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降身/第十六章
溫紫楚瑟瑟發抖,低頭垂眼。
凌文天攢眉蹙額,鉗住溫紫楚的下顎,以鼻抵鼻,看着一雙含淚純澈的眼睛。
半晌,凌文天鬆開,晃了晃頭,說道:“白止柔,本王真是想不通你到底在哭什麼?難道是因爲本王放過了你而感激涕零嗎?”
汪洋一片後,眼眶漸漸乾涸。
溫紫楚靠在牀頭,靜靜沉思。
受苦便罷了,如何能逃出去?
“白止柔,你!哼——”
凌文天實在厭倦,甩袖出門。
兩扇門板,沉沉地響動。
溫紫楚一驚,往外探去,發覺凌文天遠去,溫紫楚走下牀榻,把芙兒扶到榻上。
溫紫楚輕輕地蓋好被子,嘆氣沙啞地說道:“生的不錯,只是奴心太過。”
半個時辰過後,天穹黑雲籠聚,不過須臾,從天窗滲進些許晶瑩的雨水。
溫紫楚倚在牀沿,水珠啪嗒在她臉上。
羽睫顫動,朦朧而開。
溫紫楚開眼,不知何時一位老者在爲芙兒診脈,細細一看此人甚是面熟。
“師弟?”
南千雲易容而來,溫紫楚眼尖識破。
南千雲笑了笑,拿出一樣東西遞到溫紫楚手中,說道:“我無法解了這日夜歡,但是找到可以抑制日夜歡的藥,紫楚,你收着,日後我再看看有其他方法可以製出解藥。”
鳳眸誠摯,灑脫一笑。
溫紫楚點頭,闔眼又開,說道:“師弟,能不能帶我離開這裡?”
南千雲一怔,扭頭尋思。
師傅說過,這是你的劫數,萬不可插手。
溫紫楚眸中失意,垂頭下地。
“既然不能,爲什麼要來看我?讓我被凌文天折磨至死,不是更好,還省了你來看。”
南千雲眉間鬱結,頃刻,他又擺出灑脫的笑容,說道:“紫楚,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不能違背師命,所以紫楚,你自己好生保重!”
溫紫楚轉回,道:“芙兒,情況如何了?”
“她沒事,倒是你,不要往壞處想,紫楚,恕我以師命爲先,畢竟一日爲師終身爲父。”
溫紫楚勾脣一笑。
是啊,我是師傅一手養大,可是我累了,不想再這樣被動地活着了。
南千雲隱約看出溫紫楚不滿,他又說道:“紫楚,我也不廢話了,你的命數由你自己改,沒人能篡改,是你自己不變,不是他人之錯。”
南千雲背上藥箱,打開門又關上離開。
落華易生,韶華難再。
溫紫楚從窗紙依稀可見的粗布大夫的離開,心頭浮沫一般稍瞬即逝。
外面窸窸窣窣的落雨,屋內亦蕭蕭如下。
溫紫楚挪動芙兒,移至未有漏雨之地,忽而,芙兒醒來一把抓住溫紫楚的手。
“小姐,芙兒怎能讓您來照顧呢?”
這一聲沉重壓着心房,抑不成聲。
溫紫楚抿脣輕笑,拽下芙兒的手,拿藥遞水給芙兒。
溫紫楚垂簾閉目,一聲不發。
今爲求自保,不能信任何人!
芙兒垂眼,透出天真一笑:“小姐,既然您不說,那芙兒便再也不問了。”
天色至暗,南凌多雨,每年一月中就有半數即是陰雨連綿。
旦日一早,天朗氣清,地氣上浮,屋外溼熱難耐。
昨夜溫紫楚受涼,今早面色通紅,身子滾燙,眼皮睜也睜不開。
芙兒甚是着急,闖出落秋軒,跪至愛婉軒屋前,凌文天本就厭煩,奈何白止婉在側添油加醋,就命人將芙兒轟出院外。
芙兒吃了閉門羹,回至落秋軒。
溫紫楚呢喃囈語,身子沉重難受。
“澤……熱,難受……不要……我不是!我不……”
芙兒慌忙坐至榻上,拿起絹布爲溫紫楚擦汗。
卷長的羽睫連連顫動,原本白皙的肌膚呈通紅,略白的脣瓣紫樣加重,看着真爲她心疼。
芙兒幫溫紫楚擦拭着,嘴裡邊喃喃自語:“小姐做噩夢了,爲什麼王爺要如此待小姐呢?明明小姐又不是……可惜了月公子對小姐的一片癡心。”
薄薄的窗紙出現一個微小的孔洞,孔洞裡溟濛的迷煙飄浮在空中,腦中倦意浮了上來……
清晨的泠風吹來,輕輕推開門。
腳步無聲,一身月白長袍,尾部隨着走動而微微起了些褶子。
來人抱起溫紫楚,輕柔地撫去額上細汗。
月念初取下猙獰的黑麪具,在發紫的白脣上一啄,唸叨:“柔兒,你病了,是我的錯!可惜——你始終不明白,放下你多難。”
溫紫楚在昏迷中,微弱的力氣抓住月念初的手,呢喃:“……我不是……澤,我……師弟、師傅……”
月念初緊緊摟住溫紫楚,脣瓣在其額上一吻。
晨光越明冽,房裡越悶熱。
月念初輕輕放下溫紫楚,從袖中取出一瓶藥水。
溫紫楚緊闔眸子,無法自行嚥下這藥水。
月念初將藥瓶打開,往嘴裡一灌,掰開緊抿的脣瓣,慢慢將口裡的藥水渡入其口中。
“柔兒,好生保重。”
聲消,人影離去。
屋中沉悶,方不知何時睡着。
芙兒正着腰板,焦灼一看,燒退臉色漸紅潤,直直嘆一口氣。
三刻後,溫紫楚睜眼,瞟到芙兒笑臉相迎,收回目光。
是她……
“小姐,您身子未愈,又許久未進食,食點米粥充飢。”
眼神誠懇,絲毫無半點虛假。
溫紫楚小抿一口勺子上的米粥,揚着嘴角溫婉一笑。
含情脈脈,水光氤氳,眼神迷離能將人捲入夢境一般的美。
芙兒看着溫紫楚,深深嘆口氣,而後緊抓溫紫楚的手,道:“小姐,我們逃出王府吧!”
溫紫楚一怔,身子愈沉。
相比之前的內力,溫紫楚察覺到這個芙兒的內力一下子遜色許多,逃出去無稽之談!
是夜,夜來無風,屋外微涼,相較之下,屋中沉悶,鬱意結心。
溫紫楚坐在榻上,閉目思慮。
至夜深,子時,起風微風。
芙兒透過薄淡的窗紙往外一探,確認侍衛要進行交接,立疾步至榻前。
“小姐,侍衛換崗,我們只有三刻趁機逃離,小姐不要再這般不理芙兒了,信芙兒能帶小姐出去的!”
溫紫楚被芙兒攙扶坐起,穿好繡花鞋,兩人一同邁出門檻。
芙兒遠眺見有兩個侍衛喁喁而談慢悠悠向落秋軒走來,便拉着溫紫楚在玄關後躲避。
胳膊肘似乎碰到軟綿之物,桃花眼一尋。
溫紫楚腮幫一紅,往後退一步。
侍衛站到了房門前,幸好無月相照,侍衛夜不能視,方好逃走。
芙兒牽着溫紫楚步步悄無聲息,躲過侍衛。
凡是王府後院都要經過書房才能到大堂,再到正門;王府後院的門早被封死,書房處有一處狗洞與外相連,芙兒早就知曉,便欲從此出。
一路無阻,芙兒就牽着溫紫楚到了王府書房。
芙兒躲在門外一看,凌文天正喝酒舞劍,人一慌,映入凌文天低垂妖冶的眼底……
溫紫楚亦被芙兒一不小心一帶,顯露身影。
書房燈火通明,在外也能憑微弱的光線看出人形。
凌文天步步含醉,目光凌厲盯着芙兒。
溫紫楚一見,把芙兒拉至身後。
凌文天挑眉一舉,妖冶至極,笑道:“白止柔,你輕易走出落秋軒,那你內力是恢復了,與本王較量一番如何?”
芙兒在後,刀光深深錐入她的瞳孔中……
一拉,芙兒用身軀讓長劍入了心臟處,保全了溫紫楚。
溫紫楚一愣,方纔之事如蜉蝣一瞬,不知該作何神情。
劍拔.出芙兒胸膛那一刻,血從口子噴涌……
凌文天把劍丟在一邊,拉住溫紫楚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聲音富含磁性:“白止柔,本王忘了,你沒內力,空會武功路數對本王也沒有,看你有一個如此忠心耿耿的婢女,本王就賞你一夜!”
一聽,溫紫楚拼命掙揣,嘴裡發出嚶嚀的清脆之音。
凌文天扛起溫紫楚,把酒往嘴裡一灌扔掉,大聲笑道:“白止柔,你就掙扎,本王讓你幾分,憑你這殘弱之力,想掙脫,簡直是妄想!”
溫紫楚眉頭緊蹙,抿脣暗罵。
凌文天,你以小人之行!來日,我定睚眥必報!
入屋,凌文天將溫紫楚毫不留情地往貴妃椅上一摔。
溫紫楚往後退,警覺盯着凌文天的一舉一動。
凌文天眼底微紅,臉龐暗紅,雙手撐在椅上。
“白止柔,是你想逃,還是那個婢女想帶你逃?白止柔,你呀!就想想,想逃,先把你的債還清了,否則本王會讓你插翅難逃!”
酒味越發濃,兩人越發靠近……
溫紫楚看出凌文天左側有疏落,往這一側躲……
撞上凌文天的左臂,又被箍住。
凌文天醉裡揚笑,輕浮之至。
“白止柔,你是不是想主動獻身?本王纔不吃你這一套!”
一掌壓下,溫紫楚被牢牢釘在椅面不得動彈。
凌文天伸出空着的手,拍幾下溫紫楚白皙的臉蛋,說道:“本王蠻喜歡這貓鼠之戲,可以將獵物玩弄至死……白止柔,你真的很美,可是心腸太過歹毒了,不是本王心不寬,是你讓本王厭惡!”
溫紫楚緊蹙眉頭,身子動了一下。
凌文天伏頭,與溫紫楚脖間交錯,又道:“你要不是白止柔該多好,本王會饒了你!可是……”