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大婚之喜
寧壽宮外鞭炮聲噼裡啪啦地震天響,寧壽宮裡,皇太后孝惠滿眼含淚,緊緊抱着我不肯撒手,反覆叮嚀着同一句話:“禧兒喲,你可一定要多回宮裡來看看皇阿奶,你可得記得呀!”
樑九功又過來催了一遍:“太后,皇上,快請公主上轎吧。”
“皇額娘,”康師傅在一旁插話勸解,“禧兒的公主府離得近着呢,什麼時候想見都成!快讓她上轎吧,別誤了吉時。”
“皇阿奶,”我再次向孝惠保證,“您放心,我一得空準回來看您。”
“唉,好,好!”孝惠這才放開了我,康師傅則不失時機地再次對我進行“婦德教育”:“禧兒,嫁爲人婦後,可要謹守婦道,別動不動就使小性子啊!”
“皇阿瑪,這話您都說了八百遍了,我都記住了!啊,不對,是刻在心上啦!”我拍着胸脯戲謔道,“您放心,我一定謹遵聖旨,做個賢妻良母,爲您的寶貝女婿、棟樑之臣——班第大人提供一個穩定和諧的大後方!”
“你這丫頭,就會貧嘴!”康師傅無奈地搖頭,笑嗔了一句,伸手將我頭上的紅蓋頭放下,默了一默,攙着我道,“走吧,皇阿瑪送你上轎。”
我點了點頭,戀戀不捨的情緒忽然溢滿心頭,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淚水瞬間上涌,眼前頓時一片模糊,腦海中開始翻滾這麼多年在這個紫禁城裡,在我身上所發生過的一一樁樁,一件件。各種規矩、權利、鬥爭交織束縛下的紫禁城是可怕的,可至親之人的親情卻讓人着實難捨。普天之下,若論毫無條件的愛,就真的唯有父母對子女的愛了。平日裡總嫌嘮叨,可這會兒回憶起來,那點點滴滴卻是那麼窩心,那麼溫暖,那麼讓人留戀。
“小心腳下,”康師傅的一句提醒讓我從離愁別緒中醒過神來,低頭下望,看見一道轎槓,原來已到了轎前。“擡腿,慢點兒,小心,誒,對了,”在康師傅細心的提醒下,我邁過了轎槓,“低頭,小心碰着,”聽着康師傅的提醒,我知道轎簾被掀起來了,只要一邁上去就表示我正式出嫁了!說不清楚那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情緒,就在邁開腿的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有些無助和害怕。
“怎麼了?”康師傅似乎覺察到了我的異樣。
這一刻,我真的很想說“我不嫁了!”,可話到嘴邊,還是被一絲理智給壓了下去。這場婚禮正如康師傅先前所承諾的那樣,獨一無二,盛況空前。這次並非康熙朝頭一次公主出嫁,可這回蒙古各部的王爺、有頭臉的臺吉、各屬國的世子、特使、甚至連羅剎國的使臣、荷蘭國、法國的傳教士等都悉數到場,且都送來了賀禮。倘若這時候,我說“不嫁了”,那是讓康師傅當衆下不來臺!我得忍着,默默地將這突如其來的情緒克服掉。
“禧兒?”康師傅試探着喚了我一聲。
“皇阿瑪!”我轉身抱住他,顫聲道,“皇阿瑪,我……我捨不得您……”
“傻孩子,我也……捨不得你呀……”康師傅的聲音似乎也有些微抖,抱着我,長長舒了一口氣後,輕拍着我的後背,語調正常多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應該高興。別哭了,一會兒妝要是哭花了,變成了‘大花貓’可不好看咯!呵呵!”
調侃的話語掃去了我心頭的些許愁緒,我忍不住“噗哧”一聲,康師傅又用力地抱了我一下才放開我,爲我掀了簾子,扶我坐上轎子,又往我手上塞了一個象徵平安的大蘋果,才親自吩咐了一聲“起轎”。
喜樂奏響,鑼鼓喧天,轎子開始向前移動,我終於要離開紫禁城了。
離開紫禁城是我多少年的渴求,按說我該歡呼,該雀躍,可事到臨頭卻沒有一點兒興高采烈的情緒。方纔上轎前的惶恐和無措,這會兒被惆悵和擔心所代替。在轎子的一顛一簸中,我想起了康師傅說過的話,因爲目前形勢吃緊,京城往來人士複雜,爲了我的安全考慮,不允許我隨便出公主府,更不許出京城,要出府須跟他申請報備,出門時必須有侍衛跟隨。
大概是因爲上回我被人綁架的事兒讓康師傅心有餘悸,這次我出嫁,他居然以貝勒製爲我的公主府設立了護衛制度。原本他想將侍衛人數增加一倍,我藉口形勢吃緊,正是用人之際,他才勉強將人數定在八名,另外,還設立了三品長史一名、六品典儀二名,更有一大堆的護軍,隨丁。這在大清朝開國以來還是頭一回,先前沒有任何一位出嫁的公主曾享受過這般待遇,這是榮寵,更是負擔,遭人嫉憤怕是在所難免。可對我來說,更在意的是,放了這麼一堆“耳報神”在身邊,哪還有什麼自由可言?胤禛的預言一點兒都沒錯。
想起了胤禛,我越發地憂心。自佟妃被封爲皇后那日起,我能感覺到胤礽對胤禛的敵意更加強烈,我這一離開,紫禁城就是他和蓉玥的天下,再沒有人敢跟他們唱對臺戲了。雖說胤禛自她額娘走後,性情變得沉靜了許多,但畢竟正當青春年少,面對來自胤礽、蓉玥或許還有其他隱藏在角落裡的各種“暗鬼”的種種刁難,他能忍得住嗎?
“新娘子來咯,新娘子來咯!”轎子外頭一陣孩童的鬨鬧聲夾雜着噼裡啪啦的鞭爆聲猛烈地撞擊着我的耳膜,我將蘋果放在腿上,擡手去堵耳朵,恰在這時,轎子突然劇烈地上下顫動起來,我被顛地七葷八素,蘋果則“咚”地一聲掉了下去,骨碌碌地滾到了轎子外頭,驚魂未定時,轎子卻停了下來,只聽外頭的司儀喊了一聲:“有請新郎射三箭!”我這才醒悟過來,原來剛纔那一陣“顫抖”就是俗稱的“鳳凰三點頭”,意思是讓新娘子在進門以前對夫家表示“崇敬”,以往看別人結婚會覺着好玩,這回輪到自己了才知道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我才醒過神來,又聽司儀大喊:“鋪紅氈,倒紅氈,新人下轎二人攙!”
轎子壓了下來,立馬有人過來扶我下來,又往我手上塞了一段大紅綢,喜樂重又奏起,我就這麼被人一路牽着、攙着、在一片鬨鬧聲中拜完了天地,懷抱寶瓶,跨過馬鞍,被抱進了洞房,坐在了牀沿上,鬨鬧聲也被隔在了房門外,纔想着“終於可以歇會兒了”,耳邊又聽到一陣“刷啦刷啦”撒豆子的聲音,有個女的——應是內務府特地揀選的“全福太太”唱起了吉祥祝福語:“一撒榮華並富貴,二撒金玉滿池塘,三撒三元及第早,四撒龍鳳配成祥,五撒五子拜宰相,六撒**同春長,七撒夫妻同攜志,八撒八馬轉回鄉,九撒九九多長壽,十撒十金大吉詳”!
祝福語剛唱完,另一全福太太的聲音又立刻響起:“請大額駙掀蓋頭。”
天吶,聽到這一句,我居然激動了!眼前老晃着個紅布,什麼都看不見,天曉得有多礙事!要不是被千叮嚀萬囑咐,說什麼“新娘子千萬不能自個兒掀蓋頭”,我早八百年前就掀了。我低頭張望了一下,只見班第這傢伙似乎沒聽見全福太太的話,還一動不動地坐着,不知道在幹嘛。我真想擰他一把,給他醒醒神,可今天我是新娘子,不能在這些全福太太面前失了儀態,傳出去的話別人還以爲我是隻“母老虎”呢。
“請大額駙掀蓋頭!”全福太太又重複了一遍。我等了一等,班第那小子總算動身了,我鬆了一口氣,滿心歡喜地等着“重見光明”,可等了半晌,班第那小子人站在我面前,卻半天沒動手。怎麼回事?這小子平日裡辦事兒不都挺麻利的嘛,怎麼今兒這麼磨磨蹭蹭的?按他這個龜速,我什麼時候能“解放”?
“嗯哼!!”實在忍無可忍,我只好很大聲地提醒了一下,總算有點兒效果。包着金邊的喜杆終於顫巍巍地伸到了喜帕底下,哆哆嗦嗦地將它掀了開來!紅彤彤的洞房終於呈現在我的眼前——目之所及全是熾烈的大紅色,大紅燭,大紅喜字,大紅帳子,班第胸前那朵顯眼的“大紅花”,還有班第此刻那被紅燭映照得灼灼的目光,灼得我臉上幾乎要發起燒來,不照鏡子也知道,我的臉這會兒肯定也是紅紅的。幸好,全福太太及時搬來了擺着酒杯的短桌,提醒我們要行“合巹禮”,灼熱的感覺才稍稍減輕了些。
只是,班第這傢伙好像有點失魂落魄,全福太太又提醒了兩遍,他才醒過神來,上炕牀前踩上了幾顆滾下牀的桂圓蓮子,居然差點兒滑倒,幸虧他有功夫在身,及時調整了平衡,可那對用紅繩繫着的酒杯還是很不幸地遭遇了“粉身碎骨”的命運,慌得那幾個全福太太口中一面唸叨着“碎碎平安”,一面趕緊捧上了備用的杯子。
“三杯交杯酒”過後,一全福太太高嚷:“請大公主,大額駙吃子孫餑餑。”另一全福太太立馬夾了一個送到了我嘴邊。我剛想咬,就聽窗外頭傳來一脆生生的童音:“生不生?”我愣了一下,覺着這聲音有點兒耳熟,班第這傢伙一聽“童子”開問,想也沒想,馬上接口“生”!
“生幾個呀?”“童子”拋出了個前所未聞的怪問題,後面還跟着很小聲的鬨笑。班第愣了,全福太太也傻眼了,我卻認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這分明是宮裡的“小霸王”胤禟嘛!
今日公主府的婚宴盛大空前,在康師傅面前得臉的皇親貴戚、朝中重臣、內外蒙古的各部王爺皆會參加此次盛會,康師傅爲確保婚宴萬無一失,對送嫁人選思慮再三,最終派了他認爲相對穩重些,辦事牢靠些的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褆前來送嫁,其他的阿哥公主全在宮裡待着。沒曾想,胤禟這傢伙居然混了出來,還在這兒充當“喜房童子”瞎搗蛋,這“小霸王”的搗蛋功夫見長啊!
“生多少呀?快說!”大概見班第沒回答,胤禟又問了一遍,後面又跟着一陣壓抑的鬨笑。
“小九,你給我出來!”我朝着窗外一聲吼,就聽見幾聲參差的驚呼:“糟了,快跑!”。
喲,這架勢,還有同謀!
班第一聽我的話,也醒悟過來,趕忙將守在院門外的侍衛領班喚了進來,吩咐了幾句。
“合巹禮”終於結束,全福太太們退了出去,班第關上了門,握住我的雙肩,直直地望進我的眼睛,添了一下嘴脣,結巴道:“禧兒,你……你今天真漂亮,我真想……”
“姐夫——”班第的話還沒說完,房門外就傳來胤褆的調侃聲:“快出來誒!從今往後,皇姐就是你的了,你別太猴急嘿,悠着點兒哈!外面的賓客可還等着你去敬酒吶!”
我臉上一熱,推開了班第,伸長脖子罵道:“胤褆,你這臭小子,說什麼呢?!”
胤褆“嘿嘿嘿”了一陣,道:“皇姐,我這可是爲你着想啊!就姐夫這身俊功夫嘿,你們倆要是從這會兒就開始洞房花燭的話,小弟擔心你明兒,哦,不對,應該是好幾天可都起不來了喲!”
這傢伙居然說出這麼露骨的話來,我的臉燒得越發地熱了,抓起炕上的一把蓮子,桂圓,石榴,又羞又惱地扔向門口,罵道:“死小子,還不快給我閉嘴!”
“哈哈哈——”胤褆一陣狂笑,越發地放肆,“皇姐,你別害羞嘛!我說的可是實話,你要不信,儘可以問問姐夫,看看我剛剛說得對不對嘛!”
“胤褆!”我大吼一聲,就要下牀衝向門口找胤褆算賬去,班第卻從背後一把抱住了我,朝門口喊道,“大阿哥,你先去,我跟你皇姐說兩句就來。”
“好吧,那你可快着點兒,兄弟們都等呢!快點兒哦!”胤褆應着聲兒離去了。
班第緊緊擁着我,深呼吸了好幾口,才帶着幾分激動,扳過我的身子,面對着他,正四目相對中,他忽然就俯身吻了下來,我一陣暈眩,毫無防備地被他壓在了牀上,姿勢極其曖昧。他的呼吸逐漸變得熱烈而粗重,就在那細細密密的吻從我的嘴脣離開,悄悄爬到我的頸後、脖子,將欲下行之時,我的腦子忽然一下清醒過來,方纔胤褆的調侃無比清晰地迴盪在腦海中,一陣惶恐爬上心頭,情急之下大喊一聲:“班第,他們還等着你去敬酒呢!”
班第頓了一頓,停了下來,坐起身子,滿臉泛紅,略帶窘迫道:“對呀,我差點兒又把這茬兒給忘了!”
看着他的囧樣,我忍不住“撲哧”一聲,道:“忘性可真大,胤褆纔來催過不是?你要再不走,回頭他又該來了!”
“怎麼辦?我一看見你就想不起別的人了!”班第說着話,又湊了過來。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巴,道:“行了,別甜言蜜語了,”說着,使勁兒推了他一把道,“趕緊的,不然胤褆又要來說那些聽了讓人臉紅的話。你出去應付一陣早點兒回來陪我得了。”
班第又腆着臉欺身過來,長臂一伸,將我圈在臂彎裡,磨蹭着:“哎,我真不想走,我盼了多久,才能這樣心安理得地把你抱在懷裡。”
“不走也成,”我反手勾住他的脖子,媚笑道,“一會兒胤褆又來胡謅,我要是衝出去跟他打架,你可別攔着!”
“不許,”班第寵溺地點了點我的鼻子,提醒道,“別忘了,新娘子在圓房之前可是不許下牀的,不吉利!”
我“哼”了一聲,不滿道:“迷信!”
“姐夫——”胤褆的“魔音”又從窗外傳了進來,撞擊着我的耳膜,“說什麼兩句話說這麼半天吶?你再不出來,天兒可都亮了!”
“唉,來了來了,這就來,這就來!”班第大聲應着,無奈地搖了搖頭,將我安頓好,小聲安慰了句:“你先休息,我去去就來,等着我!”說完飛快地在我的臉上親了一口,才匆匆整了衣冠,開了門,跟胤褆有說有笑地離開了。
班第一走,我那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一些。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緊張些什麼,平常班第抱抱我啦,親親我,我都還蠻喜歡的呀,可是,剛剛他即將有所動作的那一刻,我還是忍不住地緊張,甚至有點兒害怕。我也知道,成親,爲人婦,經人事是必須的,這方面的知識該知道的其實我都已經瞭解。但是,這個理論和實踐完全是兩碼事嘛!先前的心理建設在實踐面前貌似不起作用啊!天哪,該怎麼辦?這洞房花燭夜要怎麼過?
想到這兒,我不禁重重地哀嘆一聲,隨手抓過被子,捂住了臉!
“主子,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被班第叫進來陪我的小穗關切道
“沒有啦!”我隔着被子嚷道。
“沒有嗎?”小穗聽似半信半疑,“看您臉頰紅紅的,該不是發燒了吧?奴婢去請太醫過來給您瞧瞧吧。”
爲了保證今晚的婚宴順利進行,康師傅的確派了幾名太醫駐守在這兒,可我這會兒得的是不可言說的心病,找他們來有什麼用?
“不用!”我一把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我沒事兒!這臉頰紅是因爲……因爲禮服太厚,熱的!”
“哦,是這樣啊,”小穗臉上露出羞赧又曖昧的傻笑,支支吾吾地勸解,“您就再……再,再忍一會會兒吧,等大額駙回來……嗯……回來就好了!”
好什麼好!回來纔是挑戰的開始。這丫頭純潔得很,八成想到了那兒又不好意思說出來。看她呵呵傻笑的樣子,我忽然起了促狹之心,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不如趁機逗逗這丫頭。
“小穗,你過來,”我向她招招手,“快來,我有話問你。”
小穗三兩步湊到了我身旁,問道:“主子,有什麼吩咐?”
我拉住小穗,讓她坐下,而後攬住她的肩膀,戲問:“你跟塞圖發展到哪一步了?快跟我交代交代!”
“什麼……發展?什麼哪一步?”小穗一臉的迷茫。
“有沒有拉過小手?”我曖昧十足地笑問。
小穗的臉騰地紅到了脖子根兒,抿着嘴,不敢看我,羞澀地點了點頭。
“那……”我作出調戲狀,擡起了小穗的下巴追問,“有沒有親過小嘴呀?”
“主子?!”小穗一下連耳朵都紅起來了,立馬用手死死地捂住了臉。
“有過,是不是?是不是?”雖然我心中明白,但不停刨根問底,我就愛看小穗這羞羞答答的樣子,好玩兒極了。小穗躲無可躲,只好又點頭。
“哎呀,不錯嘛,塞圖這塊冰山終於被你給捂化了嘛……”我正調侃着,忽聽得外頭傳來一陣嗲嗲的呼喊:“禧兒姐姐,禧兒姐姐!”
小穗的耳朵這回倒是挺尖,立馬反應過來:“是錦瑟格格!”
我也聽出來了,的確是錦瑟。這個安王府的“小霸王”,昨兒個跟着安親王福晉去的寧壽宮,在那兒跟胤禟,胤誐那幾個年齡不相上下的小鬼玩兒得是不亦樂乎,寧壽宮剛剛整修一新的花園被他們幾個掃蕩後,到處落英繽紛,只剩殘花敗柳,後來,她在晚宴上又看中了小四未來的媳婦兒——石榴頭上的一朵頭花,死活要拿過來,石榴不給,她出手就搶,倆人當場就打起來了,要不是胤禛和胤禩一人一個死死抱住了,這倆“小女漢子”肯定得打個頭破血流。拜她所賜,昨兒個寧壽宮的婚宴絕對是史上最熱鬧的了。這會兒聽到她那嗲嗲的呼喚,我還真有點小緊張,不知道她待會兒又要搞出什麼幺蛾子來,目前,這全天下能“鎮壓”她的只有二人,一是康師傅,二是胤禛,現在這倆可都不在,我可得想個法子應付她,不然,我這嶄新的公主府可不知要遭受什麼樣的荼毒了。
還沒尋思完,錦瑟就推門進來了,出乎意料的是,她不是一個人,身後還跟着四五個丫頭,看那衣着打扮,應該都是達官顯貴家的格格,看上去年齡要比錦瑟略大,都是我沒見過的。
錦瑟抓着我的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我半晌,就揪着我的袖子撒起嬌來:“禧兒姐姐,你今兒好漂亮啊!你的眼睛這麼一畫,大好多啊!我也要,我也要,給我也畫一個吧!”
這小丫頭的“磨人功”可在我之上,我立馬感覺腦殼開始有點兒發疼,趕緊轉移她的注意力,指着跟着她來的那些格格們問道:“瑟兒,這些漂亮的小姐姐是誰呀,你也不給介紹介紹?”
錦瑟回頭在那些女孩兒的臉上逡巡了半晌,摩挲着她的小辮兒,不好意思地對我道:“她們……我也是剛剛在門口碰到的,她們都想進來看看漂亮的新娘子,可門口的侍衛不讓進,正好我跟胤禟……”
“胤禟?”我插了一句,“只怕還有其他人吧?”
錦瑟一愣,忙用雙手捂住嘴巴,“姆姆”地連連搖頭。
“交給你一個任務,”我靠近她的耳朵,輕聲道,“去跟他們說,想要保住他們的小屁股不開花,就別亂跑,一會兒老老實實跟着回宮去。快去。”
錦瑟瞪大了眼睛,帶着幾分驚恐,急急忙忙躥出了房門。我掛上笑臉,回頭應付這小丫頭帶來的不速之客們。我尚未來得及開口,其中一粉衣女子就主動施禮道:“臣女董鄂·銀花見過大公主。恭賀大公主大婚,祝大公主與大額駙永浴愛河,白頭偕老。”
“董鄂?”我追問了一句,姓這個姓的達官顯貴還挺多,單憑一個名字我還真沒法判斷她的來歷背景。
董鄂銀花進一步解釋道:“家父是滿洲正紅旗都統,太子太保,一等公彭春。”
我含笑說了聲“幸會”,心內卻道:原來是胤祉未來的小姨子!果然叫“銀花”哈!當初聽到胤祉未來的媳婦兒叫董鄂金花,我就推斷必然還有個銀花。今兒印證了。彭春打仗是真高手,給女兒起的名字也忒鄉土了。
開了一個好頭,接下來一個個都照章行事,紛紛介紹自個兒的姓名,來歷,我留意了一下,大部分是將門之女,我挨個兒含笑點頭打招呼,其實那些名字基本沒記住,吩咐小穗給她們上茶,上小吃,就坐在牀上跟他們聊天。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正聊着天兒,院子裡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間或有幾聲醉漢的夢囈:“來……再……再喝一杯!幹,幹了——”
“好了,姐夫,別喝了,都醉了!”一個聲音在勸解,聽上去像是胤褆?班第喝醉了?這個拿白酒當水喝的傢伙居然也有喝醉的時候?要不是出嫁前,皇太后孝惠千叮嚀萬囑咐,說新娘子在圓房之前萬萬不能下地,我到挺想跑出去一睹班第的尊容。這會兒,我卻只能坐在牀沿上,讓小穗替我把那幫千金小姐送走,而後盯着房門口,等着胤褆他們把班第扛進來。
“慢點兒,慢點兒!”胤褆先進了門,一隻手上還握着個酒壺,指揮着兩個侍衛一左一右架着班第進了房間,坐在了牀上。可是班第哪能坐得住,剛一放手,立馬癱倒在牀,不省人事,片刻後鼾聲大起。
“這……這是喝了多少酒啊?”我看着班第,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
“三壇……哦,不,四……五罈女兒紅。”胤褆說着,還心虛地“呵呵”了一聲。
“五壇?!”我驚呼,“那麼多!你也不勸着點兒!這酒喝多了傷身子的!”
“我勸啦!可姐夫說他高興,全是一口悶,勸不住啊!”頓了一頓,胤褆帶着歉意道,“對不住啊,皇姐,真沒想到姐夫喝得這麼醉,看來要耽誤你們的……”
“行了,”估摸着胤褆又要提那檔子事兒,我趕緊岔開話題,“別管旁的了,方纔我聽到了胤禟的聲音……”
胤褆“哦”了一聲道:“這小子還有胤誐,四妹,姐夫已派人把他們找到了,安置在後罩樓,派人看着呢。你放心,沒出什麼亂子。” шωш✿ Tтkǎ n✿ C 〇
“那就好,”我鬆了口氣,“要是沒事兒了,趕緊帶他們倆回去,最好別讓皇阿瑪知道。”
“不成啊,”胤褆面露難色,“你不知道,這會兒皇阿瑪就在前院跟大夥兒有說有笑的呢。”
“啊?”我大吃一驚。今晚是男方擺酒席,康師傅作爲女方家長是沒必要出現在這裡的,而且白天他還明確表示過,他不會過來,免得衆人拘束,不能盡興。
“他老人家很晚纔過來的,且穿着便服,我跟太子乍一聽通報,可都嚇了一跳呢,”胤褆上前幾步,在我耳畔小聲補充道,“原本太子他們還策劃着要來鬧洞房的,皇阿瑪一來,這計劃可泡湯咯。”
鬧洞房?我居然忘記了還有這麼一個習俗。胤礽他們來鬧洞房,能鬧出個什麼好來?康師傅來得可真及時!
“唉!”胤褆嘆了一口氣,看了班第一眼,道,“要是姐夫不喝醉的話,你們倆今晚……”
“你行了啊!”這傢伙怎麼三句話不離那個話題呢?我趕緊打斷了他,“既然皇阿瑪在,你趕緊回去替我好好照顧他老人家吧。還有,你可得想個好點的法子處理好胤禟和胤誐的事兒。別讓皇阿瑪生氣,他老人家先前大病了一場,到現在還沒好利索呢,別又氣出病來。”
“好吧,”胤褆略帶擔心地望了一眼班第,遲疑道:“那……我可走了,皇姐!”
“走吧。”我點頭,“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胤褆轉身離開,小穗端了一盆水,擰了把毛巾遞給我,我接過來,俯身幫班第擦了把臉,正要起身,班第忽然伸出手來攬住了我,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的時候,他抱着我打了個滾,變成我在下,他俯視着我了。
“你……你……你裝醉!”驚嚇太大,我結巴了。
“傻丫頭,不裝怎麼可能脫身?”班第很是得意洋洋,頭也不回,大聲地吩咐道,“小穗,你出去,把門兒關上!”
“哦……哦哦!”小穗結結巴巴地應着聲兒,按照指示迅速逃離現場。
“小穗,別走——”迴應我的是“砰”地一聲關門聲。班第不說話,只是俯瞰着我,我有點兒心虛,朝他晃了晃手上的毛巾道:“呃……這個……她還沒拿走呢。”
班第接過了毛巾,隨手往後一扔,就要俯□來,恐懼再次襲上心頭,我不由得大喊一聲:“等一下!”
班第停了下來,撐起身子默默地看着我,目光中閃着些微傷心,我見狀,知道他誤會了,趕緊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輕聲道:“班第哥哥,我願意的,願意的,可是我怕……”
“怕什麼?”
“我怕……疼!”說出這話來,我都覺着自己要羞死了!
班第輕笑一聲,咬着我的耳垂,溫柔道:“相信我,我會很小心,很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