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風聲吃緊(三)
不用轉頭,我都知道這是二公主蓉玥駕到了。四周響起了一片“給二公主請安”,我心中納悶至極:這傢伙怎麼突然竄到神武門來了?聽那口氣,來者不善吶!搞不好那個我看上鄭家聲的謠言就是她造的!tnnd,之所以選擇乾清宮,坤寧宮,御花園這條路線,就是爲了避免路過鹹福宮,撞見這種閒雜小人.平安無事了一個月,可別臨了搞出什麼幺蛾子來!
在心中迅速用最惡毒的詞語惡罵了一通蓉玥後,我揚起笑臉,在這傢伙帶着她的人一步三扭地到了我跟前再度開口之前,回敬道:“二妹,柳三變的‘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寫的是情侶分別之際依依不捨之情,而今日我與三妹送的是我們的師傅鄭教習,完全是師徒情誼,兩者怎可相提並論?你可是聰明絕頂的,不會連這種基本分辨力也沒有吧?”說着我朝她耳邊湊了湊,低聲道,“唐詩宋詞太過博大精深,不熟也怪不得你。不過呢,姐勸你還是不要總拿出來顯擺,私底下你用錯了,咱們姐妹關起門來笑一笑也就過去了,這兒這麼多人你顯擺錯了,可丟了咱們堂堂大清公主的臉吶!”
“你……”剛剛還面露得色的蓉玥,臉上瞬間一陣青一陣紅,在她發作前,我故作開心狀,哈哈大笑道:“好了,不開玩笑了!”說着,又朝仍跪在地上的衆人揮了揮手道:“你們都起來吧!”接着裝模作樣看了看天色,回頭對鄭家聲道:“鄭教習,天色不早,我與三妹要回宮了,就此別過,你速速回去吧。”
鄭家聲聽罷,朝我們一躬身一拱手,就要退去,蓉玥卻忽然出聲制止:“慢!”
我橫了蓉玥一眼,調侃道:“二妹,慢什麼呀?天兒不早了,宮門即將關閉,莫非你想留鄭教習在宮裡過夜不成?這可大大的不合規矩呀!”
我這句一出口,在場的衆人都抿嘴偷笑。蓉玥的一張立刻俏臉漲得通紅,橫眉道:“你別胡說!”
“我胡說?哦,那就是說你不想留鄭教習在宮裡過夜咯!”不等蓉玥反應過來,我立馬朝鄭家聲催促道,“鄭教習,你還愣着幹嘛?二公主說她不留你了,你再不走當心變太監哦!”
鄭家聲聞聲再次轉身欲走,蓉玥又急急喝止:“站住!”
這死丫頭,今兒特地流竄過來找茬的是吧?我強壓着心底躥上來的火氣,擠了個笑臉,繼續調侃蓉玥:“二妹,你三番兩次強留鄭教習,莫非你真對人家有什麼想法?”
“你……你別血口噴人!”蓉玥被氣得直跺腳。
“啊,不是?”我特地擋在蓉玥身前,一面悄悄朝鄭家聲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快走,一面繼續跟蓉玥瞎扯,分散她的注意力,“難道沒有想法?真的沒有想法嗎?既然沒有想法那就讓人家走咯,不要總拉着人家,天都這麼晚了,萬一他被鎖在宮裡,咱們可都擔負不起這責任吶!哦,還有,萬一這事兒傳到了你的未婚夫,我的妹夫烏爾袞的耳朵裡,造成了什麼誤會,影響了你們之間的感情,那就更不好啦……”
“你讓開……讓開……”蓉玥還是發現了我的意圖,使勁兒推開我,朝神武門的侍衛下令,“攔住他!”
“不許攔!”我聲色俱厲地吼了一聲,聲音比蓉玥的還大,兩個阻攔鄭家聲的侍衛都被震得呆了一呆,拿眼睛瞧瞧我,又瞧瞧蓉玥,不知道該聽哪個命令好。我狠狠地瞪了一眼蓉玥,對神武門的侍衛吩咐道:“讓開,讓鄭教習走。”
“不許走!”蓉玥雄赳赳氣昂昂地瞟了我一眼,對那些侍衛道,“毓慶宮丟了幾件東西,傳太子口諭,凡今日出宮之人,無論是誰都要搜身!搜!”
蓉玥這句吩咐一出口,端靜和鄭家聲都神色微變,我的心臟也不禁漏跳了幾拍,因爲鄭家聲身上有一方端靜送他的錦帕,是端靜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一針一線繡出來的,今兒上課之前還跟我展示過,一共是兩方帕子,每方上各繡了一半司馬相如的《鳳求凰》,那帕子的質地,那用來繡字的金線,都是紫禁城裡才能用的材料,萬一被搜出來,追究起來麻煩可大了。我正想對策呢,端靜早已幾步跑上前去,擋在鄭家聲前面,不讓侍衛動手搜身,侍衛也便不敢貿然動手。蓉玥見狀居然親自衝了過去,一把把端靜推到了地上,我忙把端靜扶起來,憤然開罵:“蓉玥,你太過分了!”
蓉玥“哼”了一聲,居然理都不理我,又吩咐侍衛道:“還不動手?難道你們膽敢違抗太子的命令?”
“住手!”我一個箭步擋在鄭家聲身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蓉玥的鼻子罵道,“蓉玥,你膽大包天,居然敢在這裡假傳太子口諭!毓慶宮什麼時候丟東西了?我怎麼不知道?鄭教習是我,端靜和胤禛的師傅,你這樣肆無忌憚的羞辱他,就是羞辱我們!皇阿瑪平日總教導我們要尊師重道,你如此行事,把皇阿瑪的話置於何地?你這樣是對皇阿瑪的大不敬!”
“你……你少給我扣帽子,我沒有假傳口諭!”蓉玥的嚷嚷的聲音很響亮,但似乎透着點心虛,這讓我斷定直覺毓慶宮丟東西根本就是幌子,這傢伙的確是來找茬的。我哼了一聲,道:“沒有?那你倒是說呀,太子什麼時候發的口諭?毓慶宮丟什麼東西了,什麼時候丟的?丟了多少?你要是說不出來就是矯詔!”
“太子……太子他剛剛發的口諭!”蓉玥梗着脖子道,“毓慶宮丟了……丟了一個扳指,對,一個扳指,不久前纔剛發現的,太子剛發的口諭,我來這裡就是幫太子找東西的,防止有人偷帶贓物出宮!”
“信口雌黃!鬼才信你。”我拋了一個大大的“衛生球”給蓉玥,轉身對守門的侍衛道,“放鄭教習走,你們放心,若是太子怪罪,自有我和三公主擔着。”一聽我這話,守門侍衛立馬讓了道。蓉玥一見,厲聲吩咐她手下的兩個太監,飛奔過來擋住鄭家聲。
我惡狠狠地盯着蓉玥派來的兩個太監,出言威脅:“快給我讓開,否則別怪本公主不客氣!”
蓉玥在我身側公然叫板:“膽敢讓開的,重責一百!”
“蓉玥!”我光火了,食指戳向了她的鼻尖,蓉玥也毫不退縮地與我大眼瞪小眼。對峙了片刻後,我朝自己的隊伍吩咐了一聲,“塞圖,赫達,把那兩條擋道的狗給我扔到一邊兒去!”
“你們敢!”蓉玥惡形惡狀地瞪着塞圖和赫達。
“動手!”我又吩咐了一聲,塞圖和赫達對望了一眼,向攔着鄭家聲的兩個太監走過去。
“住手!”蓉玥高聲急呼,“你們是御前侍衛,應聽從君命,現在皇阿瑪不在,太子監國,太子之命就是君命!你們倆膽敢拉開他們就是抗旨,那是死罪!”
“呸,什麼君命!”我不屑地斜了蓉玥一眼,對塞圖和赫達道,“別聽他的。太子根本就沒下所謂的口諭,是有人矯詔。你們趕快把那兩條死狗拉開,這纔是撥亂反正!”
“純禧,你大膽!”蓉玥氣急敗壞地朝我大吼。
“過獎,再大也大不過你矯詔啊!”我掏了掏耳朵,催促又有點兒猶豫的塞圖和赫達,“還愣着,快動手啊!”
“你們……你們給我住手,住手!”蓉玥一面跺着腳,一面尖聲高呼,我不禁皺起了眉頭,將目光調向別處,懶得看她這副潑婦樣。
“這是怎麼回事?”冷不丁的,康師傅低沉肅然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咋的?難道我又幻聽了?我將目光調回到神武門門口,居然看見康師傅一身便服站在那兒,一臉陰沉地望着我和蓉玥,緊跟在他身後的是胤褆、班第、以及關保等幾個侍衛。看樣子,他這是剛剛又在京城微服私訪了一通。信上不是說明天才到京城?這會子就出現了!又搞金蟬脫殼,聲東擊西!
在場的人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康師傅黑着臉邁進門檻,沒叫“平身”,對着我們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喝斥:“老遠就聽見你們的吵嚷聲,大庭廣衆之下,成何體統?你們的《內則衍義》都是怎麼學的,啊?越大越不懂事兒了!要是朕不回來,你們預備把這紫禁城吵個底兒朝天,是不是,啊?!”
暈,這是怎麼了?火氣居然比我還大?我悄悄擡頭瞄了一眼,只見康師傅是怒目切齒,像極了廟裡供奉的那四大黑臉天王!吃火藥了嗎?
我的目光從康師傅的臉上移開,瞄到了班第那兒,只見他將悄悄將食指覆在脣上,示意我不要輕舉妄動。看來準是微服的路上又出什麼事兒了,康師傅的火氣一直埋着,到了這兒剛好碰到火星子給引燃了!我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的鄭家聲,暗地裡捏了一把汗。
我將視線收回來,與其他人一樣,繼續“眼觀鼻,鼻觀心”。
興許是第一通火發完了,康師傅停了一會兒,現場一陣難耐的靜默,誰都不敢吱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一句“都起來吧”,衆人才呼啦啦地起身。康師傅的一雙鷹眼在我和蓉玥之間掃描了半天,沉聲問道:“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又爲何吵架?”
“都是她……”我和蓉玥同時開口,指向對方。
“放肆!”康師傅一聲暴喝,“你們還沒吵夠,還要繼續吵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