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雲飛嗅到一股濃濃的異味,慌着趕緊過來看她,見琉璃斜躺在牀上,臉上紅暈未退,身下的被褥尿得溼漉漉的,酒氣熏天,一呆,不知該如何是好。
狼王桐過來一見此情景。
“她喝酒了,沒事。”淡淡地道,轉身出去。不屑再說什麼,也不便做什麼,心裡氣不得笑不得,別看她又傻又笨,卻知道偷酒喝。
雲飛發了一會愣,然後,極快地扯下尿溼的被褥和她的禦寒棉衣。沒敢脫琉璃貼身的玉衣,瞧着她粉白的臉頰,紫蝴蝶的胎記,忽想起了什麼,臉一紅,轉身坐在火盆前烤起了琉璃的衣服。
兩日過去,琉璃仍沉睡不醒。
狼王桐聽送飯的夥計講,酒窖有二十五壇酒空了,不知是妖還是人所爲,店裡的人都稱奇不已。雖知道是琉璃偷喝了,卻也忍不住暗暗稱奇她的酒量。
這天夜裡,狼王桐心煩意亂,掠出城去,漫無目的地在雪地上走。越過一片楊樹林,是處方圓三四十丈的空地,雪積得六七丈高,月下綿軟光潔。
前面半環的林子,樹種繁雜,果木較多,長勢不高,枝幹密集,黝暗中托起少許的積雪,黑白分明,森冷的很,他身行一頓,微皺了下眉,偏回頭不悅地道。
“閣下是誰?何故一路跟隨?”
話音猶落,林裡閃出二十幾個身影,無聲息地落到了對面。身着青色長衫,胸口繡劍,劍柄處兩字“上官”,多半四十幾歲的年紀,手持利劍,斜背長刀,一團殺氣。
劍陵宮上官世家的人!狼王桐退了退,背脊一涼。正欲問話,背後有人呵呵笑道。
“狼王桐,他們跟的不是你。”
衆人如臨大敵,駭然。
狼王桐聞聲似曾相識,再看來人,是位黃袍男子。長髮束起,烏黑光潔的頭髮沾滿了晶亮的雪花。年紀約有三十六七歲,容貌俊冷,身體魁健,深晦的雙眸俯視着衆人,滿是戲弄嘲諷。
“聖族鳳君有禮了。狽先生可好?”黃袍男子躬身施禮。
先前狼王桐嗅到有熟悉的人類的氣味,只是一時想不起,又迫於後面人類的跟隨,不得已才停下。
“有勞大族長掛念,狽先生安康。”狼王桐還禮,萬沒想到會遇上一百多年前,僅有一面之緣的聖族大族長鳳君。有意地瞥了眼一邊的樹林,原來他們也來了。
狼的靈敏嗅覺,人類是望塵莫及的。
鳳君似乎也知道,淡然一笑,轉臉望向上官世家的人們。
“這不是上官引嗎?年長四十六,掌中連理劍居上官世家四十八位。身邊弟子尹一鬆,年三十六,慣用短刃,居外姓弟子七十七位。汪入成,年四十四……”悠然地將起身份名諱一一道出,使得上官引等人臉色一白,“劍陵宮派出十八路,每路二十六人。”別有意味地深深瞧了他們半刻,“你們是最後一路。”
十七路都……都……上官引他們皆是一窒。
狼王桐怦然一驚,隨着熟悉的人類氣味再次飄來,左右兩邊林子輕輕走出兩人。
一人略瘦,生得極其俊秀,風度魅人。年紀三十三四歲的樣子。另一個丰神如玉,年紀稍輕,二十六七歲的樣子,面帶俏皮。他們都是身着黃袍,長髮束起。距他三尺外站下
狼王桐一一施禮。
“見過聖族左、右護使。”
年紀稍輕的正是左護使念卓,另一個自然是右護使摘煙了。
“好記性,一面之緣百年不忘,摘煙佩服。”
狼王桐謙恭地笑笑。
“兩位護使過獎了。”
念卓故作幽默,嘻嘻一笑。
“狼王桐,此次偶遇還望做個見證,我們可不是以少欺多呀。呵呵!”
“久聞大族長、兩位護使功力了得,今日我倒要見識見識!”上官引連理雙劍各託於手,跨出一大步。他對念卓的諷刺惱羞成怒,凜然喝道。
念卓哼了一聲,擊掌三下。隨即,自叢林行出兩個一黑一白的女子,手持長鞭,足不沾地,鞭不帶雪,後面各引着十三人,說不出的鬼氣怪異。兩名女子相貌清麗,臉色蒼白,不失人樣,但後面的就稱不上人了。
他們雙目被挖,黑洞洞的淌着血。衣衫殘破污穢,身體瘦得像張薄紙,魚貫地徐徐飄動。狼王桐愕然,莫非,莫非這就是聖族有名的巫術——屍人?
傳聞,屍人是聖族巫術的絕密之一,在人死後兩個時辰內舉行復生儀式,重鑄血脈,滅寂心性,可供操控。其人名曰屍人。
兩名女子左右分開,長鞭甩了幾甩,屍人們鬼魅般掠去,與上官引他們一對一地廝鬥一起。
……
不過一個時辰,上官一衆二十六人身首分家,噴出一腔腔熱血,血腥味頓時散開。兩名女子揮鞭一陣脆響,屍人們飄然行至她們身後,如先前一般排好。左、右護使神情肅穆,盤坐閉目,雙臂微曲於胸前,結成古怪的手印。
鳳君向狼王桐淡淡望去。
“雕蟲小技,獻醜了!”
狼王桐躬身一敬。
“大族長過謙了,聖族巫術天地之絕,屍人更可謂鬼神之作。”
“狼王桐說話真是中聽。”鳳君似笑非笑。
此時念卓、摘煙周身凝成一團霧氣,在狼王桐驚異的目光中,鳳君彈起,悄然懸於他們頭上的五尺處,盤膝坐好,雙掌合十,高舉,念出一串冗長的法咒,包圍兩個護使的霧氣,舒開籠上雪地裡二十六具屍體。
雪,開始流動,一小股,一小股,慢慢彙集一大股緩緩而涌,不過半個時辰便形成一幅暗紅、荒誕的圖案。血色如火海相似,二十六雙眼睛顯着異樣的神采,熱切地期待着。他們不停地浮動,明暗不定,透出徹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