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親這一輩子,想來也是很不容易,論理,你只是一個探花,即便出仕,也只是一個七品,想替你母親討封,也只是一個敕命,如今既說了是恩典,就封爲五品誥命宜人吧。也算她爲我大風朝養育了四個好兒子。”皇上說道。
“多謝聖上格外開恩。”子喜把頭磕了下去。
皇上一言九鼎,衆位大臣覺得此舉有些出格,想暗示暗示,不料聖上一擺手,說道:“如果我大風朝還有這樣的寒門母親,能讓一家子脫了貧困,還能培養出四個秀才兩個進士,朕一律開恩賜封。”
這事就算定了下來。
十五天後,子晴又接到了王財的快件,子喜中了一甲探花,子晴喜的蹦了起來,忘了肚子裡還有一個六七個月的小寶寶,林康平一把接住了子晴,嚇得臉色都白了,恨不得摁住子晴好好管教一番。
“我明日就要出門,你在家這樣,我怎麼放心?”林康平問道。
“不會了,還能有比這更大的喜事麼?我也是太意外太驚喜了,才一下情不自禁的。”子晴拉住了林康平的衣服認錯。
“先回爹孃那吧,讓他們歡喜一下,估計,捷報要晚兩天才能到。”
曾瑞祥可是有些不可置信,看了子晴手裡的快信,一個大男人,雙手捧着信,嗚嗚地哭了起來。沈氏和子晴見了都心酸不已。
傅氏這時也是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問道:“姐姐,是真的嗎?相公中了一甲探花?”
子晴忙迎了上前。扶住傅氏,說道:“自然是真的,已經公佈了皇榜的,是康平的下人打發人快馬加鞭送來的快信。捷報估計幾天後就能到。”
傅氏聽了也是喜極而泣,沒想到,她嫁進這個農家還不到半年。相公居然就中了探花,難怪她爹爹一直堅持要子喜做女婿,傅氏此時此刻,深爲慶幸自己聽了她爹爹的勸告。也不得不佩服她爹爹的眼力。
捷報果真在三天後來了,子喜還沒回家,不過,州衙縣衙以及地方鄉紳送禮來的人可是絡繹不絕。比起子喜中舉那次,來的人還多。各色東西堆了一庫房,從筆墨紙硯,古董字畫、玉石瓷器,綾羅綢緞。應有盡有。不過,貴重的金銀和字畫,曾瑞祥一律婉拒了。
曾瑞祥和沈氏這些天忙着接待客人,學堂的課便由子壽暫代。田氏候着子壽下了課,倒是常拉着子壽過去說幾句話,問問家裡都來了些什麼人,送了些什麼禮,子壽每次都含含糊糊應對了。
三兩次後,田氏便拉着子壽的手說道:“子喜什麼時候回來?以後。子喜肯定也是要出去做官的,子祿搬到城裡住了,家裡就你留下來,你小姑那也不求什麼,就是你大爹和大姑那,怎麼能想個法子。跟你爹孃把這關係緩和緩和,怎麼說也是一家子骨肉至親,哪有生死不相見的道理?這說出去,與子福和子喜也不好聽呀?你說是不是這理?不如,你回去好好勸勸你爹你娘。”
子壽看了一眼旁邊默然不做聲的老爺子,說道:“阿婆,這我一個做小輩的,可沒法勸,我也不會去勸。我爹不是沒給我大爹留後路,我大爹不要。還有我大姑那,我姐的事情出了,你和阿公逼着我爹原諒了大姑,可大姑悔改了嗎?憑什麼我爹我娘要一再地受這委屈,你們誰替我爹我娘想過哪怕一次嗎?以我家今時今日的地位,沒找他們討回以前的公道就已經很厚道了。”
子壽說完也不等老爺子和田氏作答,躬身行了禮,自行退了出來,田氏見子壽走遠了,罵道:“你聽聽,一個個的,都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要不是我一時心軟,存了善念,他能有今天?”
老爺子開口說道:“要不是你一步步把他逼到今天,興許,他還早就是個官老爺了,何至於苦熬了那些年?興許還能念你幾分情。”
田氏聽了正要反駁,石婆子從竈房走了出來,田氏只好忍住了。
子壽回家沒跟曾瑞祥和沈氏說這些,倒是去找了子晴,傾吐了一番。
子晴聽了拍着子壽的肩膀說道:“沒想到你還挺會說話的,平日裡咱家還就你話少,關鍵時刻還是管些用,書沒白念。”
“姐,我心裡實在是憋的慌,纔會找你來說話,你說我不過是一次聽了阿婆這些話,就受不了,咱爹咱娘這些年,該憋成什麼樣子?”子壽問道。
“所以,咱們纔要堅決阻止咱爹和大爹和好,看樣子,小四中了探花,大爹家肯定會有動靜的。”子晴說道。
子晴這話剛說了不過一天,周氏果真上門了,周氏是跟着傅氏的馬車進來的,傅氏回孃家送信,住了兩天,這不,才進家門,就看見了周氏在門口徘徊。
傅氏並不認識周氏,見門口有人,知道家裡這幾天來的人多,也有村子裡的村民,上門送一把菜,幾個雞蛋表示恭賀的,所以,傅氏也沒有深想,把周氏帶了進來。
周氏見了沈氏,便抽出了帕子,哭哭啼啼地說道:“弟妹,看在當初咱們也曾一個屋檐底下侍奉爹孃十來年的份上,弟妹就不要跟我計較了,學堂那日,原是我的錯,弟妹也知道,我一犯起渾來,就什麼也不管不顧的。你說,咱們妯娌倆,也好好處了十年,咱還像以前那樣,你也顧念了名聲,我家子全也有了依靠,爹孃那還省的爲我們掛心,你說好不好?”
“不好,大嫂。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潑出去的水你能收回來嗎?”沈氏問道。
周氏聽了有些不好接言,偏生子晴這會走了進來,周氏對子晴說道:“大侄女什麼時候又有的身孕?聽說你都生了三個兒子了,嘖嘖,真是好命。我倒是想上門看看,可惜,你家的門房不讓進。”
“多謝了,就不勞煩大娘掛念了。”子晴回道。
傅氏知道了這就是周氏,心下有幾分惱怒,想了想,開口說道:“娘,媳婦剛從孃家回來,我娘給捎了點幾匹織錦過來,我纔剛進來時給碧竹帶回去了,不如娘現在跟我過去一趟,挑一匹娘喜歡的,媳婦給娘做一身衣服,等相公回來擺酒時好穿。”
沈氏聽了自然明白傅氏的意思,對周氏說道:“大嫂,我這還有事,就不留你了,各家日子各家過,咱可是說好的了,大嫂不要忘了纔好。”
周氏還想說兩句,沈氏親自站起來送客,周氏惱怒不得,只好告辭而去。
這一日,沈氏和子晴正歪在牀上,掐指算着子喜的歸期,忽然子壽從學堂奔回家來,說道:“娘,娘,官道上來了一羣官兵,上面還扯着黃旗子,應該是奔咱家來的,四弟回來了吧?”
沈氏和子晴聽了,攙着出了院門,打發子雨給傅氏送信,一家子剛走到園子門口,曾瑞祥也進了門,迎面黑壓壓的從官道上拐過來一羣人,直奔曾家而來,先前騎馬奔來的居然是傅大人派來的手下。隨後是子祿一家從馬車下來了。
“快,曾老爺,預備香燭接旨。”
“接旨?接什麼旨?”曾瑞祥有些莫名其妙。這探花的捷報已經接了,再說,也不用皇上親自下旨吧?
“爹,橫豎是好事,聽說是天大的恩賜。”子祿說道。
還是傅氏明白些,說道:“爹孃,先不管這些,預備東西要緊。這園門口地方還比較大,不如就把香案擺這吧。還有,大家換身喜慶些的新衣。”說完傅氏趕緊吩咐丫鬟們去準備東西。
衆人匆匆換好外面的衣服,再到門口來,曾家的院牆外站滿了人,官兵在門外,再遠一些,是村民。老爺子和田氏知道了消息也趕了過來。
陪同的人員有傅大人,傅大人介紹說還有安州知府,這時,子喜也從轎子裡走了出來,對着曾瑞祥和沈氏先磕了三個頭,說道:“爹,娘,咱先接旨吧,有什麼話稍後再說。”
香案擺好,老爺子和田氏也跟着大家跪了下去,只聽一個身着紅衣的官員模樣的人,從旁邊一個太監雙手捧着的盒子裡取出聖旨,念道:“皇帝敕曰?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未有躬自累善,而其後不振者也。。。
敕曰:德之在人,親者父母均也。故朝廷追錫之典並逮之,爾翰林院學士曾子喜之母沈氏,少而婉順,長而賢明,孝敬勤儉,篤生哲嗣。茲特贈爾爲五品宜人,九原有知,欽承無數。
敕命?元宏二十七年三月二十八日之寶。”
官員唸完,曾家衆人磕頭謝恩,官員把聖旨放回盒子裡,雙手捧給沈氏,說道:“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夫人已經是五品誥命了。”傅氏此時忙遞了一張銀票過去。
這時,子喜拉着沈氏的手,流着眼淚笑道:“娘,我替你討了一個誥封,娘,我做到了,以後,誰也不能欺負你了。”
沈氏雖然沒念過書,戲還是看過一兩次的,誥命夫人這幾個字的含義還是知曉的,當下愣在了那裡,子晴推了她一下,沈氏的熱淚才奪眶而出,靠着曾瑞祥,嗚嗚的,像是要把這些年的委屈一次哭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