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清已經在牀上躺了很久,這些天大夫一直說他的狀態不錯。不過那都是些無聊的安慰的話罷了。蛋清比誰都清楚自己的狀態怎樣,不過這些天沒有太怎麼走動,他覺得全身上下都沒有一絲力量,他也變得容易疲憊,有的時候不知不覺就會睡着,他真怕哪天就會再也起不來。
蛋清起身拉開窗簾,今天的天氣看起來很好,明媚的眼光打在他有些發白的臉上看起來格外的耀眼,蛋清遮住自己的眼睛,認真的享受着這美好的陽光,他覺得自己應該出去走走了,這些天總是下雨,不知道哪天才會有這樣的好天氣,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等到下一個晴天。
蛋清說想要去孤兒院看看,他知道在山的後面有一個孤兒院。嶽建一不想讓蛋清出去,因爲他的情況隨時可能會發生變化,但是他不能違背蛋清的心意,因爲他怕任何事都可能成爲蛋清的遺憾,他怕他會走的太突然。
嶽建一的心早就已經痛得碎了,可是他還是要一點一點的拼湊起來,在兒子面前裝的堅強一點。
嶽建一特意安排了一個醫生隨行,他親自開車陪蛋清去,雲彩和蛋清做在後面,車子開動的時候,雲彩把一件輕薄的外套披在蛋清的身上。
其實蛋清想去孤兒院一點也不是空穴來風。這些天他總是偷偷的看西崽的照片,他想起西崽那麼苦難的童年,他想去看看那些和西崽一樣的孩子們。在生命的最後,他一直在偷偷的懷念,懷念自己這個弟弟。
車到了孤兒院的時候,蛋清已經顯得疲憊,可是他還是高興的走下車,雲彩緊緊的的扶着他。
孤兒院裡有很多孩子,蛋清剛走進去,就有幾個互相拿着噴水槍打鬧的孩子跑過來。問他們是幹什麼的。
蛋清親切的摸着他們的頭,把讓雲彩準備好的糖果和玩具分給他們。只是看着他們玩耍,蛋清就覺得心裡很幸福。他和雲彩靜靜的坐在一棵樹下看着那些活蹦亂跳的孩子們,嶽建一和那位隨行的醫生則一起陪着那些孩子玩耍,或許是因爲看的出來蛋清身體不好吧,懂事的孩子們拉着那位年輕的醫生玩老鷹抓小雞的遊戲。
雲彩是個心軟的人,看着這些天真快樂的孩子們。她不禁想到他們都是孤兒的事情,等他們長大的時候該怎樣回憶自己的父母呢?蛋清安慰着雲彩。他把書放到雲彩的面前,緩緩地伸開五指,原來裡面有一顆糖果。
“給你。”蛋清溫柔的說。
“幹嘛?”雲彩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奇怪的看着蛋清。
“我特意給你留了一棵,就怕你一會哭鼻子。”蛋清用食指颳了一下雲彩的鼻子,上面還有淚水。
“討厭你,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雲彩裝模作樣的把小粉拳打在蛋清身上,撒橋的說道。
“不是小孩子,怎麼還哭哭啼啼的?”蛋清撇着嘴說道。
雲彩不說話,抓起蛋清空蕩的外套的袖子狠狠地擦了眼淚和鼻涕。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看着玩耍的孩子大笑。蛋清則鄙視的看了一眼雲彩,嫌棄的把那個袖子甩到身後。
就在回頭的那一刻,蛋清無意間發現遠處的牆角那裡蹲着一個孩子,蛋清不明白大家都在這裡玩耍,那個孩子爲什麼要孤獨的待在那裡。
蛋清戳戳雲彩。然後兩個人一起向那個門口走去。原來是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子,看起來只有三四歲的樣子,梳着兩個可愛的小辮子。“小朋友,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啊?”蛋清蹲下去問她。
“我在曬太陽。”美好的童音聽起來像是泉水一般,蛋清和雲彩都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
但是蛋清和雲彩相識一笑後都覺得奇怪,明明這個小女孩兒時站在陰影裡的,還有陣陣冷風吹來。
“姐姐這裡還有塊糖,喏,給你。”雲彩沒有繼續多想,把拿着糖果的手伸到那個女孩子面前。
可是那個小女孩兒遲遲不肯收下雲彩手裡的糖果,雲彩有些失望的垂下了手。蛋清又繼續問道,“小妹妹,那你想要什麼,哥哥下次來的時候送給你好麼?”
“糖果,好多的糖果,要有很好看的糖紙。”那個小女孩子臉上掛着幸福的微笑,然後擡起頭。
剛剛這個小女孩一直垂着頭,知道她擡起頭看向藍天的時候,蛋清次啊恍然覺得她的眼神是那樣空洞。
這時剛纔接待他們的院長從那個房間裡走出來,“小溪,這是今天來的客人要有禮貌。”院長是一個看起來五六十歲的和藹的女人,說話的時候嘴角有很深的皺紋,略微有些發胖,看起來卻更顯得很慈祥。
“沒有,她很乖的。”蛋清站起身解釋道。
“她叫小溪啊,很好聽的名字,就好像她的聲音一樣,溪水叮咚。”雲彩高興的說道。
“是啊,她很喜歡唱歌的,只是……這孩子可憐。”
是啊,這麼小就沒了父母。
院長嘆氣的擺擺手,然後伸出手在小溪的眼睛前晃了幾下,可是那個小女孩一點反應都沒有,依然坐在那裡不動,那雙漂亮的眼睛,竟然感覺不到任何色彩的明暗。
“啊,她的眼睛。”蛋清和雲彩都感到很震驚,沒想到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竟然瞎了眼睛,他們不約而同的看向那個小女孩兒,覺得滿心的惋惜。
“是啊!”院長也一直嘆氣,然後把蛋清和雲彩拉到一邊說道,“當初我們撿到她的時候就發着高燒,後來連夜送到了醫院,命是搶救過來了,可是眼睛及看不到了。”
“難怪剛剛她說在曬太陽,她一定是一位外面的世界到處都是光明的,她該對外面的世界有多大的渴望啊!”雲彩字眼自語的說道,心裡一陣陣的難受,爲這麼一個還嬌小的小女孩。
“沒有什麼辦法可以醫治麼?”雲彩急迫的問道。
“沒有,那要等到有人願意把眼睛換給他吧!再說我們孤兒院也出不起這麼多年做那麼昂貴的手術。”院長無奈的說道,然後轉身抱起那個小女孩走到蛋清和雲彩面前。
雲彩把那塊糖剝好,放到那個小女孩的嘴裡。小女孩開心的說了謝謝,她還說“我知道這是糖的味道,好甜!”
雲彩已經背過去擦眼淚了,這時候嶽建一陪着那些孩子玩累了,也趕緊過來看望蛋清。
“這是怎麼了,這麼可愛的小女孩兒啊!來我抱抱”嶽建一的大手接過女孩兒,“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孟溪。”女孩溪水般的聲音說道。
“夢溪。”雲彩和蛋清同時喊道,心裡各自萌生出不同的感情。
“她也叫夢溪麼?”蛋清懷疑着問道,這個名字他已經好久沒有聽到了,雖然那張照片一直在他的枕頭下。
“是,她姓孟,單名一個溪,這是她父母取的,當時紙條就在她身上。她父母應該是因爲她dele難以治癒的病所以才把她送走,想必還想着將來可以找到她吧!”
“哦,這樣啊!”蛋清若有所思的說道。
回去的路上,蛋清一直都心不在焉的,過了好一會,他突然說道,“我想把我的眼睛換給她。”
嶽建一如同遭遇了晴天霹靂一般,他快速的把車停到一般,語重心長的說道,“臨風啊,爸知道你同情那個小女孩,爸爸也覺得她長得可愛不應該有這樣的遭遇。我會不惜代價治好她的,回去我就聯繫醫院讓他們在全國找到合適的配型移植給她。”
“不用這麼麻煩了,就用我的吧!”蛋清堅持說道。
“臨風!”嶽建一用懇求的目光,希望蛋清可以停止這樣的想法。
“爸,你也知道我活不了多久的,就讓我最後做點事情吧!讓我留下一雙眼睛繼續看這個世界吧!”蛋清誠懇的說道,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當着他們的面說自己是個將死之人,這些天他們因爲害怕彼此傷心,所以一直在互相僞裝着樂觀和堅強。
嶽建一的眼淚已經流了下來,他嘴脣微微動着,可愣是沒有說出一句話,只是轉過去,握着方向盤繼續開車。他眼前的路都有些因此模糊,他真的不願意一個即將離世的兒子,還要不完整的離去,甚至還要遭遇一次痛苦。
嶽建一覺得迎面的風都像是刀子插在他心裡,這麼多天他都可以忍住即將要失去兒子的痛苦,可是這一刻他的難過確實壓也壓不住的。
“我不同意。”雲彩大聲的說道,像是抗議一般堅決。
“雲彩!”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就是因爲他叫孟溪才奮不顧身的要把眼睛給她。”雲彩大聲的吼着,那種聲音甚至可以穿過濃密的樹林,穿透傍晚的風。
蛋清不說話了,或許的卻是因爲那樣一個名字他才如此堅決。本來他就對那些身世可憐的人充滿同情,尤其當他聽到那個名字,感覺那就像是一個承諾,或者說是一個使命一般,他要用盡全力去就助那個人,因爲她叫夢溪,那是個他一直深愛着的女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