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晴仔細打扮了一番,裡面是耦合色綢子薄棉襖,外套一件大紅芙蓉鯉魚的蜀錦立領斜襟罩衣,袖口和衣襬處滾了一道繡花白綾寬邊,綠綾撒花長裙,小藍梳了個飛天髻,子晴看着不喜,說道:“還是換雙雲髻吧。”子晴更喜歡雙雲髻的溫婉不張揚。
這是子晴第一次正式進大戶人家拜訪,小的時候倒是進過一次文家,不過那時還小,子晴也不想表現得多出色,這一回可不一樣,怎麼也是去替子喜撐一下門面,不能讓人看出她的村野之氣來,從而看低了子喜。
小藍給子晴換了髮型,插上赤金紅寶石的步搖,下墜三粒小拇指大的珍珠,同色三株赤金鑲紅寶石的花釵,插進了髮髻,小青用靶鏡讓子晴端詳了一下,說道:“奶奶這個髮型顯得更漂亮些。”
子晴盛裝打扮好,林康平進來見了一晃神,笑道:“平日裡看慣了你小家小戶的模樣,這陡然一變了風格,還差點沒認出來。好看,這纔沒白費我一番心思,大老遠給你尋來的好東西不用,白髮了黴。”
小青小藍見了忙笑着退了下去,林康平貼着子晴的耳朵笑道:“要是換成了大紅的裙子,我還以爲又回到了洞房呢。”
子晴伸手擰了下林康平的腰,“再磨蹭下去可就晚了。”
“我是想走,誰叫你打扮的這麼漂亮,居然是去給別人看,我自然是不服的了。”
子晴聽了他的話,撲哧一笑。踮起腳跟擰了下林康平的臉,笑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這話也讓小三小四他們聽聽,看看咱倆誰更能撒嬌?”
林康平偷了個香。說道:“給他們聽什麼,我只說給你聽。不如咱們今天不去了?”
“小青,小藍。進來伺候爺換衣服。”子晴大聲喊了一句,小青小藍果真走了進來。
林康平氣得牙癢癢的,也不敢耽誤了正事,換上衣服,在子晴的耳邊低語了一句:“看我晚上怎麼收拾你。”
子晴帶着小青小藍,抱着書鈺,書鈺的名字仍是曾瑞祥起的。那一陣子子晴打麻將手氣好的不得了,劉氏總笑稱是財神爺庇護的,曾瑞祥當時就說了,男孩子取名叫書鈺,鈺就是珍寶的意思。也意味着財富。
書睿書彥就交給小粉小綠了,小白小黃還在學規矩的階段,倒是也會陪着孩子玩。
到了安州,林康平直接帶子晴到傅宅,黑漆的大門看起來油光發亮,像是新刷的,小藍上去遞了拜帖,一會就有個四十來歲的管事婆子迎了出來,進了大門。就是正堂,兩邊是東西廂房,遊廊,婆子帶着子晴幾個走過遊廊,旁邊的小廝皆垂下了頭,林康平留在了外院。子晴幾個進了二門,有一三十多歲的婦人,帶着五六個丫鬟站在了臺階上,子晴忙把孩子遞給小藍,自己行了個禮,婦人忙走下了臺階,牽起子晴的手,笑道:“成日裡聽我家那兩個淘氣兒子說起晴姐姐這個晴姐姐那個的,早就想着一見,聽說你有了身孕,也沒好意思下帖子打擾。今日一看,果真不同凡響,真真的又端莊大方又漂亮嫵媚,反襯的我們更是些土包子了。”
子晴擡眼一看傅夫人,粗眉大眼的,透着一股爽利勁,便也有幾分親近的意思,一身孔雀綠的錦緞薄裙,繡着大朵的粉荷,一看也是不便宜,費了些功夫。
傅夫人接過小藍手裡的書鈺,笑道:“這就是小公子,你還真是本事,一口氣生了三個兒子,嘖嘖,耳朵這麼大,前額還這麼飽滿,一看就是有福氣的孩子,怎麼沒把那兩個帶來瞧瞧?”
“太小了,沒得淘氣,管不過來。”子晴笑道。
這時,旁邊一個七八歲的小姐打扮的小女孩扯扯傅夫人的衣角,說道:“娘,我也要看看小弟弟。”
傅夫人彎腰給孩子看了一眼,說道:“看我,光顧着高興了,還沒請客人進屋呢。”
進了廳堂,分賓主落座,小藍接過孩子,傅夫人這才仔細打量了下子晴,心下有些狐疑,她知道子晴是農家出身,家裡有個農莊,聽她兒子回來學,農莊很大,子晴的家叫什麼晴園,也不小,她兒子說是比她家還大一些,她還有幾分不信,不就是一小地主麼?能好到了哪裡去?
本來,傅大人相中了子喜,她的確不是很心甜,子喜再怎麼有出息,現在也說不好,況且農家出身,讓她女兒嫁進農家,子喜還在念書,她女兒豈不是要幫着家婆做農活,這個她怎麼接受的了?她女兒也做不來。
後來,子喜上門,她出面接待了一下,見過子喜,也有幾分心動,就是對子喜的出身不是很滿意,還是她女兒在後堂瞧了眼子喜,有幾分相中,然後老太太出了個主意,讓兩個小孫子以增長見識爲名,住進了曾家。
得知曾家的院子裡的確種的瓜果蔬菜,家裡有幾個丫鬟,也是各房單配的,傅夫人就有些猶疑,後來聽了兒子的話,說曾家的女人不用下地,男的也不用,重活是僱人乾的,田地都佃了出去,只有自己園子裡的瓜果蔬菜需要澆澆水什麼的,後來又聽說了子晴家的情況,可是孩子們說子晴家裡的吃食比她家還精緻還講究,這就令她有幾分猜想了。
傅夫人託傅大人側面打聽了些曾家的事情,期間也的確私下又打聽了幾戶提親的人家,皆不如子喜順眼,這也是這門婚事直到現在才他們才吐口的原因,被子晴都猜中了。
傅夫人看了子晴的打扮和氣派,有些信了幾個孩子的話,看來,曾家不像他們想的,只是個小地主而已,子晴這次給傅夫人帶來的兩匹蘇錦,一看就是高檔的,還有一套杭城的上等胭脂水粉,一色的青花小瓷瓶裝着,價格肯定便宜不了。還有二面玻璃小靶鏡,是海外來的,後面鑲着一顆綠色的寶石,傅夫人畢竟是有些見識的,知道東西的價值,心裡暗道奇怪,子晴一個農家女怎麼還有洋貨?不過見了子晴的東西,傅夫人心裡有些底了,子晴只怕是上門來探口風的。
傅夫人看了眼東西,忙道:“太破費了,你上次給我們送來的瓜果菜蔬就很不錯,還有一對年頭長的甲魚,虧你怎麼尋來的,孩子的祖母見了喜歡的什麼似的,說有銀子也沒處買去的好東西,這回你又送我這些,真真叫我汗顏。”
“夫人說笑了,鄉下地方,有的也不過是些家出地長的東西,哪裡能入夫人的眼?夫人既喜歡,下次打發人再送些來就是了。”
“這如何使得?太麻煩了。”
子晴見旁邊依偎着的小姑娘,笑道:“這就是令千金了,不知今年幾歲了?”
“我今年七歲了。我叫傅嘉寧,我還有一個姐姐叫傅嘉和。”小姑娘的聲音脆生的,如珠玉般。眉眼比她母親秀氣些,難得是一雙黑眼睛,透着股聰明勁。
“哦,傅夫人有四個孩子,兩兒兩女,可真是好,我可是巴不得要一個女兒的。不知大小姐今年多大了,我還有一個小妹今年十四了。”
“還真是巧,我大女兒今年十五了,跟她祖母進香去了,也該回來了。”
“都說孩子小吧,爹孃發愁,操心的事情不少,可孩子大了吧,做爹孃也發愁,想着怎樣給孩子說一門好親事?不知夫人家的小姐可曾許配了人家?”
“可不,正像你說的,上門提親的不少,可要找一門可心的,就不那麼容易了。”傅夫人說道。
子晴一聽對方說上門提親的不少,想了想,便也說道:“我家也是如此,我小妹的親事先定了下來,如今也只剩我小弟還沒說好。要依我小弟的意思,非要等會試過後才娶。我爹孃可是好容易說通了他,也不能耽誤我小妹不是?我也是拉着他勸了又勸,這不,我娘也是到處尋摸着呢,條件太好的吧,又怕人家看不上。俗話說,娶妻娶低,嫁女嫁高,我娘擔心人家小姐嫁過來委屈,畢竟我家小弟目前還只是個廩生。可條件差一些的,我娘也不願將就,就目前看來,我小弟的前途不會比我大哥差,所以,我娘啊,也是在家愁着呢。”
“嗐,你們想必也是沒接觸過,殊不知,越是大戶人家的孩子,越是知書達理,從小被奶孃和教養嬤嬤管着,肯定錯不了。不說大戶人家的官家小姐,就是我們這樣家庭出來的孩子,也是明白事理的,自古老話說的好,嫁雞隨雞,雖然粗俗了些,道理是好懂的。女人嫁男人,可不就是入鄉隨俗,有什麼可委屈的?我家老爺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莫欺少年窮。’少年郎的造化哪裡說的清?關鍵看能不能挑對人,你說是不是這理?”
傅夫人如此一說,子晴也就明白了,可惜,沒看到傅大小姐,有些遺憾,不過,看傅家幾個孩子,雖不是傾城之貌,至少也是中上之姿。
子晴告辭出來,傅夫人苦留,子晴胸前脹痛,該給孩子餵奶了,哪裡好意思再留?傅夫人打發了不少回禮,子晴也沒細看,只顧着上了馬車。(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