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奇心被高高提起,耐心的等着那邊呈現輸入中的聊天框。
這最後一個任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卻並不怎麼吃驚,莫名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既視感。
在我看來,顧老爺子死的不能算是輕易,憑着他爲人老奸巨猾的作風,到了這步仍不大可能心甘情願、無聲無息的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有野心的人無論是活着還是死了都是一種會給其他人添麻煩的物種,我總算是深有體會,深受其害了。
一分鐘後,我指尖癢癢的捻着手指,很想將這個吊人胃口的混球直接從電腦屏幕裡揪出來暴打一頓。
大概是我的殺機過於強烈,聊天框那輸入中的字眼在下一秒消失無蹤。
同時消失無蹤的,還有景玉良辰亮起來的網名。
我們簡短的聊天停在他下線的三分鐘前,最後留下了條讓我心神不寧的尾巴,而始作俑者的名字一直安安靜靜的暗着,根本沒有再爬上來的傾向。
“喂!他丫的搞什麼鬼!”
我忍無可忍的拍桌而起,下意識的伸手去摸口袋裡的手機。
摸了個空,可想而知。
視線順勢放到辦公桌上樣式古典的座機電話上,我纔想起自己根本不記得顧景玉的號碼。
顧老爺子,最後一個任務,顧少卿瞞着不說……相應的關鍵詞組合在一起,足以讓我心神不寧,坐立不安。
從顧老爺子直到最後對白家也沒有半分歉意來看,他留下來的最後一個任務總不會是讓我和顧家的幾位少爺公平競爭。
這麼想來,顧少卿沒有和我說的原因,會不會是顧老爺子一開始就在最後一個任務中將我排除在外,只有我這個不姓顧的候選人沒有接到短信?
漫不經心的踱步到落地窗前,我凝視着腳下的陰影想着心事,沒防備忽然被人攔腰一抱,力的作用促使我向後踉蹌一步,恰好靠在了一個青年男人的懷抱裡。
不同於顧少卿那獨一無二的冷香,男人身上的香氣也帶着紙醉金迷的媚俗,應該是那種一盎司數百美金的特質香水。
“白小姐,什麼事這麼生氣?”
我愕然的回過神來,就着他抱住的姿勢回過頭去,發現來人正是不久前才從這裡離開的,那個特別色氣可愛的no1,叫什麼來着……
“ede
,伊登。”他一眼發現我的遲疑,自然而然的再做一次自我介紹:“白小姐這麼快就忘記我了麼?”
我默不作聲的瞥了瞥半掩着的門口,從善如流的和他調笑:“真是抱歉,我一般不會忘記帥哥的名字,特別是如你這般的精良品。”
“那還真是讓我開心。”伊登半真半假的彎起脣角,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
依照我個人的審美來看,這位送上門的野花固然算得上是脣紅齒白,眉眼間久經歡場的色氣也很吸引人,但他特意裝出來的陽光氣質並沒有入木三分的演技,乍一看出淤泥而不染,看多了就讓人有些牙疼。
說來有趣,如果我沒有這十多年來潛心扮演白謹言的心得,八成也會和其他女人一樣被他膚淺的表現欺騙,拿錢出來幫助他完成學業或者救救他重病的家人之類的。
伊登似乎並沒從我的神色中看出什麼,神色活潑的拉起我的手,好像大型犬一樣興奮地貼着我撒嬌:“白小姐真厲害呢,連那位尹副總都不放在眼裡。”
“怎麼會。”我故作訝異的搖頭苦笑:“是她不把我放在眼裡吧,否則你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搭乘專屬電梯,一路上暢通無阻的跑到這裡來?”
要是顧少卿平日都是這麼疏於防範,他就是再有九條命也不夠死的。
看來尹勝男是打算用一場突如其來的豔遇試探試探我對顧少卿的忠心。
這樣的試探我雙手贊成,只是派來的野花檔次不能再高一點,讓這個陷阱看上去更有誘惑力嗎?
伊登在我風淡雲輕的識破他的意圖後,放在我腰間的手臂僵了一僵。
我趁機脫身出來,在他一步之外的地方站定,含笑對他眨了眨眼睛:“不用擔心,我個人來說並不反對尹小姐這麼體貼的安排,而且我近來心情不佳,能有人陪着喝酒也是好的。”
一談到自己擅長的領域,伊登那一臉大男孩的笑容又重新燦爛起來。
只是這次他沒有再冒冒失失的上來拉我的手,而是畢恭畢敬的衝着門外做了個請的動作,徵求着我的意見問:“玩樂也是要有氣氛的,雖說這個時間錦亭還沒有多少人來找樂子,但總比辦公室要來的有趣,您覺得呢?”
經他這麼一說,我纔想起自己好像很久都沒有進過夜店酒吧和私人會所了。
錦亭十二層,上千平方米的空間全部打通,所有的落地窗無一例外被掩藏在垂落的窗簾之後。
水晶燈光曼妙的從衣香鬢影中反覆折射,各種酒精飲料的芳香混雜一片,嬌笑打鬧的聲音不絕於耳,讓人自然而然的忽視了時間觀念,只覺得一腳踏進了人間天堂。
我眯着眼睛看清了裡面的妖精打架,有些氣悶的扯開領口處的女士領帶,再隨手撥弄撥弄梳得整齊的頭髮,立刻完美的成爲這其中的一份子。
伊登不着痕跡的注視着我的一舉一動,這會兒很有眼色的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一根藏藍色的綢帶遞了過來,在得到我的許可後動作輕柔的將我的齊腰的長髮鬆鬆挽起。
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媲美江海頂級美髮師的手藝。
我一馬當先的在人羣中徑自穿過,途中遇到不少熟面孔,其中顧家旁支的那些富二代們佔了小一半,不管男女都有專人作陪,骰子牌九在角落裡大行其道,大呼小叫間,每張支票上都是令人心顫的數額。
窮奢極麗的背景下,這就是顧少卿最看重的消息來源,順便還能日進斗金。
看來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以後的米蟲生活非常可期。
找了沙發的角落坐下,我拒絕了伊登親自遞過來的高腳杯,轉而從侍者那裡拿了一杯白蘭地,不緊不慢的小口抿着。
伊登也不生氣,隨手將那杯葡萄酒一飲而盡,很親熱的坐在我的身邊:“白小姐,您是第一次來這裡吧?有沒有什麼想玩或者想問的?”
“沒……”
“我有!”
兩個不同的回答同時響起。
在這種時候遇到故人實在很讓人心煩。
更煩的是,這傢伙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聲音聽起來就帶着那麼股挑釁的味道。
伊登也沒料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陽光帥氣的臉上帶了一抹不快,卻在擡頭看到我身後之人的瞬間收斂情緒,客客氣氣的笑了笑:“謝二少和白小姐是熟人嗎?”
我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根本沒有回頭打招呼的打算。
我還猜是誰這麼紈絝浪子,大白天就跑出來白日宣淫,原來是謝二。
上次他在顧天澤面前差點沒坑死我,現在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謝二左擁右抱着兩個自帶的美女,杵在那一大堆的網紅臉中很用力的凝視我半晌,目光火辣辣的落在我身上。
然而我打定主意,只要謝二不能當場將眼睛瞪出來,我都堅決無視這傢伙的存在。
慢條斯理的啜了口酒,謝二對我的不爽隨着時間的推移逐漸增加,他一把揮開兩邊嬌滴滴的美女,毫不客氣的伸手搭上我的肩膀,用力的將我轉過身去:“白鳳凰,你竟然敢出現在這裡!”
那語氣何等的痛心疾首。
宛如他親眼看到顧少卿那樣水靈靈的大白菜,被我這種毫無節操的野豬拱了。
我被那該死的既視感氣的脣角一抽,不情不願的擡眼望去,瞳孔卻在剎那間收縮到了極致。
一巴掌將謝二湊過來的俊臉拍到一邊,若有所思的盯着一個方向收不回目光。
周遭的音樂和人聲無形中的離我遠去,靜的我能聽到不經意間加快的心跳。
人頭攢動間,我覺得我有那麼一個剎那,彷彿看到了秦焱。
不對。
我深吸一口氣,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顧老爺子病故的消息在當天就上了各種媒體,秦焱沒有不知道的可能性。
就算他手中掌握着的秦家賬本被顧老爺子的陰謀詭計毀於一旦,對於我和他來說,最重要的是希望顧老爺子死無全屍,沒有以卵擊石非要和整個顧家硬碰硬的道理。
對於秦焱這樣一直以來委曲求全試圖摧毀顧家的敵人,顧少卿上次能放過他已經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再來一次我可不保證秦焱還能全身而退。
謝二這半點看不懂眼色的蠢貨絲毫沒留意到我的心事重重,晃着那張蠢臉在我面前找存在感:“白鳳凰,你竟然敢打我!”
“打你又怎麼樣?”我正心情鬱卒,當即擺出一副嘴歪眼斜的表情嘲諷回去。
真是瞌睡送枕頭。
像謝二這種打起來很有爽感,過後又不會覺得內疚的人肉沙包真是百年難得一見,我必須要慎重使用。
顧及到他的自尊心,這次打個七成死就放過他,方便他下回再來尋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