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化險爲夷
這個聲音怎麼聽着這麼耳熟呢?
我循聲往巷口那邊望去,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那些兵丁自動閃開一條道,禪塔海一見來人,急忙甩了甩袖子,跪地道:“奴才禪塔海叩見裕親王。”他一帶頭,所有的兵丁都跪了下去。巷子裡就只看到紅紅的一片纓子。
不錯,來的正是俺親愛的二伯——裕親王福全!他自然也不是一個人來的了,身後也帶着大部隊,他一揮手,他身後的那些護軍就跑過來,阻隔在我們和禪塔海的那些兵丁之間。塞圖他們這才鬆了一口氣。
看到福全我不是不高興的,但此時不是相認的時候,我只對着他微微咧了咧嘴,表示我平安無事,福全也看到了我,見我毫髮無傷,凝重的神情才稍稍緩和下來。
過了半晌,福全才讓禪塔海平身,隨後以居高臨下的姿態沉聲問道:“禪塔海,你興師動衆的,所爲何事啊?”
禪塔海躬身答道:“回王爺,這幫人乃是亂黨舊屬,奴才正要將他們抓捕歸案!”
“亂黨舊屬?什麼亂黨啊?”福全瞟了一眼禪達海,漫不經心地問道。
禪塔海一指張璇霜,道“此女乃原平南王府貿易總管之女,此次來京乃是與她的同夥一起伺機圖謀不軌,奴才已監控多時,今日得到線報,得知他們在此齊集,因此,奴才到此欲將他們一網打盡。”
張璇霜聞言,氣憤至極,反駁道:“禪塔海,你這個狗官,休要血口噴人!”又對着福全行了一禮,道,“王爺,民女張璇霜確是原平南王貿易總管之女,可我進京並非爲了什麼圖謀不軌!而是爲了揭發這些狗官欺上瞞下,私吞平南王家產,奪我沈家家產,併合謀害死我爹沈上達之事!禪達海身爲刑部侍郎,不秉公辦事,卻爲了一已私利慾將我殺人滅口!我的這些朋友與這件事毫無關係,更沒有什麼圖謀不軌,還請王爺放了他們。”
“禪塔海,她所說可是事實啊?”福全這一句問得不輕不重,口氣卻是肅穆得很。
禪塔海臉色微變,拱手道:“回王爺,這女人信口雌黃,我禪達海對皇上的衷心日月可鑑,怎會做出這種令人髮指之事!請王爺明鑑!”
福全“呵呵”笑了笑,拍了拍禪達海的肩膀,道:“既然日月可鑑,就不必緊張!不過,這件事涉及到平南王府,本王倒真是需要明鑑一下。這樣吧,這些人就交給我,這件事你就不必插手了。哦,對了,宜昌阿和金俊的案子,你可要加緊辦理,今兒皇上可又問起這件事來啦。”
看的出來,禪塔海是心有不甘,可是福全的理由這麼冠冕堂皇,又加上是親王,他狠狠瞪了我們這幾個人半天后,只能答出一個“遮”來。
福全一揮手,他帶來的人就把我們這九個人“押”走了!
張璇霜一臉的抱歉,對我道:“禧兒,姐姐連累你了!”
我緊握了握張璇霜的手,輕聲道:“霜姐姐,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我爹跟裕親王有交情,不會有事的。”
張璇霜臉上的表情這才輕鬆許多。
福全騎在馬上,隨着押解我們的護軍走出了很遠,直到回頭看不到禪塔海兵丁的身影,纔將我們裝進了一輛馬車,往“清華園”去了。
到了“清華園”門口,張璇霜看着我和福全,眼中閃着疑惑,我忙湊到她耳邊輕聲解釋道:“跟你說過了吧,我爹跟裕親王的交情很不錯的,肯定沒事。一會兒他還送我回家呢。你的事,我回去就跟我爹說,放心。快進去吧,明天我再來看你。”
我將張璇霜交給孫福,又叮囑道:“好好照顧張姑娘,有任何差池,小心你的腦袋!”
孫福諾聲連連。
我目送張璇霜的背影消失在園子裡的湖光山色中才轉身離開。一回頭,發現福全兩眼望着園子正發愣呢!我叫了好幾聲他纔回過神來,跟我一起上了車!
馬車上,福全與我四目相對,我拍拍胸口,誇張地道:“二伯,您剛剛出現真的猶如天兵下凡,太及時了。您要是再晚來一會兒,我就可能就見不到您啦!”
福全笑罵道:“我做夢也沒想到你這丫頭會在那裡。第一眼看到你,二伯的魂兒差點被你嚇沒了。你說你好端端的怎麼會跟平南王府的人攪在一起?”
“二伯你有所不知,我這可是奉了皇阿瑪之命攪在一起的!那個霜姐姐身上有一件寶貝,皇阿瑪想要!禪塔海也想要!”
“寶貝?什麼寶貝?”福全的笑容被疑惑所代替。
我壓低了聲音,神秘地道:“一本賬冊,上面都是一些官員貪贓枉法的鐵證!”
“賬冊在哪兒?拿到了嗎?”
“當然了!”我得意洋洋地拿出那本賬冊遞到福全面前,說,“喏,就是這本。”
福全瞟了一眼,將它推還給我,道:“你收好,回去交給你皇阿瑪吧。”
我剛把賬冊小心地放好,福全又問了,“你皇阿瑪說了讓你親自去拿賬冊了?”
好嘛,問到關鍵點了。
我“嘿嘿”笑道:“這個……皇阿瑪倒是沒說過哈!”
福全恍然道:“我說嘛!你皇阿瑪叫我來接應時,還囑我過後去園子裡把接你回來,看似根本不知道你已經出來了,更沒想到那求救信號是你發的!這麼想來,今天的事是你自作主張,對麼?”
自作主張!這個帽子扣上的話,罪名可大了!
我嚥了一下口水,申辯道:“二伯,您是身經百戰的大將軍,總該知道,有些時候軍情緊急,是不得不便宜行事的!”
“小丫頭片子,軍情緊急都用上了?好啊,你倒是說說,你那軍情有多緊急?”福全的眼神透着那麼一絲狡黠。
“我好不容易打聽到賬冊的下落,自然怕夜長夢多,能早一點到手就早一點咯!”汗!這個理由我自己聽着都牽強得很。
“哦,這就是你的軍情緊急?”福全反問道。
我點頭,隨即逃離了福全那迫人的目光。
福全“呵呵”一笑,道:“禧兒啊禧兒!你讓二伯怎麼說你好!你這個自作聰明的傢伙!”
我昂頭,皺眉,道:“二伯,我怎麼自作聰明瞭?”
“我來問你,這賬冊的下落,是不是隻有那張璇霜知道?”福全一本正經的樣子,搞的我也緊張起來。
“是啊!怎麼了?”
“既然只有她知道,只要她不說,那賬冊就是安全的,早一天和晚一天去拿,有什麼區別?你爲什麼不等你皇阿瑪回來再作定奪?而要擅作主張私自帶着張璇霜去拿呢?”福全絲絲入扣的分析,一連串的反問,句句說在點子上,我瞠目結舌,快說不出話來了。
“我本來是想等皇阿瑪回來的,可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啊!那皇阿瑪今天怎麼回事嘛,竟然一下午都不回來!”我抱怨着,順便把話題引到另一個方向去。
“哦,今天正陽門那邊的商鋪失火,剛好被你皇阿瑪碰到,他指揮救火去了。中途看到你們發出的求救信號,他又無暇□,就差了我來救急。”
“哦,是這樣啊!”我點點頭。原來康師傅去當救火隊員了。
“又差點被你晃過去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福全真是緊追不捨啊!
“我……我心急不行嘛?”瀑布汗吶!我實在是找不出符合邏輯的理由,只能強辯了。
“心急?我看你不是心急賬冊,而是心急怎麼才能讓張璇霜逃走,我說得沒錯吧?”?福全望着我的那兩道目光,就像是小貓看着抓到的小老鼠時的目光差不多。
這下我是完全懵了!福全的眼睛也實在太利了,他是怎麼瞧出端倪的?
我不禁又抹了一下額頭,竟然已經微微出汗了。
不過,既然已經暴露了,那就不需要再隱瞞了,我定了定神,挽住福全的臂膀,嬌聲道:“二伯,其實霜姐姐不是壞人,三藩之亂都已經平了那麼些年了,還有必要再牽連那麼多無辜嗎?霜姐姐真的很可憐,他爹是被貪官害死的!她貢獻了這麼一個重要的證據,也算是有功吧?您能不能想想辦法,留她一命?”
“能不能留張璇霜的命,只有你皇阿瑪才能做主!你就別妄想了!”福全一盆冷水兜頭澆了下來,生生地將我的希望之火撲滅了。他又看了我一眼,道,“你這丫頭,還想着什麼霜姐姐?
你想要放了張璇霜的事,我自是替你瞞着,可你今天擅作主張,以至於身臨險境,這麼多人都看見了,我就是想瞞也瞞不住啊!你還是快想想,到了你皇阿瑪面前,怎麼解釋吧!”
怎麼解釋?這倒真是個大問題!
我忙抱住福全,懇求道:“二伯,待會兒您一定要跟我一起去見皇阿瑪,不然禧兒今天肯定會被罵死的!”
“你啊,不見棺材不掉淚!”福全無奈笑罵道。
跟着福全,一路綠燈地進了紫禁城,直接進了南書房。
本來,康師傅見我平安回來,還是和顏悅色的,可是等他詢問完塞圖,知道發出求救信號的始末後,那臉色驀地就沉了下去,兩道寒光“嗖”地就朝我射了過來,我不由自主地往福全身邊縮了過去。
塞圖躬身退出了南書房,房內的氣溫驟然下降。
“賬冊呢?”康師傅說話的口氣彷彿都帶着霜。
我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氣,從懷裡摸出那個藍布包,遞到康師傅的面前,勉強笑地道:“在這兒呢!”
康師傅接過去,打開布包,將賬冊拿在手中翻了翻。
趁着康師傅暫時將注意力放在了賬冊上,我決定試試,能不能趁機溜掉,避避風頭,於是小心翼翼地試探道:“皇阿瑪,要是沒什麼事,我先回去啦。”
康師傅擡頭望着我,那目光又冷峻起來,猛地起身,右手重重地將賬冊“啪”地壓在了案頭,怒道:“你好大的膽子,還不給我跪下!”
呀!發飆了!
我一閃身躲到了福全身後,福全護着我,跟康師傅道:“皇上,禧兒只是一時衝動,況且現在平安無事地回來了,就別怪她了!”
“二哥,你別總護着她!這丫頭的膽子是大得不像話了!沒我的話,她竟敢擅作主張,差點釀成大禍!”康師傅聲色俱厲,讓我深切地感受到“山雨欲來風滿樓風滿樓”的架勢。“你還不給我出來!”康師傅滿臉怒容逼視着我。
福全將我從身後拉出來,輕聲對我說:“去吧,去吧,好好認個錯,不會有事的。”
我實在沒法子,只好戰戰兢兢地跪下。
“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旁的事不要管,只需打聽出賬冊的下落就好?”康師傅逼問道,眼眸中閃動着狂怒的火焰。
我低頭囁嚅道:“是……”
“是你還拿我的話當耳邊風!!”康師傅猛砸了一下書案,喝道,“誰給你的膽子,竟敢擅作主張去拿賬冊?今天要不是你二伯及時出現,禪塔海他狗急跳牆,你想過後果嗎?”
這個後果想想其實是蠻可怕的,我還真是低估了禪塔海的惡毒程度呢。
不過看康師傅說了半天,好像他生氣倒是因擔心我的安危而起,這倒是讓我心裡的恐懼感消了大半。
我低着頭,道:“皇阿瑪,您別生氣,禧兒錯了,以後我一定三思而行。”
福全也在一旁幫腔道:“皇上,你看,禧兒都已經認錯了,你就消消氣。雖說這次禧兒行事是魯莽了點,但她那也是一片孝心,想要爲你分憂,況且,東西也拿到了,功過相抵,就饒她這回吧。”
許是我認錯態度好,福全又幫着說話的緣故,康師傅的態度逐漸有了好轉,眼眸中的怒火指數下降了不少,瞪了我半晌,才嚴厲地道:“起來吧。回去把《論語》中的‘子曰:以約失之者鮮矣’罰抄五百遍,明日申時之前交給我!。”
我把孔老夫子的這句話在心中默數了數,一共是九個字,那一共要寫四千五百個字!天吶!要是用圓珠筆之類的寫寫就算了,這可是用毛筆懸着手腕寫的!不要累死啊!況且,我另外還有二十張臨帖要寫!
我弱弱地試探道:“五……五百?能不能……”
康師傅冷冷地盯了我一眼,道:“要麼十下板子,要麼五百遍罰抄,你自己選。”
暈死!康師傅果然是選擇題專家啊!我還有得選嗎?立馬腳底抹油,從危險地帶南書房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