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唯訓做菜的味道,還挺合我的胃口。
我繼續吃東西,抽空迴應他一句:“可這個歡迎方法,我不喜歡。”
餐桌上稍許靜默後,陸唯訓口氣隨意的看着我說,“接觸你真人之前,聽說你是個很難一眼看準的女孩,現在我的確見識到了。”
我喝了一口湯,嘴角噙笑,“這話我當做誇獎,收了。”
陸唯訓終於抽完這根菸,也開始動筷子吃飯。
我先吃飽撂了筷子,看着還在繼續細嚼慢嚥的陸唯訓,“我也不想費力氣折騰着逃跑什麼的了,我就想知道接下來怎麼安排我,是一直要限制我自由嗎,直到我和那個都不知道是誰的男人,去民政局把證給領了?”
“明天就回懋江。程叔給你準備了住處,你不想這麼快回原來那個家裡,可以直接送你去那邊。”陸唯訓擡眼看看我。
“……你的意思,不會一直看着我,回了懋江我能自由活動?”我有些不相信的看着陸唯訓。
“只要日子到了,潘小姐能按時以正常狀態出現在民政局,那你就是自由的。”
我笑起來,回憶了一下之前和程叔說過的那些話,程叔其實對我爸給我安排好的婚事也並沒透露太多訊息,我到現在都覺得這是很荒唐的一件事。
看陸唯訓這架勢,我還真的要按着程叔所說,去跟那個不知是誰的男人直接領證結婚了,完成我爸安排好的婚事。
程叔說過的那個日期我記得很清楚,下個月一號,也就是中國人願意扎堆辦喜事的十月一號。
距離現在,只有五天時間了。
“那就是說,我有五天時間去搞清楚自己究竟要嫁給什麼人,我還能自由五天。”我喝了口水,看着陸唯訓問。
陸唯訓看着我,臉上沒什麼表情,用手指一邊輕輕敲着桌面,一邊回答我,“隨便你,我剛纔說的很清楚了,我只需要保證你到時間準時出現在民政局,其他的我不會管……還有,調查這件事,就不能找我了。”
他說完,無奈的對着我攤攤手。
我點了下頭,“明白。”
內心裡,我倒是很喜歡陸唯訓這種處理事情的態度,希望他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能擁有不被限制自由的五天。
至於這五天裡我會怎麼做,那就只有我自己清楚就好了。
陸唯訓把我送回到房間門口,說了句晚安就離開了。
我回到房間裡,又給井錚的電話打了幾次過去,依舊是關機狀態。
直到第二天我被帶回到了懋江市區裡,也沒能聯繫上井錚。
陸唯訓自己開車送我,可我知道暗地裡一定有他的人在跟着我們。陸唯訓問我究竟準備去哪兒,是回我懋江那個所謂的家裡,還是去程叔給我安排好的住處。
“回家裡,家裡最近沒什麼喜事,我總要把自己要結婚這事通知她們一下。”我朝車窗外既熟悉又陌生的都市景象張望着,心裡早就想好了這個決定。
既然回來了,那就得面對家裡那對母女,我可沒想過躲着她們。
陸唯訓目光復雜的看看我,“好。”
只是路上,我突然告訴陸唯訓,我回家之前要先去一個地方。和他說了地址,陸唯訓很隨意的回答我,“那不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就在你讀的大學旁邊。”
我雖然料到陸唯訓對我的事情知道很多,可看他如此淡然的說出我要去的地方究竟是哪兒,還是有些意外。
“你把我查得還挺徹底,連這些都知道了。”
我緊盯着車窗外的街道,其實這次回國我還沒來過這邊,沒來看看以前和老媽一起住的那個家。
離開這幾年,懋江市區實在變化太大,現在看着外面有些陌生的景象,我都懷疑陸唯訓是不是開錯路了。
“城市現在每天都在變,你覺得不認識很正常。”陸唯訓把車速降了下來,“前面拐過去,就到了。”
我把車窗搖下來,車子拐彎之後,果然眼前的一切突然間就熟悉起來。
小區也有了變化,原本我記得門禁挺嚴的,現在我只是說了自己是業主忘記帶卡家裡又沒人,門衛就把我和陸唯訓放了進去。
陸唯訓跟着我在小區裡走,大概因爲剛纔進門時的狀況,他問我隨身帶着家裡鑰匙了嗎。
我快步往前走,停在了小區最好位置的一棟樓前,仰頭往九樓的一戶陽臺望過去。
陸唯訓也擡頭跟着我一起看。
“不用鑰匙,從這兒看看就行。”我繼續仰着頭,隱約能看見陽臺上還晾着一件紅色的大衣,那是我媽的衣服,聽她說是跟我爸離婚那天穿着的,她離開後我一直忘了把這件衣服收起了。
這件紅色大衣都掛在那兒好多年了,現在還在原位,看來我出國的五年裡,我老爸也沒去動過。
東西還在,可曾經和衣服有關的人,都走了。我的爸爸媽媽都不在了。
陸唯訓安靜的陪着我一起看,直到我看夠了把頭低下來回轉着脖子,他才說話,“你大姐潘薇也是今天回懋江,據說已經回家了。”
我用手指捏捏脖子,問他:“你也替我大姐辦事吧。”
“沒特殊情況,我從來不挑剔客戶是誰。”陸唯訓回答完我,轉頭朝身後瞧了一眼,緊跟着又擡手手腕看了眼手錶,“要是看好了,我們應該出發了。”
我什麼都沒再說,擡腳朝小區門口走去。
老爸還在的時候,我們家在懋江市區有兩個住處,一處是全家人常住的位於市中心的公寓,另外一處是幾年前和羅宇翔家裡合作開發的一處城中別墅。
我要回的是市中心的公寓,從德國回來後,我就一直和那對母女住在那兒。儘管老爸已經不在了,可我還是按着他的要求,和家裡人要住在一起。
哪怕那剩下來的兩位家庭成員,從未把我當做一家人。
下了車,準備往所謂的家裡走進去時,陸唯訓叫住了我,我回頭看他對着我淡淡的一笑。
陸唯訓擡手虛指了一下面前的高檔公寓樓,“友情提示一下,幾個月前井家買了你們家樓下的一整層,半個多月前裝修完畢,前天還有人搬進去新買的傢俱電器,看來你以後可能要和井傢什麼人做鄰居了。”
聽到他提起井家,我心裡就是一堵。可同時也不免好奇,究竟井家的什麼人要住到這邊來。
不大可能是那位深居簡出的懋光創始人井海文要搬過來吧,據我瞭解,井家一向人丁不興旺,一時間還真的猜不出來。
“好啦,也許很快就碰上新鄰居了,快上去吧……記住我說過的話,遇上任何問題都可以聯繫我,如果沒有的話,那我們就五天後在民政局門口見。”陸唯訓說完,低頭看了眼手機,有跟我補充了一句,“十月一號早上九點半,需要我過來接你嗎?”
看來,他這是篤定我會準時去和那個不知道哪位的陌生人領結婚證了,絲毫不覺得剩下的這五天時間裡,會發生什麼變故。
我抿了抿嘴脣,也不想跟他再多說這件事,“好,提前一天晚上,我們再聯繫。”我舉起自己的手機,衝着陸唯訓晃了晃,轉頭直奔入戶門。
我沒直接按密碼開門進去,而是像個訪客似的,按了家裡的可視對講,等待有人來問我是哪位。
等了沒多會兒,家裡就有人跟我說話了,“潘茴,你回來了。”
我衝着可視對講的屏幕,堆起一臉笑容,“大姐,你在家啊,這個時間沒去公司忙?”
剛纔和我說話的聲音,來自於我那位同父異母的大姐,潘薇。
潘薇給我開了門,沒再跟我說話。
我回頭看一眼,陸唯訓早就走的不見蹤影了。
坐電梯上樓,走到家門口時,門已經打開等着我了。我在門口深吸一口氣,推門走進了家裡。
一身絲綢睡衣打扮的大姐潘薇,就站在玄關看着我,她原本的一頭長卷發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剪成了齊肩的直髮,連發色都換了。
我記着上次羅宇翔給我看她接受記者採訪的那段網上視頻時,還不是這樣。
“大姐換髮型啦?”我故意有些誇張的四下打量着潘薇,可眼神很快就漫不經心的轉移開,朝客廳深處瞧過去。
沒看見我那位後媽的身影,就連家裡的兩個保姆也都沒露面。
我剛要問潘薇人都哪兒去了,潘薇已經趿拉着拖鞋轉身往客廳走了,邊走邊跟我說,“我媽住院了,阿姨都去醫院陪護了,你的房間很久沒收拾了,也不知道你還會回家。”
潘薇坐到了沙發上,微微揚起下巴看向跟着她走過來的我,我從她臉上沒看出什麼因爲母親生病住院而產生的愁容,有的只是她一如既往的冷豔眉眼。
“邵貴芳住院了?沒什麼大事吧,我爸走的時候她都沒怎麼樣,這難道是……”我皺着眉頭問潘薇,把話說了一半停下來。
潘薇低頭擺弄着自己的手指,對於我直呼其母的大名,沒什麼反應,反正也是潘家習以爲常的事情,我從來在家裡就沒叫過那個女人任何尊稱,要喊她就是直呼其名。
誰都拿我沒辦法。
我瞧着潘薇的手,看到她的指甲上沒像往常那樣塗着鮮紅色的指甲油,看來是爲了避諱老爸剛去世。
潘薇揚了揚眼梢,口氣平靜的跟我說:“她做了試管嬰兒……沒成功,流產了,住院就是因爲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