武就可以了。”
“懷書記下了。我不會讓人別人看出異常的,姐姐請放心。”
“如此便好。”我看看外面的月色,對着懷書說:“懷書,時候不早了,你回房去休息吧,姐姐明日從宮中回來咱們再聊。”
“是。那懷書就先回房了,姐姐也早點歇下吧。”
懷書走了以後,我和子琴也就準備上牀睡覺了。躺在久違了的牀上,我側過身對子琴說:“子琴,還有一事我需要你去辦,但是萬不可讓懷書知道。”
“小姐請說。”
“四孃的婢子小環,你可熟悉?”
“雖然以前常常見到,但卻並不相熟。”
“你想辦法接近她一下,我想知道當初她煎給四娘藥的藥方,而且我有些事要問她。”
“小姐,你還是要……”
“是,四孃的事不能就這樣算了。”
“子琴知道了,一定不讓小姐失望。”
沉默了一會兒,我說:“子琴,謝謝你。幸虧有你,我的生活纔不至於過的一團糟。”
“小姐這是哪裡的話,子琴跟了小姐纔是子琴的福氣。”
我躺在枕頭上對着子琴牽起一個大大的笑,“早點休息吧,從明天開始,有的忙了。”
第二天晌午的時候,宮裡來了人,說是來接我和顏婉如入宮的。其實府裡一早就開始爲我和顏婉如準備,把我們二人弄得人模人樣地就在府中候着。但自從我早晨在前廳看到顏婉如的那刻起,我心裡就憋着一股無名火。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就是看不慣她那一臉高傲的神情。
好不容易坐上入宮的馬車,顏婉如坐在我對面用眼白對着我。我也真是佩服她,不知道她那眼睛是怎麼長的,白眼球那麼大。我也懶得理她,將車簾挑起一個縫,向外看去。
“妹妹還是將簾子放下吧,教別人看見,恐要說咱們舉止輕浮了。”顏婉如斜睨我一眼,抑揚頓挫地說道。
“姐姐教訓的是,是妹妹疏忽了。”我將簾子放下,壓住心中的火氣,淡淡地迴應顏婉如。
“這次入了宮,不同在宮外。妹妹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莫讓人說咱們顏府的人不懂規矩。何況魏紫茵也會與我們同住,你可別給人落下笑柄,以後進了門也擡不起頭來。”
“姐姐這就言重了吧。妹妹再怎樣頑劣,規矩也還是懂的。況且紫茵姐姐也是性格豁達之人,不會爲一些瑣事就與妹妹斤斤計較的,還請姐姐不要爲妹妹的事再費心勞神的,姐姐還是要多爲自己考慮。”話音剛落,我就如願以償地看到了顏婉如不爽的臉色。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要爲自己考慮什麼?”
“漓王殿下以後也是要納側妃的,姐姐難道就不爲怎樣抓住殿下的心而考慮嗎?”我掃過顏婉如精緻的面容,笑呵呵地“提點”她。
顏婉如聞言得意地一笑,說:“殿下待我溫柔有加,呵護備至,不用你擔心。”
“這朝野上下誰不知殿下是溫潤如水的性子,對待旁人總是多有關心。姐姐可別誤會了纔好,要做夫妻的人之間,總要與外人有些不同纔是。”不知何故,我總是想氣氣顏婉如。每每看到她一提到漓時,眼角眉梢都帶笑的樣子,我就渾身不舒服。我總覺得像漓那樣美好的一個人,應該娶一個知書達理的女子纔對。
“你!”顏婉如一時想不到話來反駁我,只好別過臉去不再看我。
我和顏婉如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所以直到馬車進了宮門,我們倆都沒再多說一個字。
“二位小姐請下車。”車子停穩後,一個內侍將車簾挑起,用尖細的聲音說道。
走下馬車,覺得外面的陽光有點刺眼。環視四周,卻看到魏紫茵正站在不遠處。我看到她時候,她正向我們這邊看過來。魏紫茵對我嫣然一笑,就擡腳朝這邊走來。她走起路來風風火火的,一看便知是一位爽朗的女子,欣賞的笑意慢慢爬上我的嘴角。
走至近前,魏紫茵笑得燦爛,執起我的手說:“念卿妹妹,好久不見了。”其實我並不知道魏紫茵過去認不認識顏念卿,我沒問過,也沒有人告訴過我。但是看這架勢,即使她不認識我,也肯定是認識顏婉如的。不然以魏紫茵的性格和所受的家庭教育,怎麼會對人如此不禮貌,可見魏紫茵是多麼不喜歡顏婉如。不過以顏婉如的爲人,被別人討厭是很正常的,要不她怎麼對的起臥送她的“笨女人”三個字。
我愣了一下神後,趕緊對着魏紫茵報以一個更明媚的笑容,回拉住她的手道:“我一直惦記着姐姐呢,只是沒有機會見到。這次終於可以跟姐姐好好聚聚了。”
魏紫茵聞言,燦然一笑,道:“傻妹子,你我怕是這輩子都要朝夕相對了呢,到時莫要煩了纔好。”
聽了魏紫茵的話,我這才幡然醒悟過來。她是太子正妃,我是側妃,確實是要朝夕相對了。
魏紫茵看着我恍然大悟的表情,不禁笑出聲來,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小聲道:“姐姐若不說,我都要忘記了。”
“這事怎麼能忘,以後可不許說這樣的話了。”魏紫茵輕聲責怪道,我吐吐舌頭,知她是爲我好,怕我惹上什麼麻煩。
“兩位妹妹,你們一邊走一邊聊可好?別讓宮人們等得太久了。”被晾在一邊的顏婉如神色頗爲不悅地道。
“婉如姐姐說的是,妹妹們失禮了。”魏紫茵語氣一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冷冷地對顏婉如說。
魏紫茵和我挽着手走在顏婉如後面,看着她氣鼓鼓的背影,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念卿妹妹,我覺得你現在和以前大不一樣了,不但性格開朗許多,爲人處事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
“姐姐有所不知,我前些月重病一場,醒來後失憶了。結果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性格,家兄和幾位朋友都說我像變了一個人。”
“妹妹生病的事我也有所耳聞,但是沒想竟如此嚴重,現在可好些嗎?還有沒有不舒服?”
“多謝姐姐掛心,已經全好了,只是過去的事情都不記得了。聽姐姐的話,過去就認識我嗎?”
魏紫茵微微搖了搖頭道:“過去我曾見過你幾次,但一直都沒有機會深談。那時我覺得你是一個乖巧可人的女孩,十分討人喜歡,就很想和你做朋友,可是由於種種原因就一直沒能做到。直到那次宮宴,你表現出的才情和智慧讓我更加欣賞,於是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要交到你這個朋友。不過……沒想到的是,我們最後竟然要嫁給同一個男人。”
“我也欣賞姐姐的爲人和氣度,看來我們還真是投緣呢。能認識姐姐,也不枉我到這南正宮來‘受罪’。”
“妹妹,”魏紫茵輕斥,“說了在宮中話是不可亂講的,什麼叫‘受罪’啊,就是再不情願,也不能說出口來。”
“是,妹妹記下了。”我頑皮地衝魏紫茵眨眨眼睛,繼而大笑起來。
我們慢慢地走在巨大地磚鋪就的宮院中,時而會看到婢女們匆匆走過的身影。上次進宮我並沒有仔細觀察過南正宮,現在才發現其實南正宮也是珠宮貝闕,氣宇輝煌的。正殿上的黃色琉璃瓦折射出太陽耀眼的光芒,宏偉的宮牆透着皇家不容置疑的威嚴。
正當我悠閒地欣賞這勞動人民的傑作時,兩個身着朝服,談笑風聲的身影突地跳入了眼中。而我再想躲,已經是來不及了。“顏念卿。”逸的聲音遠遠地傳進耳中。
我只得停下腳步,等着他們二人快步走來。看着那個溫潤如玉的身影,心中不禁隱隱作痛。
“婉如見過漓王殿下、逸王殿下。”顏婉如在前面盈盈拜倒,面帶羞澀。
漓對她虛扶一下道:“不必多禮。”
然後他就向我和魏紫茵走了過來,逸跟在他身側,臉上依舊是玩世不恭的笑意。
“紫茵見過漓王殿下、逸王殿下。”魏紫茵在我身邊大大方方地拜下,我卻愣着不動,魏紫茵拉拉我的衣襟,我這才反應過來。剛要行禮,就被逸一把拉住,他聲音依舊懶散:“哪來那麼多規矩,多日不見,你過的可好?”
看着逸和漓不差分毫的面孔,我笑嘻嘻地說:“我這些天一直過着閒雲野鶴的生活,你說好不好呢?”
“你倒知道享受,可知道這些日子我們幾人都要累翻了。”
“我是小女子,你是大丈夫,當然是我無憂無憂,你憂國憂民了。”我說完就見魏紫茵在一邊掩嘴而笑。
“顏念卿,幾日不見,你怎的越發貧嘴了?”
“我這是拜某人所賜,每天練習的結果。”“某人”當然指的是臨豐澈,在沁園這幾日,可沒少跟他脣槍舌戰。
漓聞言在一旁眉頭又是一皺,道:“卿兒,身子可好些?”
“嗯?”我一怔,不知道漓說的是什麼時候的情況,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是那天我把千味閣還給漓,然後暈倒在沁園門前的事兒。
“休養了這麼些日子,已經沒事了。不用爲我擔心。”面對漓的時候,我總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覺。
“身體不好就不要太勞神,前幾日我讓福伯送了些補品到顏府,你收到了嗎?”
“補品?什麼補品?”我怎麼不知道還有補品這回事?
漓沉吟了一下,凌厲的目光向顏婉如掃去,顏婉如站的遠一些,似乎並沒有聽到我們的對話,對着漓溫柔一笑。看到漓的神情,我心下澄明,想來漓拿來的東西應該是被顏梁氏盡數收下了吧,畢竟顏婉如纔是準漓王妃。
“顏念卿,你一個女孩子,怎麼總是這樣糊里糊塗的?”逸在一邊奇怪地看着我,似乎我是一個新生物。
“你是什麼邏輯?我這叫大智若愚,你懂嗎?”
“什麼魚?我想吃你做的醋溜魚片倒是真的。”聽着逸驢脣不對馬嘴的話,我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漓,你能不能管管他?逸太笨了。”我笑的前仰後合地嘲笑逸。逸看着我滿臉的莫名其妙,漓的嘴角也揚起久違的笑容。
過了一會兒,漓柔柔的開口道:“卿兒,在宮裡不比在宮外,我和逸也不能常去看你,自己要懂得照顧自己。知道嗎?”
“嗯,放心吧,我還有紫茵姐姐呢。”說着我便挽過魏紫茵的手臂,將她拉到漓的面前。
漓這才仔細打量了魏紫茵,然後對她頷首一笑,魏紫茵也款款還禮,凝脂般的臉頰浮上淡淡的紅暈。
這時候一個侍衛跑了過來,附在逸的耳邊不知說了什麼,逸點點頭,隨即對我說:“念卿,我和哥要回去了,改天再來看你。”
“嗯。”我笑呵呵地對着逸點點頭。然後我又看向漓,漓什麼也沒說,只是雲淡風輕地看了我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看着漓的背影,我不禁又有些心酸。他離去時那似乎不經意的一眼,飽含深情,縱使旁人不知,我也瞧得清楚。
我有些魂不守舍地同魏紫茵向前走去,一路上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就來到了啓悅苑。啓悅苑就是未來兩個月我們接受禮儀訓練的地方,我們的日常起居也是在這裡。只是前七天,我還可以出宮去,七天後,我就同魏紫茵她們二人乖乖住在這裡了。
第一天到啓悅苑,我們只是見了負責教授我們禮儀的幾個禮官,並沒有安排其他的事宜。於是我就和魏紫茵坐在房中閒聊,一直聊到了太陽西斜,纔有一個內侍傳話說,皇后娘娘傳我們三人至安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