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別離在即
主子,班第臺吉求見。小穗忽笑盈盈地稟報道。
快讓他去堂屋稍待,我馬上到。我吩咐完,立刻將手中套着《內則》的《□》,小心翼翼地藏好,就出了臥室。
說實話,小穗的這聲稟告我已經等了很久了,雖然跟班第演的那齣戲還算完整,但是到底效果怎麼樣,能不能救得下來那位江南才子,卻實在難料。雖然康師傅當時確有惜才的表情,但他的心思,我實在是琢磨不透。這一向以來,都是我的心思被他看穿,還沒有我看穿他的心思的先例!
堂屋裡,小穗將茶水上好退出後,我便迫不急的地問班第:怎麼樣?皇阿瑪怎麼說?
唉……班第長嘆了一聲,愁眉苦臉地搖搖頭。
一見他那神情,我頓時緊張起來:怎麼了?沒成?
班第呆呆地望着我,半晌,神情落寞地道:沒成……
我一聽頓時萎靡了,怎麼會這樣呢?今天的戲照理說應該演的還不錯,應該沒有什麼紕漏纔是啊!
……是不可能的!班第突然又續了一句,臉上盡是促狹的神情!
我一呆,隨即反應過來,上當了。
好啊!敢捉弄本公主,看我怎麼收拾你!我伸手拿起炕坐旁的一個枕頭,就朝班第扔了過去,班第一偏頭,躲了過去,起身便跑,我越過小炕桌,又將枕頭拾起,拿在手上,追將過去,再砸,班第恰好回頭看了一下身後的情形,正好砸在他臉上!我拍了拍手,插着腰,白了他一眼,昂着頭,得意洋洋地道,哼哼!知道我的厲害了吧?看你下次還敢大喘氣不?
我說完,卻半天沒發現班第有什麼反應,回頭一瞧,只見他手捂着鼻子,仰着臉,神情似乎萬分痛苦。怎麼?難道剛纔我那一砸太用勁,砸出血來了?
我急忙走到他身旁,焦急道:怎麼了,怎麼了?流血了嗎?
班第沒說話,只是繼續仰着,做痛苦狀。
哎呀,對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看到班第這個樣子,我不禁有些自責起來,剛纔玩的有些過火了。這個枕頭是竹子做的,還有點硬,若只是流鼻血還好,萬一給弄出什麼骨折來,那罪過可大了!人家在戰場上身經百戰毫髮無損,卻在這兒被我打得掛了彩,這萬一被康師傅知道了,還不罵死我呀!
我帶着憂心,轉身朝門外喊了聲,小穗!
小穗應聲而入:主子,怎麼了?
快去請蔣……我話還沒說完,就聽身後的班第道,小穗,沒事,我跟大公主開玩笑呢。
小穗用奇怪的眼神望了望我和班第,然後臉上掛着很莫名其妙的笑,福了福身就轉身出去了。
我回身一瞧班第,什麼流鼻血,什麼骨折,他那根直挺挺的鼻子根本完好無損!丫的,又上當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竟然連續上當兩次!
我擡腿便踢,被班第左臂一伸阻擋,未果;我又出拳攻他上盤,兩隻手都被他鉗制了!
班第一臉笑嘻嘻地望着我,我心下卻惱得很。
唉,技不如人吶!硬拼是真不行,我那三腳貓的功夫不是他對手,不過,智取還是可以嘗試的。他騙我兩次,我豈能善罷甘休!
我哭!醞釀了不到半分鐘,我的鼻子就酸楚了。爲了應付康師傅時不時的聖訓,這哭功現如今我也練得不差咯!只是在其他人面前很少用罷了。
班第果然中招了,放開了我,有些驚慌地道:怎麼了,弄疼你了嗎?
我一扭身,雙手捂着臉,忍住想笑的衝動,繼續嗚咽!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傷哪兒了,快讓我瞧瞧。 班第越發地着急,轉到了我身前,貌似有些不知所措。趁他不備,我迅速出拳,朝他肚子猛地揮過去。
班第彎腰,捂着肚子,訝異地望着我。
我抹了抹眼角的淚,朝他做了個鬼臉,笑嘻嘻地道:嘿嘿,跟你一樣,開個玩笑哈!
沒想到,班第竟然只是揉了揉肚子,笑呵呵地道:禧兒,看你笑得這麼開心,我就是疼死也願意。
我的臉頰又開始發燙了,那種奇怪的感覺又涌上了心頭。
去去去,瞎扯什麼呢?誰讓你死了?我坐回到炕桌邊,用喝茶來安撫胸口那隻跳個不停的小鹿。
班第也跟着坐回到炕桌的另一邊,不說話,也不喝茶,只是睜着他那雙晶亮的雙眼,笑吟吟地望着我。
傻笑什麼呀,你?我鎮定了下心神,卻不敢擡眼看他。現在他的那雙眼睛就像是兩汪深不見底的深潭,似乎只要一觸碰到,就會溺斃在裡頭似的。
班第沒有回答我,卻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往上套了一個什麼東西。我定睛一瞧,是隻做工極其精巧的金絲鐲子,雕了兩對龍鳳,每一對龍鳳中間都鑲嵌着珠圓玉潤的小東珠。
這……我自己有鐲子,只是嫌麻煩沒戴罷了……我說着就要把鐲子取下來還給他。
班第卻一把握住我的手,道:我知道你有,可這個鐲子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我疑惑地望着他。這個鐲子是很漂亮,可是在宮裡像這樣類似的鐲子也不是沒有,我首飾盒裡就有好幾副呢。
它是我奶奶特地給我的,讓我送給我心愛的女人。班第望向我的眼光,充滿着柔情。
那……這下我真的慌亂了,他這是在向我表白?
噓——班第伸出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禧兒妹妹,我知道你或許一時間難以接受,可是,我不想抱憾終身,所以有些話今天我一定要說。
我傻了,呆了,腦子一片空白,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愣愣的望着他。
禧兒妹妹,我真的很喜歡你。班第的表情異常地認真,嚴肅,小時候的記憶或許你已經淡忘了,可我卻記得很清楚,那時候的你就像個小精靈,整天嘰嘰喳喳地跟在我後面哥哥長哥哥短,領着我在紫禁城裡到處亂跑;去年圍獵再次見到你,發現你活潑的個性未變,而且更添了許多令人着迷的特質……
什麼特質?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你冰雪聰明,多才多藝,更可貴的是你心地善良,古道熱腸,一顆俠義之心更是世間少有。
呵呵,有點誇張吧?我……我有那麼好嗎? 我摸了摸臉龐,熱得不行了。我聽過不少的誇獎,可是今兒這樣的誇獎卻是頭一遭。
有!甚至不止如此!班第無比鄭重其事地道。
我調開了目光,低下頭,轉着手腕上的鐲子。
我知道你可能一時間無法接受,班第的聲音有些暗淡,不過,沒關係,你不用立刻回答我,你有充分的時間可以考慮。這個鐲子就暫時放在你這兒,明兒一早我就要回去了……
明兒一早?這麼快?
嗯!不能再耽擱了。 班第點頭道,估計明年春天就會跟羅剎人開打了。等打完了仗,我回來了,你若還是不能接受,到時候……再還給我,如果萬一我回不來……
我一陣搶白道:呸!不準烏鴉嘴!你一定要完好無損地回來!
班第笑道:好,我儘量。
我一拍桌子,道:什麼儘量,是一定!
好,好,一定一定。班第的目光落在了鐲子上,道,那這個鐲子你就先好好收着吧。
我低頭,望了望腕上的鐲子,思考了片刻,道:好吧,我就暫時替你保管。你奶奶給你的東西,萬一丟在戰場上找不回來也不太好。
說的是啊!班第點頭附和。
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我問道:嗯……你明兒什麼時候走?
天一亮就走。班第道。
這麼急?那我送不了你了。我有些遺憾。估計那時候我還在酣睡中。
不用送,別離總是傷心時,何必添份不開心呢?況且,你病剛好,要多休息。班第微笑道,聲聲都是爲我着想。
我想了想,道,對了,上回你給我寫信的時候,我本來寫了首詩想寄還給你的,只是後來事兒太多,沒寄成。不如現在念給你聽好了。
哦!太好了,快念快念!班第的熱情似乎瞬時被點燃了。
我清了清嗓子,醞釀了下情緒,將我當時寫下的四句詩,唸了出來:忽聞塞外凱旋音,喜極而泣淚滿襟。扶老攜幼出城去,笑看英雄滿豪情。
班第聽完,喃喃的複述了一遍,忽然豪情滿懷地道:禧兒,你放心,我一定會像你詩中所寫的那樣,完勝凱旋的!
皇姐,皇姐,皇姐!!胤禛忽然湊近我耳邊大吼了一聲。
我伸手敲了一下胤禛的腦袋,嗔道:要死啊!發什麼神經啊你?
胤禛揉着腦袋,斜着眼瞪我道:我看你纔是發神經的那個。發什麼呆呢?我剛說話你根本就沒聽!
誰說我沒聽啊?你不正說到孫悟空大鬧天宮嗎?
真是沒救了,自從胤禛捧着《西遊記》看了以後,又找不着別的人進行讀後感交流,就天天跑到我這裡跟我交流來了,我這已經跟他交流了兩天了。
切!胤禛很不滿地道,早鬧過了,我都說到收服小白龍了!
我望着胤禛,眨巴了下眼睛,笑嘻嘻地道:呵呵,誰能長時間地全神貫注?偶爾走走神也是有的嘛!你自個兒在上書房的時候,不也總走神嘛?
狡辯!胤禛冷哼了一聲,坐了下來,忽然指着我手腕上的鐲子道,這鐲子上有什麼啊?你幹嗎總對着它發呆?
我一愣,掩飾道:瞎扯啥?誰沒事對着鐲子發愣啊? 隨即,不動聲色將手從炕桌上放下來,繼續道,我剛剛在想事兒呢。
我不信!
騙你是小狗。近墨者黑啊,跟這些小傢伙呆久了,他們的口頭禪也傳染給我了。
什麼事想得這麼入迷?
我嘆了口氣,道:我在想,這盛京太熱了,皇阿瑪到底什麼時候才帶我們去興安啊?
我看胤祉的風寒還沒好利索,恐怕還得等幾天。胤禛說着也有些無奈,我也想快點去,我還從來沒去過呢,那裡一定很好玩,是吧?
是啊是啊!可以吃好多好多烤肉!我隨口答道。
胤禛的眼睛一下子發亮了!野外的烤肉,這小傢伙還沒嘗過這種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