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過來的時候, 已經是日落西山。文清初看看身邊已經冷了的被窩,心裡暗暗嘀咕:“這就是典型的追到手就不珍惜嗎?!”自娛自樂了一會,文清初摸摸有些扁扁的肚皮, 不禁想到昨夜運動了整夜, 再加上兩頓沒有吃東西了, 能不餓嘛!這樣想着, 文清初慢慢挪到牀沿, 準備起身下牀。
帳外的宮人聽到聲響,忙挑了簾子走了進來。這宮人是夏衍天特地送過來的,明着說是給他們使喚, 暗地裡也許是監視也說不定。
“連公子,主子吩咐過了, 說您一醒就先把湯喝了。奴才這就把湯端過來?”
文清初還是有些不適應下人的卑躬屈膝, 但此時身在敵營, 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於是和顏悅色道:“你先幫我裝些熱水過來行麼?”
宮人愣了一下,似乎是給這種商量的語氣嚇到。但是不愧是在皇帝跟前服侍的, 很快就反應過來:“是,公子!”
說完利落地拿來了熱水和帕子,服侍着文清初洗涮。隨後又端來一碗濃濃的、熱乎乎的湯,一邊把東西放下,一邊向文清初彙報情況:“主子出去了!沒有說去哪。但是主子說了, 您如果覺得悶的話, 就在帳子附近走動走動, 別去了太遠。”
文清初舀着湯慢慢喝着, 心裡不滿地撇撇嘴, 這人去了哪也不說一聲,還不讓他出門, 真是又可惡又霸道。文清初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此時的行徑,竟是大部分小受給這樣那樣之後都會有的行爲,那就是——使小性子。
這邊還在邊喝湯邊腹謗的文清初,沒有注意到帳外走進來了一個躲了他很久的人。
“參見太子殿下!”身旁的宮人屈膝跪下,文清初這才從自己的小心思裡頭醒過來。看到來人,他展開笑顏:“小浩!”
揮退宮人,小浩走到了桌子旁邊坐下。此時,他身着九龍黃袍,欣長筆直,竟顯得格外高貴威嚴。若不是臉龐稍顯稚嫩,那還真是有皇帝的風範。
文清初欣慰地看着他,有種“吾家有男初長成”的感慨。本來還想調侃幾句,但看他臉色發白,眼睛下面的黑青微微可見,忍不住問他:“怎麼了?小浩?認祖歸宗興奮得一夜沒睡麼?這可不好哦,你現在還在長身體••••••”
小浩急迫地看着他:“我認祖歸宗,你高興嗎?”
文清初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一副哥倆好的樣子:“那是當然的。作爲你的老師,兼你的哥哥,我••••••”
“我不要你當我的什麼老師,什麼哥哥••••••我不要!”小浩像是給點燃的炮仗,一下子就竄了起來,把文清初嚇得愣住了。
“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對你••••••”小浩有些聲竭,只用着哀痛的眼神望着對面的人。
文清初苦笑了一下,這孩子怎麼就不明白呢?他還這麼小,怎麼會懂什麼是愛呢?自己好歹也活了兩世,有些東西自然看得比較清楚。
“小浩,你冷靜些聽我說。我在順陽街頭遇到你們,並不是出於什麼心思才把你們幾個帶回府的。我是真的把你當做弟弟看待的,就像小珏他們一樣。就算你再怎麼否認,我都是你的哥哥,老師。”
小浩站起來想打斷他,文清初揮揮手:“你讓我說完!”
“你一直說,讓我不要把你當做小孩子,那麼,你真的懂得什麼叫愛嗎?你告訴我,什麼是愛?”
小浩不服氣道:“我是不知道是什麼愛,但我知道,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我看到你和其他人在一起,我就會很難過。我不要你和其他人在一起,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文清初聽着眼前這小孩宛如繞口令般的話語,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和看到自己的東西被搶了有什麼區別呢?說到底,小浩就是把自己當做最親的親人,而現在只是因爲看到他和冼駱之親近,就覺得有危機感,只想着奪回和佔有。
嘆了口氣,文清初語重心長道:“小浩,我現在很難讓你明白,親情和愛情究竟有什麼不一樣。只能說,當你只擁有親情的時候,你會很快樂,但人生不會完整;只有當你經歷過愛情之後,你纔會明白,愛情不是整個人生,但是沒有它,你就感覺不到人生的全部。小浩,不管你有沒有聽懂都好,有一點是最重要的,那就是你和冼駱之對我於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小浩看着他,胸腔起伏不定,似是有滿腔的情愫,他猛地掃開桌上的茶杯,發泄般道:“你不要跟我講這些!你以爲我不知道嗎?你們昨晚••••••我都聽到了••••••”
文清初愣住了,昨晚?怎麼會這樣?這不是教壞小孩子麼?冼駱之那頭大色狼,那麼好的內力,怎麼會不知道帳外有人?肯定是故意的!但是這樣似乎也從另一個角度告訴小浩,親人和情人的區別,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但是,冼駱之還是一頭色狼,這是毋庸置疑的。
下了這個結論之後,文清初認真思考,怎麼委婉跟小浩解釋呢?
小浩已經給昨夜的情形刺激得有些瘋狂,此時看到眼前這人一副甜蜜的樣子,更覺得怒火攻心。你就這麼想要丟下我嗎?你就這麼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這樣想着,原本還有些柔軟的心立刻狠硬了起來,他站起來居高臨下看着旁邊的人道:“陌寮的皇帝已經回函,同意了我們的親事,後天是吉日,我們會在那天完婚。”滿意地看到旁邊的人呆愣住了,他挑了挑嘴角,“對了,再告訴你一件事吧!冼駱之不是一早就出去了嗎?那是因爲陌寮的皇帝怕他搗亂,下了道密旨給他。估計是叫他準備好帛金,好做我們的主婚人。”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帳篷。
文清初真的呆住了。他沒有想到,殷晟離竟會應承這門親事,是爲了那個承諾?他也沒有想到,小浩居然會變成那個樣子,不顧一切地••••••有太多的想不到,讓他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放下手中的勺子,文清初只覺得一陣陣不安和心酸。不是不相信冼駱之,但是,如果冼駱之不按諭旨做,那他就是和他的哥哥爲敵,和陌寮的皇帝爲敵,和整個陌寮的百姓爲敵。這樣的犧牲值得嗎?他如果真的爲了自己而背棄那些人,抗旨不遵,那麼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地和他亡命天涯?
也許,最好的結局就是遵從皇命!
想不到他們兩個的愛情,有了開始,有了過程,卻是走不到最後。
淚水慢慢從眼眶中滑落,文清初的心是從未有過的難受和絕望。他慢慢站起來,走出帳中,他要去找冼駱之,至少還剩下一些時間,他要好好珍惜兩個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連公子,主子吩咐過,您別走太遠。”帳外的宮人看着剛剛還神清氣爽的人,怎麼才一會就眼眶發紅,愁雲慘淡。心知作爲下人不該多嘴多事,他也就緘口不問。
文清初愣了一下才認出是他,有些無奈地想到,自己此時出去,也不知該到哪裡找冼駱之啊!這樣想着,心底有些沮喪無力。
“連公子,要不您在這兒等着,奴才去給您打聽打聽主子的去處?”那宮人倒也識趣,知道此人無論如何都是身份金貴的,適當的忙可幫一幫,日後也多個靠山。
“那就麻煩你了!”文清初轉身回了帳內。
殊不知冼駱之那頭,已經憤怒得差點就把密旨撕碎。雖然他皇兄在信中已經說了,爲了救飛兒只得如此,但是他還是沒有由來的憤怒。他絕對不會讓水墨嫁給其他人的,一定有其他解決辦法的,一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