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了一個晚上,清晨的陽光照在趴着沉睡的林進身上,風杙的眼鏡歪歪扭扭掛在鼻樑上試圖努力推他一把。

“都招了,227殺人案就是他們乾的,馬上準備材料走流程。”龔思哲踹開辦公室的門,嚇醒了剛要被推醒的林進。

巡視一圈沒看到謝晴初,風杙扶正眼鏡剛要說話,謝晴初臉上掛着水珠進來,熬了一夜大家都辛苦了。

這個案子經歷了線索中斷,嫌疑人跑路,證人說謊,兩個月好不容易破了,葉局大赦天下,可以輪流休假。

刑警放假簡直是比過年都開心的事情,尤其是跟在龔思哲的隊伍裡,二支隊長賀譽舟都有些招架不住,凌亂的雞窩頭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瀟灑。

走廊裡年輕的刑警在討論彼此放假準備去哪嗨皮,中年刑警抱怨自家難管的娃還有暴躁的老婆,空氣中充斥着輕鬆愉悅的氣氛。

葉局叫住龔思哲:“今天晚上和思達房地產的女兒見一面,你媽特地交代這次你再搞砸,她就把二胎計劃提前。”

龔思哲皺眉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家老媽這麼着急他成家,相親那麼多,最後要麼是嫌他太忙不能陪在身邊,要麼就是嫌做警察太危險容易守寡,直到現在都單身。

噗嗤,謝晴初沒忍住笑出聲,沒想到堂堂龔隊長還有相親的煩惱,葉局見狀輕敲她的頭:“還笑還笑,今晚回家吃飯,葉媽做的都是你愛吃的。”

“有肉嗎?”

“有。”

“有魚嗎?”

“有。”

謝晴初纏着葉局顛顛的問,直到葉局拎着她的後領子才老實的閉嘴。

當晚如實赴約,龔思哲身穿垂感襯衫,冰絲休閒褲襯托大長腿最爲顯著,剪了寸頭,顯得更加青春活力。對面的女人也是膚白貌美,朱脣粉面,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望着他,舉手投足都透露着大家閨秀四個字。

不知爲何龔思哲看着她腦海裡閃過謝晴初笑靨如花的樣子。

“我從小就嚮往警察,覺得特別的酷,今天一見龔隊長果然不同凡響。”

這種彩虹屁龔思哲聽得多了,內心毫無波瀾:“過獎了,我就是普通刑警。”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相親真是一件讓人渾身都難受的事情。

“龔隊長,和我說說你查的案子吧,有沒有特別的?”女人雙手交疊墊着下巴看他,活脫一個小迷妹。

“你應該知道警察不能隨便跟別人透露任何案子。”還是冷冷的語氣。女人有點尷尬,乾笑幾聲不再說話。

“實話跟你說了吧,我就目前沒有結婚的想法,回去之後你就說沒有看上我,這樣大家都好交差。”

好歹是思達房地產的千金,就這麼被拒絕了,女人咬脣眼裡的淚水馬上就要傾瀉而出,龔思哲納悶,他也沒說什麼這怎麼就哭了?

女人捂着嘴夾包跑了出去,還帶着輕微的咽唔聲,又把人得罪了,回去免不了一頓教育。

瓦良格西餐廳裝修規模很獨特,尤其是延伸至海上的玻璃心形露臺,特別適合情侶約會。他看見三三兩兩的情侶在露臺拍照相擁,甜蜜之情溢於言表,起身整理整理衣服準備回家面對老媽的狂轟亂炸。

玄關的燈剛打開就看見張蔗蔗女士舉着雞毛撣子過來了:“臭小子,你老孃的電話都要打爆了,人家的爹說孫夢竹回去哭了好久,你把她怎麼了?”

他才知道今天相親的女人叫孫夢竹,扯開襯衫衣領的扣子半躺在沙發上扒拉手機,朋友圈裡葉星靈和謝晴初分別都曬了晚飯,葉星靈的九宮格有一張是謝晴初把臉扎進碗裡的照片,龔思哲不由得彎了嘴角。

“我在跟你說話呢,你看手機傻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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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欺負她,就是不合適,她一看就是圖我的身子,胸大無腦。”

“哎呦呦,上回那個你說她圖咱家的錢,這回你又說人家圖你身子,兒子,你都30了,我兒媳婦現在連個影都沒有。”

龔思哲攬過自家老媽的肩膀:“張女士,國家尚未統一,豈能兒女情長。”

張蔗蔗捏捏眉心無奈的說:“當初撮合你和葉星靈,你就是不肯,葉葉多好的女孩,還是你們葉局的女兒,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個啥樣的。”

張蔗蔗數落起龔思哲就剎不住車,他好說歹說才安撫了自己老媽回去睡覺,更年期的女人嘮叨起來任誰也扛不住。

穀雨剛過,濱海市迎來了第一個強烈暴雨,一個羊毛卷長得像新疆烤羊肉串的男人正在接受賀譽舟的盤問,零海廣場的沙灘上赫然躺着一具女屍,法醫已經就位。

“老公~有什麼發現嗎?”風杙在大雨裡扯着嗓子喊,雨點子打在雨衣上piapia作響。

宮正長得胖胖的,不折不扣的直男一個,因爲自己的姓總是被龔思哲佔便宜叫成“老公”,引得風杙有時也沒大沒小的這麼喊他,他不止一次抱怨,同樣都姓gong,就會欺負他。

“叫主任!”宮正抹了一把臉摘下帽子說:“死亡時間不超12小時,死因需要回去解剖才能知道。”

“多大的仇啊,把心臟都挖走了,嘔~”林進終於忍不住跑到旁邊開始吐。

龔思哲只是瞄了一眼,沒經歷這一遭不算長大,回看謝晴初,這丫頭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不怕,除了兩道秀眉皺起並沒有其他反應。是我太低估她了?

“把屍體送去法醫部,風杙去查死者信息儘快確定身份,林進走訪一下週邊有什麼異常,謝晴初你去法醫部跟進,其他人做最後的檢查。”龔思哲沉着臉下命令。

“收到!!!”

“老大,死者叫安瑤倩是財經大學工程管理系的學生,家住青山村,家裡只有父母兩個人。”風杙摸摸不存在鬍渣的下巴彙報。

“我也問了周邊的人,都沒有什麼異常,平時零海廣場海邊人特別多,今天暴雨沒什麼人,正好有個跑步的大哥雷打不動每天堅持跑步,這才發現了屍體。”林進也學着風杙的樣子彙報。

“下這麼大雨還跑步,這大哥沒毛病吧。”

“大哥當兵出身比較自律。”

龔思哲旋轉手裡打火機默默聽完纔看到這兩個活寶一樣的造型。

“你去法醫科看謝晴初那邊情況怎麼樣?”龔思哲擡起一根手指指向林進。

“我去啊~”林進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

“老大要不我去吧!”

“就他去,男子漢害怕屍體像什麼話,記住你是一個警察。風杙你跟我去財經學校調查。”

半小時後站在解剖室門口的林進,深呼一口氣像是下定決心一樣仰頭望天式的走進來。

“我去,小兄弟你不怕撞牆上。”宮正戲謔道。

“宮主任,老大讓我來協助您解剖。”越說越沒有底氣。

“免了,你別吐在這兒就行。”

謝晴初遞給他一個口罩,林進迅速戴在眼睛上,仰頭也挺累的。

宮正一邊解剖一邊說:“死亡時間是凌晨2點到3點半之間,死者頭部有明顯擊打傷但不足以致命,也沒有受過性侵,看到脖子上的掐痕沒有?說明兇手無論力氣還是體型都大於死者,至少在180cm以上。”

“主任你這不廢話嗎?她才一個小姑娘,不比她高,比她膀,怎麼殺的了她。”林進反駁。

“人的生命在受到威脅時身體裡爆發的潛能是想象不到的。”說完宮正瞟了謝晴初一眼繼續:“就好比這小丫頭真動起手來,你未必打得過。”

這可是赤裸裸的挑釁,林進不服氣的摘下口罩:“好歹我也是個老爺們吧。”

宮正擡起眼皮:“那你躲那麼遠幹什麼?她都不怕,你怕什麼,過來點看的清楚。”

林進條件反射後退一步都要貼牆上了,嘀咕一句:“這不一樣。”

“我看這丫頭骨骼精奇,天賦異稟,是個練武奇才,絕不是你們看的那麼表面,以我多年法醫經驗沒錯的。”

這種話都是武俠小說裡評價張無忌或者楊過,一聽就是糊弄鬼呢。

“瞎扯吧,你一個法醫,看的都是屍體,哪來的經驗。”

宮正機械般的轉頭,看着林進陰沉的說:“那你又是怎麼確定旁邊站的一定是個活人?”

嚇得林進差點拔腿就跑,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心裡默唸好幾遍阿彌陀佛。

話題突然跑偏,謝晴初只好出聲打斷,“主任,那真正是死因是什麼?”

“兇手單手扼住受害者喉嚨,然後另一隻手從下到上割開了受害者的腹部和胸部,反覆猛刺,挖出了受害者的心臟,導致受害者慘死,不過從傷口看,這個匕首,不像是普通尖刀之類的,反而刀頭平扁。”

“這他媽是活活疼死的啊,還挖心臟。”林進腦補了那個場面都要吐了。

龔思哲和風杙開車來到財經學院,正值五一假期結束同學陸續返校,兩個人吸引了不少目光。

“安瑤倩學習成績不錯,各科老師對她的評價都很好,因爲家裡窮經常在外面兼職,最近五一她爲了賺錢也不回家就留在學校裡,怎麼就…唉可惜了。”安瑤倩的導員知道這個事都連連惋惜。

“她有沒有跟誰結怨或者和誰有過小摩擦?”龔思哲明白越是這樣優秀的學生才越容易遭人妒忌。

“沒有啊,安瑤倩爲人安靜,平易近人,沒和什麼人結仇,和同學相處都挺好的,沒聽說和誰發生摩擦。”

“她有男朋友嗎?”

“有,是學電子商務的,叫王不凡。”

找到王不凡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蔫了吧唧的,好像還哭過。

“找你來就是想了解一下安瑤倩。”風杙剛開口,王不凡都要蹦起來了:“究竟是誰殺了她?還那麼殘忍。”風杙嚇了一大跳,好傢伙差點被你嚇死。

“是誰我們在查了已經,你要做的就是配合我們。”龔思哲沉聲說。王不凡無力的點點頭。

“我和倩倩是在大一社團活動的時候認識的,因爲都是從小山村走出來,又志趣相投,久而久之就在一起了,我們還計劃等畢了業就回她老家,現在都沒了。”說到這王不凡又紅了眼眶,看的風杙都於心不忍,身上也沒有帶紙的習慣,就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她兼職你知道嗎?”

“知道,倩倩家裡困難,她很要強都是自己賺生活費。”

“都有什麼工作?”

“什麼都有,麥當勞服務員,美食城刷盤子,婚慶禮儀,不過她最喜歡的是兼職模特,她說這個來錢特別快。”

“兼職模特?”

王不凡吸吸鼻子:“有一天她在招聘網上收到平面模特的反饋,還是我陪她一起去面試,倩倩又高又瘦面試那個總監說她特別合適,我陪她拍了幾次,基本半天下來就是300元。”

風杙張大嘴:“我去,這來錢確實快啊,一般兼職都是一天才150或者120,這模特半天就300,是我我也願意幹。”

“公司叫什麼?地址你都記得嗎?”

“桃子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就在零海灣蓋瑞大廈A座1129。”

又問了好幾個同學無論是同宿舍還是同班級哪怕是一個社團的都反映安瑤倩待人親切,沒有得罪過人,難道是激情殺人?

安瑤倩的父母互相依偎哭着走出警局大門,白髮人送黑髮人,這種場面不比醫院的少,基本都是家屬撕心裂肺哭天搶地,宮正早就見慣了。

林進早就不知道去哪吐了,宮正扭扭腰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小夥子還需要歷練啊。”看到謝晴初還在看驗屍報告,轉圈打量她一番,真是世道變了。

吐完一臉蒼白的林進晃晃悠悠走過來,謝晴初扶着他:“你沒事吧?”

林進大手一揮:“沒事,哥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進哥,在、在非展中心,有、有…”一個實習生急匆匆的跑過來。

“我說小夏啊,有事慢慢說,怎麼這麼不穩重,向你哥我學習,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林進話一出彷彿剛纔膽汁都要吐出來的不是他。

“有羣衆來電在非展中心發現一具女屍。”三個人一聽臉色一變。

現場已經封鎖好了,維護現場秩序的民警和龔思哲打個招呼講了經過:“今早有個清潔工看見電車202軌道旁邊有一大攤血跡,順着往前一看草叢裡有一雙腳,還以爲是哪個喝多了的醉漢,然後就發現屍體了。”

謝晴初看清潔工大媽嚇得不輕操着方言:“哎呦,造孽呦,我今一早哈,想趁着沒太陽哈,趕緊掃完就拉倒了,哪個曉得呦,看見一大攤子血,還以爲軋死了什麼小貓小狗的,原來是個女娃,哎呦,我都沒敢看,嚇死我咯。”

“好像肚子都讓人剖出來了。”

“得罪誰了?這麼殘忍?”

“聽說上個禮拜也死了一個。”圍觀羣衆說啥的都有。

痕跡和法醫也到了,“初步觀察,手法跟第一個差不多。”宮正擦着汗說。

“老大,死者叫遲一,對面璽貨大廈的員工,這她的員工證。”林進翻翻手提包接着說:“手機,鑰匙,銀行卡都在,不像是圖財。”

手提包裡有一張名片龔思哲一下就看到顯眼的兩個字“桃子”,桃子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又是這個公司,側眸瞥一眼,如果不看左胸腔的血窟窿,遲一特別像睡着了一樣,看到的出來是個精緻的姑娘,年紀不算大,家裡的父母該有多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